第36章 哭厲害點,我喜歡看
章宇航很喜歡叫申桐光寶貝。
首先呢,他覺得申桐光很配這個詞。初見時糊着一團亂七八糟海草和泥巴的貝,擦擦洗洗打開之後才發現其實是很漂亮的珠玉,只需要一點耐心和愛心去對待。
其次,這麽叫他的時候,申桐光的眼睛會閃閃的,既顯得不好意思又喜歡這種親昵,是沒有從家庭裏獲得足夠愛和安全感的人才會有的表現。
他總覺得申桐光是個小孩子,然後他倆有點像魯濱遜和星期五——當然申桐光是星期五。
連學長都忍不住問他,到底是和齊靜騰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做到這一步。其實他根本沒想太多,從頭到尾只是要把申桐光的東西還給他。
黑的不該說成白的,正義也不該給權貴折腰,別人信佛信神,他只信這個。
“你是不是有點一意孤行了?人家周瑜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話筒那邊的學長夾着手機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也太不圓滑了。”
“圓滑了還做什麽新聞啊,”章宇航挑挑眉,嘴角翹起來,“再說,我也只是碰巧發現了而已。”
“還碰巧?你這就是假公濟私。”
“打住啊哥,要不咱們先聊聊這條新聞給你們組領多少獎金?”
“咳……都是文化人,談錢就俗了。”學長心虛地從四面透明玻璃的辦公室往外瞟了眼,“提起這個,我正好再說一嘴,畢業季了麽不是,我手裏還有個內推資格,你有想法沒?”
“說的什麽話,”章宇航胳膊支在陽臺飄窗上,伸手撓甲乙丙丁的下巴:“我都快複試了。”
“哎,我說句實話,你聽着別不舒服。”對方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你來北京一年學的東西,絕對頂你在那邊念三年書的,你要是改主意了,随時聯系我。”
章宇航左耳聽右耳出,轉身看着在客廳拿筆塗塗畫畫的申桐光,眉宇舒展開,随口嗯了聲:“就這樣吧,挂了啊。”
他拉開門走進客廳,叫申桐光:“寶貝兒。”
說完就坐下把人一胳膊摟住,怕他跑了似的:“考慮得怎麽樣了?”
申桐光正在章宇航的教科書最後一頁畫一個長貓尾巴的女孩子,還沒畫完,他頭也不擡地問:“考慮什麽?”
章宇航保持微笑,然後在他側腰上狠擰了一把。申桐光“嗷”地彈起來,眼淚汪汪瞪着他:“我報警了啊!”
“亂畫什麽?”
“你管不着。”
“這我的書。”
“所以不收你錢了。”
申桐光畫完了,還在旁邊刷刷刷簽上個大名推給他。
“……真行!”章宇航無語,“這一堆圈就是你的名字?”
申桐光惱羞成怒:“我第一次簽!”
章宇航審視了片刻,揚揚書:“練練吧,月底直播好好寫。”
申桐光像朵美麗的薔薇花被敵敵畏呲——兜頭噴了一下,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蔫了,他摳摳筆,撓撓腿,看看天花板,伺機逃跑。
不料腰上橫着某人結實的手臂——嗯嗯?什麽時候被抱住的?申桐光滿頭問號,然後刷地被擄了回去。
章宇航不解恨地在他身上又揉又捏:“膽小鬼。”
申桐光扭來扭去躲他。
“怎麽那麽慫啊你?”
“還好意思說比我大。”
“屬鴕鳥的。”
“嗚嗚,”申桐光兩手抹眼作芙蓉泣淚狀,“你的寶貝要氣哭了。”
“是嗎?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章宇航展眉一笑,“哭厲害點,我喜歡看。”
申桐光要被氣死了,當胸怒搗他兩拳:“走開走開,說不播就不播,我一良家少年不幹那抛頭露面的事兒!”
“沒讓你露面啊,露個手說兩句就行。”
申桐光在社交媒體上放出的正版結局放出不久就被人轉爆了,那個頭像空白、用戶名稱是一堆亂碼的垃圾賬號短短半個月就吸引了十幾萬粉絲,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前來追問後續,第一天的時候申桐光手機直接被沖癱瘓了,把他這個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社恐吓得要死。
衆多粉絲聲讨下,齊靜騰銷聲匿跡,反而有不少大出版社都來私信詢問有無合作意向,章宇航覺得這機會不抓住是犯傻,申桐光的意思是:結局都放了還要怎樣啊!
