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43

喜歡究竟是什麽感覺呢。

唐玉也說不清楚。

他打小就進了府,跟在王爺身邊做事,一開始滿心就是報恩,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三頭六臂效犬馬之勞。

可是即便如此,他那時候畢竟還是個小孩,免不了犯錯。

他笨手笨腳把洗腳水倒到王爺身上,劈柴斧頭掉下來砸到腳背,煮飯柴火太大把鍋燒穿……

唐玉喪氣得要命,覺得自己怕不是一個廢物點心。

他本就做錯了事,更是不敢在大家面前賣慘,只有偷偷半夜跑到溫泉池子那邊去抹淚。

“哭哭啼啼幹嘛,傷了腳還不早點休息,在這兒裝鬼吓唬誰呢。”

永王出現得突然,吓得唐玉直打嗝。

“嗝……王嗝爺!”

“誰是王閣爺……”永王伸手揉了一把芋頭,大手溫熱,燙得唐玉一個激靈,“傻東西,這麽點事還有什麽好哭的。”

“奴才……奴才無用……”

唐玉原本還只是悄悄抹把淚的酸澀,被永王這麽一揉腦袋,整個人就好像被泡進了酸菜壇子裏,難受得直冒酸水。

“說什麽奴才不奴才的,本王說你就是個笨芋頭。”永王把小家夥輕輕圈住拍了拍肩,“不會就學,做錯就改,有本王給你撐腰,你有什麽好怕的。”

永王确實金口玉言,說好要給芋頭撐腰就撐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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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東西!”

氣鼓鼓沖進卧房的芋頭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不知道到底在罵誰。

喜歡當真是累人。

有點酸又有點甜,胸口卻充盈滿漲,滿得他好像快要喘不了氣一般。

都怪這個臭王八狗爺!

44

永王犯了難。

他家芋頭被他氣着了,已有三日不跟他好好說話了。

張口閉口就是奴才,奴才曉得,奴才知錯,奴才這就去辦。

聽得永王直皺眉。

漂亮衣服也不穿了,不僅把之前的新衣服通通收了起來,又把以前那些灰撲撲黑黢黢的舊衣服翻出來,永王見慣了唐玉成天亮眼秀麗的樣子,猛地回到從前,總覺得不對勁。

他也沒死哇,就跟給他披麻戴孝要把他送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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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頭……”永王趁着芋頭給他鋪被子抓緊機會開口,“前幾日是本王口不擇言了,你別跟我使氣,成不成?”

唐玉捏着被角的手一頓,背對着永王嘆了口氣:“王爺您說笑了,是奴才逾越了才是,主子仁愛不處置奴才的過錯是奴才的福分,可奴才不能明知逾越還知錯不改……”

他當時的确是生了些氣,可靜下來想想卻又着實覺得不妥當。

他雖說是永王府的管家,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簽了死契的奴才,本就不應該心生妄念,光是對主子生了心思就該萬死謝罪了,怎麽還能錦衣玉食在主子面前使小性子,跟主子賽臉呢。

他明明知道爺終究是要成婚的,即便不是趙翩翩,也總會是高門大戶的哥兒小姐。對他唐玉而言,能夠留在王爺身邊做事,受王爺差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王爺不拘小節,為人雖然粗犷卻粗中有細,善待他們這些下人,可這萬萬不是他能蹬鼻子上臉的。

他想起最近這些日子都忍不住臉熱。

他描眉打鬓塗粉抹脂的,一副含羞帶怯的小媳婦兒樣在爺面前晃悠,難道就真沒一丁點歪心思?

唐玉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昏了頭,定是王爺一向善待他才給了他幻覺,永王罵他以色事人,也不算全錯。

他頭腦發熱一般的在期待什麽呢?

唐玉偷偷回頭瞄了一眼一臉糾結的唐景武輕輕偷笑了起來。

他唐玉怎麽配呢?

