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7-一更
沈海遙來天牢的目的, 就是為了告訴毓琛這件事情。
毓琛的可恨,與先前那幾個世界裏的人渣都不太一樣。
同樣都對原主有情,霍普是明晃晃地利用和欺騙, 毓琛則是一點一點地、親手毀掉了自己的愛情。
這愛情, 明明是他期盼已久的, 明明可以很圓滿的。
沈海遙無心再欣賞毓琛發瘋的場景, 他退出天牢,看着侍衛給牢房重新鎖上鎖鏈。
離開牢房後,他看到毓宏就站在門外等他。
近來的毓宏, 說一句春風得意也不為過了。皇帝抱病, 不理朝事, 毓宏還未封太子, 就已經有了監國的權利。
毓宏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回過頭去沖沈海遙笑笑, “說好了?”
沈海遙點頭,“嗯”了一聲。
毓宏張了張嘴,大概是想問問方才兩人在牢房裏說些什麽,可還沒等他問出口,便聽到天牢中毓琛凄厲的叫喊聲。
那聲音太過尖銳, 根本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麽,只是叫聲過于淩厲,讓人心生恐懼。
毓宏皺皺眉,揮手召來自己的下屬,說:“太吵了, 讓他閉嘴。”
下屬垂着頭, 恭敬說道:“知道了,殿下。”
沈海遙有心問問毓宏想用什麽方式讓毓琛閉嘴, 可轉頭看到毓宏的表情——
毓宏已褪去先前的一身病态,此時的他神情堅定又傲慢,是一副天下都在他掌控之中的神色。
沈海遙閉了閉眼睛,不想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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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人離開後,幾個太監溜進了關押毓琛的牢房。為首的大太監對待昔日的皇子已無半分恭敬,他揮揮手,掐着一把細細的嗓音,對身後的人說:“把這藥給我灌下去,一滴都不許剩!”
毓琛原本坐在地上,聽到這話驚恐地向後挪了幾步,他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麽?!我是安親王,豈容你們放肆!”
那大太監不屑地說:“安親王?您現在哪兒還是什麽安親王,不過一個庶人罷了。”
說罷,他沖那幾個小太監說:“愣着幹什麽?快灌!”
那幾個太監架着毓琛,掰開他的下巴,把那一碗黑乎乎的湯藥一滴不剩,全灌進了毓琛嘴裏。
他嗆得連連咳嗽,吐出了不少,可還是被生生喂進了大半。
大太監嫌惡地捂了捂鼻子,生怕那湯藥撒到自己身上。待毓琛不再掙紮後,他拍拍這位主子的臉,說:“您就是不識好歹,都被關進這地方了,還不懂得閉嘴。寧王殿下嫌您吵,吩咐您一定閉嘴。”
毓琛趴在地上,摳着自己的喉嚨一通幹嘔,只是喝進去的湯藥,确是半滴都吐不出來了。
“殿下,您不用送我了,還是回去批折子吧。”
毓宏堅持要送沈海遙出宮,沈海遙無奈,這幾日他的內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靜,說實話,他真的很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毓宏點了點頭,停下腳步,說:“那好吧,我就不多送了。”
話是這麽說,可他臉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海遙暗自腹诽,這位八殿下,有什麽話直說不就好了,七拐八拐的是要幹什麽?可是沒辦法,也只能問:“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沒有,只是——我以為阿瑾會關心我如何處置毓琛。”
沈海遙并不關心這一點。毓宏絕不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性子,他既要了對毓琛的處置權利,想必不會給他好結局,至于這結局究竟是什麽,沈海遙并不想讓阿瑾知道得太清楚。
他輕飄飄地揭過這個話題,說:“我又不在朝中做官,這些事情,我不方便知道得這麽清楚。”
看出他不想多說,毓宏也貼心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說:“畢竟是兄弟,我還是會留他一命的,就讓他在那天牢裏自我反省吧。”
“好。”沈海遙匆匆回答,“那我便告辭了,殿下。”
毓宏含笑點點頭。
經過盤問,毓琛這些年一直賞給聶凱澤一些號稱是強身健體的藥。
這藥很是奇特,武功越高的人,這藥帶來的毒性便越強。
如同先前給毓琛下的毒一樣,起先的一段時間裏并不會有太過明顯的症狀。況且聶家這父子倆都不是什麽心細之人,有點什麽感冒發燒,也只是自己扛過去,都不願意找太醫來瞧瞧。
聶海得知自己的兒子竟一直在暗中聯合別人算計自己,又氣又怒,再聯想到大渝朝歷來嚴禁禁軍中人插手黨争,悲憤之下,主動向皇帝請命,請求他罷免了自己禁軍大統領一職。
此時的聶海已經有了中毒發病的征兆,多虧了褚鶴帶着幾個太醫幫忙醫治,這才勉強控制住了毒性。
但經此一遭,無論是心境還是身體,他都不再适合坐這個位置了。
皇帝疲憊至極,不願過問這些,揮揮手道:“這些事情,去和寧王商量吧。”
幾月後,皇帝下了一道诏旨,封寧親王毓琛為太子,繼續行使監國的職責。
沒過多久,毓玚私下裏找過一次沈海遙。
他是來詢問阿瑾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海遙面露尴尬,“馬上,馬上,很快啊,很快。”
他最近有點倦怠,整日和褚鶴窩在房中。其實也沒什麽正經事,大多時候只是在發呆。聽到毓玚這話,他想,确實,是時候該離開這個世界了。
“好吧。”毓玚沒有過多懷疑,他說,“這次來是想問問你阿瑾何時回來,至少,我想等到他回來,再去雲南。”
“你還要去雲南?”沈海遙驚了,“之前不是跟你說過,若無必要,不要再回雲南嗎?難道雲南戰事又吃緊了?”