他就這麽個人,沒什麽遠大志向偉大理想,拿到六*分的四個錢就滿足了,被人賣了還幫着數票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把頭紮在地裏,屁股撅着朝天,自滿自足地眉毛胡子一把抓。
所以章宇航也沒生氣或者覺得他沒出息,至少人不能,也不應該對着一只鴕鳥發火。
“我會陪着你的,”章宇航說,“不露臉,畫點畫,聊聊天,就當咱倆在玩呗。”
申桐光不吭氣。
他一想到有別人在看他就緊張得後背手心兩管齊下地冒汗。由于太害怕,他甚至會想,可能自己就只能一輩子站在別人背後,這也真是沒辦法的事,小家子氣,又好露怯。
章宇航等了一會,見他沒什麽話要說,就站起來,順便把桌上喝空的酸奶盒子拿走:“不逼你,對我來說呢,只是希望你以後能堂堂正正地在作品上寫你的名字,這是你的東西,比錢和名聲都來得珍貴。”
申桐光看着他拿複試資料坐在桌邊,不自覺抿了抿唇。
因為,想和這個人一直走在一起,所以,三個點,需要變成更好的人;又所以,三個點,想要勇敢些。
假設失敗,會很丢臉,或許要躲一輩子;假設成功,會被許多人喜歡,可能有底氣用自己的名字繼續創作。
申桐光沒有和章宇航作保證之類,但是章宇航有一天去超市回來的時候,申桐光在一本正經地對着甲乙丙丁說:“大家好,我叫申桐光,今年二十五歲。我很喜歡畫漫畫,今天,我想給大家直播畫一個小短篇……”
完全是小學生的才藝展示,甲乙丙丁躺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打瞌睡。
章宇航悄沒聲地邊換拖鞋邊拼命忍笑,笑完了再回味回味,覺得不愧是自己對象,怎麽能這麽可愛呢。
晚上吃飯的時候章宇航主動問他:“畫紙什麽的都夠麽?”
申桐光臊眉耷耳地喝着紅豆粥點點頭。
誰也沒再說什麽,事情就這樣被默認了。
直播的預告發出去之後,有很多大V幫忙推波助瀾,章宇航沒敢和申桐光說,怕把人吓暈了再縮回龜殼裏去。
這種擔心不是沒來由的,申桐光最近發呆的時間明顯比畫畫和打游戲加起來還要長,十個指甲都被啃得短短的,他背上都不怎麽出血道子了。
沒事?還能堅持?每次他這樣問的時候申桐光都會恍惚回過神來,有點抱歉地沖笑笑:“嗯?我沒聽清。”
真到直播那天,章宇航在客廳熟門熟路地架打光燈和三腳架,申桐光忽然探過頭來小聲說:“白顏料不夠了。”
章宇航停下動作看他:“那怎麽辦?”
“我去買好了,”申桐光眼神飄忽地撓了撓下巴,“附近有家文具店。”
章宇航低頭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不用着急,于是點了頭:“順便幫我捎瓶七喜?”
申桐光噢一聲,轉身去穿了件做舊的牛仔外套,過來和他說拜拜。
獨自把一切準備停當後章宇航洗了手躺到沙發上,甲乙丙丁鑽進他懷裏,毛茸茸的暖毛球,他想申桐光回來肯定會叫醒他,不自覺就安心地小睡了片刻。
一向睡眠質量超高的他,居然還意外地做了個夢。
夢裏申桐光坐在桌對面畫畫,而他在幫忙在削鉛筆,旁邊的平板屏幕上有許多彈幕在問:手真好看!這是老師的助手嗎?還是編輯大大?更大膽一點的直接問:是不是老師的老公啊?
章宇航很想直接來一句沒錯這位神機妙算的觀衆我就是本尊,但還是裝作沒看見,主要不想給申桐光惹事。
申桐光自己沒忍住,主動說:“是我對象。”
章宇航無比清晰地察覺到那一刻心髒停跳後的瘋狂加速,他又驚又喜地擡起頭,還沒來得及看清申桐光的臉,夢一下子醒了。
睡着時還明亮的天光已是暮色四合,屋裏光線晦暗,家具全暈成了半灰不明的陰影。
申桐光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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