他的爺值得世上最好的人作夫人。

而他只要恪守本分,當好他的奴才便是了。

45

“你……”

永王一向大大咧咧慣了,可争辯不過唐玉這成天叭叭的小嘴。

“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樁樁件件都該聽本王的?”永王伸出胳膊一攔,就把收拾床鋪的芋頭給擋住了去路,腳下一出溜坐在了床沿上。

下人坐主子床,這可怎麽使得!

唐玉吓了一跳就要起身,可還沒能使勁就被按住了肩膀,給生生壓住了去向。

“爺……”

永王對芋頭的示弱視若無睹,依舊把人肩膀捏住不肯放手。

“本王讓你坐着。”永王想不明白芋頭的小腦袋瓜裏到底是又發什麽神經,這麽多年別說坐床了,就是摟着睡床也不是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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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帶兵凱旋,還沒進城就看着之前還一丁點高的小芋頭抽了個子,睜着一雙清淩淩大眼淚盈盈的望着他不肯言語。

他先前心裏還為了他親哥敬王帶着王妃一同回封地的那股子不爽盡數散了,打馬上前一把子把芋頭抱上了馬背。

永王讓軍隊先行,自己晃悠悠拉着缰繩慢行。

芋頭乖乖窩在他懷裏,卻還是不說話,只看得見他小口小口呼出的熱氣,把永王身上的寒鐵甲胄暈出一團一團霧影。

他這場硬仗一打就是兩年,他走時芋頭還是個半大孩子,如今已經長了個子,之前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軟乎臉頰肉也退了好多,跟那破土而出沾染了晨間霜露的嫩筍一樣清脆。

“怎的不吱聲了?”永王見芋頭一直不說話,忍不住笑話他,“才多久不見就跟本王生分了不是。”

“……沒呢。”

唐玉一開口,永王才發現這小芋頭已是個哭包芋頭,竟然哭哭啼啼起來,一點男子氣概也無。

回了府聽嬷嬷說永王才知道,芋頭得知自己先前受了暗算被人砍了一刀之後天天在王府裏有多擔驚受怕,世間的神佛都要被傻芋頭求遍了。

“爺您要笑便笑吧。”芋頭被說得臉頰緋紅,“小的無用,幫不了爺領兵打仗,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永王他嫂子能策馬揚鞭,在大雪堆裏找自家男人。芋頭做不到,只能懷着滿心擔憂替永王守好王府,操持後方。

好飯好菜,熱水暖寝,在外行軍不覺得苦,可回了自家才知道何謂生活。

永王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身上穿的是今年新紡的蠶絲裏衣,蓋的是才彈出來的長織新棉褥子,芋頭卻還在團團轉,恨不得把酒水點心都放到永王手邊去。

“行了芋頭,你也別忙了,趕緊去休息吧。”

這個小陀螺被叫住還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

“爺……您回來了,小的高興過頭,不想休息。”

他光是看着永王就開心得要命,根本忘乎所以,哪裏還知到疲倦呢。

唐玉興奮太過,以至于覺都不睡就傻兮兮捧着臉坐在床邊腳踏上望着他的爺。

“我說小祖宗,你這直勾勾盯着,要老子咋睡得着?”

永王無奈睜眼跟芋頭對視,還不是只能把芋頭移植到懷裏拍拍。

“是真的回來了,你安心睡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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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可是在他床上睡了一個月才罷休的,如今就坐上一坐又怎麽了,永王揉芋頭圓臉。

“你曉得我不懂那些七拐八彎的心思的……”永王拉着芋頭手腕輕輕晃了晃,“好芋頭,你就跟爺說說呗,怎的就生了氣,我不是已認了錯嘛……我不是不讓你穿好衣服,是你穿着好看,見着旁人總打量你,本王生氣,恨不得挖了那些亂看的眼珠子!”

可氣死王八狗爺了!