毓玚:“那倒沒有。只是……”
毓玚不知如何回答,最近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這些事情看似都得已解決,只是……毓玚卻覺得,這京城越發沒有他容身之地了。
他簡單回答道:“只是在這裏待不下去了,或許,還是雲南更适合我。”
“……”沈海遙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他究竟在想什麽,“我真是服了你了。先前跟你說了那麽多,你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是不是?我再跟你說一遍,毓玚,你給我聽着——你手裏握着多少兵馬?十萬!不是一萬不是五萬,是十萬啊!你知道十萬是什麽概念嗎?”
沈海遙嚴肅地說:“這十萬兵馬若跟着你一路從雲南殺到京城,即便京城提早一個月做防範,也依然不是你的對手。你想取這皇位,簡直就是探囊取物。我就問你,若你是皇帝,雲南有這樣一支兵馬,你忌憚不忌憚?”
毓玚:“忌憚。可是——”
沈海遙打斷他,“沒有可是。你的父皇忌憚你,你的皇兄,将來一樣會忌憚你。”
沈海遙壓低聲音,“別的話我不願多說,但你要清楚,坐上那個位置後,人就會變,沒人逃得過。還有啊——”
他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和語氣太過嚴肅,換了個稍微輕松點的模樣,說:“你不是傾心阿瑾嗎?何不等他回來表明心意呢?”
“……”毓玚輕咳一聲,轉過頭去,“他若是會喜歡我,那早就喜歡了。”
沈海遙:“你也不用那麽自暴自棄。從小到大,阿瑾稱得上一句泡在愛裏長大的,對這些感情不甚敏感,也是正常的。你不試試看,怎麽知道他不會喜歡你?別猶猶豫豫的,你都錯過他一次了,還想再錯過第二次麽?”
打發走毓玚後,褚鶴回來了。
下午他去街上逛了逛,先前一直待在八皇子那兒,他都沒有時間了解這個世界的風俗人情。他很是感興趣,買了許多小玩意兒。
他見沈海遙托着臉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便輕手輕腳走過去靠在他肩膀。
“海遙,在想什麽?”
從毓宏那裏回來後,褚鶴總是說着“好久沒見了海遙要抱抱”之類的話,沈海遙先是無語,後來慢慢也習慣了。
他攬着褚鶴的腰,歪着腦袋靠着他——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動作他已經習以為常,像是曾經做過無數次一樣。
沈海遙愣了一會兒,說:“在想,如果阿瑾沒跟毓琛在一起,那他的一生應該是多麽美好的呀。”
他一一說道:“他自己長得好看——雖然矮了點——性格也好,皇子視他為最好的朋友,父母給他最好的最無私的愛。”
說到這裏,他搖搖頭,笑着說:“不只是他,甄臻和項星雨也是一樣,他們都是沒受過什麽挫折傷害的人。之前我覺得他們畢竟還有重來的機會,也算幸運,可現在想來,即便能重來一次又怎樣?上輩子的傷害真真切切發生過,難道就能這樣忘了嗎?”
褚鶴想了想,說:“不會忘的,肯定忘不掉的。但——”
他揉揉臉,安撫式地捏了捏沈海遙的手心,說:“忘不掉也不一定是壞事,雖然這樣很殘忍,但我想,這一定也會成為他們這一輩子重新好好生活的動力。”
“好吧,好吧。”沈海遙笑了,他從褚鶴身上坐起,也揉了揉臉,說,“拿紙筆來,給阿瑾寫封信,我們也準備走吧。”
寫些什麽呢?沈海遙犯了難。
作者有話要說:
這更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