46

唐玉何時聽過這麽羞人的話,一下子從天靈蓋臊紅到腳後跟去了。

“爺!您這說的是什麽話……”唐玉羞得跟糖稀一樣直往下溜,身子都坐不正,要不是被永王圈着,怕不是坐都坐不住了,“哪有,哪有什麽人打量奴……”

“不許在自稱奴才了,本王不愛聽。”永王非常霸道,拍了一把芋頭小嘴,觸感非常軟糯,“你沒接觸過那些腌臜事,不懂是正常的。反正那些人眼神裏就沒好貨,就這麽站在他旁邊他都跟要把人生吞活剝一般,心中不知道想了千萬次把……”

永王突然住嘴,任由芋頭怎麽問也不說了。

“究竟是把什麽?”

“你還是不知道為妙。”永王深呼吸了幾下,嗅到的都是芋頭氣,也是奇了怪了,明明用的都是一樣的胰子,這小芋頭為什麽就能比小哥兒還香軟,跟個東洋布偶一樣賣乖,永王越想越氣,又發了脾氣,“你說你這小媳婦兒樣子,日後要本王怎麽給你找相好?結個婆娘回家都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呢!”

“小的……”芋頭怕不是也被永王身上的熱氣熏昏了腦袋,“小的不想找相好,小的只想……”

永王一個用勁,快把芋頭種進被子裏去。

“只想什麽?”

只想為王爺分憂,只想伺候爺,只想守着爺,只想在爺身邊侍奉,只想能日日夜夜見着爺……

唐玉想了一千一萬句原因,最後木愣愣脫口而出的卻只有幾個字。

“只想跟爺相好。”

天!菩薩!

芋頭兩只手一起捂嘴都沒捂住,差點氣得要把自己嘴給撕爛。

完了完了,他頭腦發熱說得什麽大逆不道的鬼話!

“娘希匹的!”

果不其然永王一把捏住他的肩頭,跟要生啃了他一樣目露兇光。

“爺!我錯……”

芋頭還來不及道歉,就被永王狠狠責罰!

罰得他口不能言,罰得他淚眼汪汪。

連小舌頭根都被吸得發痛。

可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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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饒,饒了小的吧。”

芋頭差點被吸溜暈過去,通紅一張小臉奮力抵着永王胸口直喘粗氣。

永王不搭理他,跟個大狼狗一樣護着食,這裏看着順心嘬一口,那兒看得喜歡啾一下,親得唐玉覺得自己都要馊了。

“嘿嘿。”永王跟着傻缺一樣笑出聲來,“就知道本王魅力無邊,你這小芋頭定然是被本王的英明神武迷得五迷三道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怕是在老子身邊當個小貓小狗都心甘情願呢。”

不是,這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被臭王八狗爺這麽一講,怎麽就這麽不動聽呢。

“你不點頭稱是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皺眉?”

唐玉還沒發覺自己蹙眉就被親了一口眉心,膩歪得他直哆嗦。

爺怎麽這般……這般輕浮,對待他這麽不講分寸的!

“爺!”唐玉現下說話都覺得嘴裏刺痛,王八狗爺果然是屬王八的,咬到人就不松口,“小的不是以色事人的那種奴才,即便是對您有幾分逾越之情,也萬不是做得出爬床賣寵這事的……哎呀!”

咱就是說,糖芋頭這眼下都被親舔成一塊糖糕,還窩在主子床上滿臉羞赧,這種一身正氣的話也被他說得軟不隆冬,半點說服力都看不出來,把永王看得直心熱,親得芋頭臉上都跟刮痧一樣紅成一塊塊的,怕不是明天就要成青疙瘩。

“總之做人要言而有信,你這芋頭既然想跟本王相好,那本王只好勉為其難答應下來,暫且跟你做一做連理枝。”永王吸起芋頭就是個沒完,卻又被唐玉躲了過去。

“爺,你別忘了您還有趙家小姐。”

“瞧你這拈酸吃醋的小樣,真讨人稀罕。”永王跟個大蟒蛇一樣纏着小羊羔不給放,他硬是湊在芋頭耳邊說話,熱氣說得騰騰的,吹得芋頭脖子都縮起來,還得被人硬親,真是煩死個芋頭,“你給老子放心,咱們永王府不搞那三妻四妾那一套……”

他之前擔心芋頭對他沒意思,也就不敢表露出來什麽,如今芋頭都在他懷裏了,還不趕緊沖鋒,豈不是浪費了大好時機。

永王雖然多年不讀聖賢書,但是他帶兵打仗排兵布陣習慣了,最是知道趁人病要人命,趁芋頭昏頭,給自己謀利。

“趙翩翩那女人也不簡單,她那肚子裏已有了野男人的種,所以着急給那玩意兒找一個好爹……”第一次見面之後永王便派人查清了趙家的貓膩,只是之前留着這女的還能刺激刺激他家芋頭,便沒有吱聲,還故意在會面的時候做做樣子。本想着隔段時間再好好捉弄一下這妄想混淆皇室血脈的趙家上下,不過此時永王已經全然顧不上了。

趙家不過跳梁小醜,完全沒有他拐帶芋頭重要。能讓芋頭拈酸吃醋明白心意是好,但要是因此讓傻芋頭心有芥蒂引了兩人生嫌隙,永王豈不是恨不能找塊嫩芋頭撞死。

“之前本王不曉得心肝你也中意我,只能耍耍那小娘們兒的手段,讓你也知道知道本王的氣度風采,免得你只見着老子吃飯剔牙,扯鼾放屁覺得不英武了。”

“你……”芋頭都氣笑了,他是真真沒想到,永王竟然還是個心機臭王八狗爺,可是他罵人也跟調情一般撓得人心裏麻麻酥酥,“你怎麽這麽壞的。”

“是壞是壞。”永王握着芋頭小手給自己不痛不癢兩巴掌跟撓癢差不多,不僅不生氣還滿臉都是歡喜,連本王老子都不說了,“只要你願意跟着我,旁的分毫不用擔心。我只不過是一個王爺,前頭的哥哥們個個兒子成群,有無子嗣都沒人管束。我娘跟大哥住宮裏頭出不來,在這兒就是我的地盤,任誰都欺負不了你,誰也給不了你氣受。”

芋頭一顆心跟泡在溫水裏一樣舒坦:“哪怕跟小的在一起一輩子沒兒沒女,爺也願意?”

“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就咱倆享福。”永王還是那個大大咧咧樣子,“再者說了,咱不是還有小瑩?實在想有孩子,以後等他有了小孩,過繼一個咱們自己養便是了……你爺們好歹是個王爺,不怕沒人養老送終。”

“傻!”

芋頭大逆不道罵了一聲,又乖乖揚起下巴跟小貓撓癢一樣親了一下王爺臉頰。

這下可把永王親得跟個哈巴狗一樣樂壞了。

“哎喲我的好芋頭!”他又是抱着人膩歪半天,才起身,匆匆就要往外走,“等着!本王這就去找嬷嬷,立刻把咱們的大喜事操辦起來!”

畢竟他也是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着急的很哦。

要娶媳婦兒!

48

永王這個找不到媳婦兒的老光棍兒竟然要成親了!

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封地裏的百姓們都知道了個遍。

只是他們光是知道王爺要娶媳婦兒,卻一點沒聽說未來王妃是哪一家的佳人。

“先前不是說是趙家的小姐?”

就連如今的酒樓裏也是人聲鼎沸,百姓們個個都在猜測到底是誰有這麽通天的本領居然連砍殺十萬狗賊的永王都能吃得住,居然不聲不響就要成親了。

“那肯定不能是趙家小姐咯。”有知情人說得神神秘秘,“我也是有親戚在王府當差才知道的,你們可別四處去說……那趙家小妞先前跟王爺訂了婚約,可王爺忙着為國征戰耽誤了婚期,人家見勢不對就把女兒送到廟裏去當了姑子,婚約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旁邊就有人問了:“那既是不作數,前些日子怎麽還見着王爺跟趙家小姐一同外出的?”

“這可就是趙家的歹計了!聽說那趙家小姐在廟裏也不甘寂寞,大了肚子,趙家人見勢不對就把人接了回來,主動往永王府貼,就是打着壞心眼想讓咱們王爺接盤呢!”

“蒼天!這趙家也真真是膽大包天哇!”

“本來依咱們王爺的性子,這事往小了說是仙人跳,往大了說這可是妄想混淆皇室血脈!那定是要誅了趙家九族的!”這人說得繪聲繪色,還做了一副咔嚓的手勢,吓得周圍人一個激靈,他這才滿意了接着說下去,“好在王爺的心上人是個好心腸的,人家勸了又勸,這事兒才做罷,說是免得大喜事沾了血氣太過晦氣不吉利,就當是為了以後的小王爺積福了。”

“咱們王妃當真是個善人呢!”

“就是就是,等王爺大喜之日,還要在門前巷子裏擺流水宴,凡事封地百姓都能憑借戶籍去領喜餅喜糖呢,可不就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唐玉在旁邊聽得面紅耳赤,他今日好不容易找了機會,趁着永王去點卯出門透透氣,誰知道滿大街講都是他們的婚事。

這位說得繪聲繪色的大哥,他面熟得很,就是他家王八狗爺手裏的暗衛之一,雖說口口聲聲讓大家不要四處傳播,可天知道再隔上幾天,怕不是連黃口小兒都要編出段子唱起兒歌說他跟爺鹣鲽情深三年抱兩了。

他實在聽不下去,正打算離開,就被剛剛還口若懸河的暗衛給攔了下來。

“夫人金安。”

如今王府上下都改了口,明明還沒辦婚禮,可誰見了唐玉都要禮貌問一句王妃安,弄得芋頭怪不習慣。

“不用如此客氣,我也只是恰巧路過罷了。”

“小的是奉王爺之命,這些日子專程來茶樓酒館給百姓們通氣,也讓大家沾一沾喜氣。”

“我明白的。”

唐玉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他自然是明白王爺的意思,他不過是一個賤籍的奴才,就這麽麻雀變鳳凰成了王妃定然是會惹人不滿的,所以永王幹脆找人四處造勢,自己做這惡人壞人,讓唐玉當好人善人,如此一來,日後大家知道了永王妃的身份,也多帶三分客氣,唐玉今後的日子也更松快些。

“王爺待我好,我是知曉的。”面對別人時,唐玉也不像面對永王那麽羞得難以啓齒,“那就辛苦幾位,到時定給幾位包個大紅包,沾沾喜氣。”

“哎喲,我家芋頭如今就已經有主子的氣派了,禦下手段不錯哇!”

唐玉肩頭一沉,果不其然又是被黏人精給貼貼了。

“爺……這是大街上呢。”唐玉縮了縮脖子,他忍不住小聲警告,永王這個臭王八爺可能是八輩子沒開過葷,日日夜夜都扭着他讨親,最是知道惹芋頭心軟給自己掙好處,現在唐玉一見着永王就舌根發麻,“青天白日,得克己複禮才是。”

“還沒進門就把老爺們管得跟小雞子似的,不愧是王爺夫人。”永王還開心自嘲,揮揮手讓暗衛們繼續去當說書先生,自己帶芋頭回家。

“心肝……”

“馬車上也不能猖狂!”芋頭趕緊把窗簾放下來擋得嚴嚴實實,才小聲嘟囔,“頂多只能……淺親一下。”

“哈哈哈哈,心肝你可真甜。”永王摟着他笑,又從懷裏掏出了幾封文書來,“本王今日專程去領的東西,你來看看。”

唐玉将信将疑接過來,一字一句看下去,這幾張紙竟是他的戶籍。他早已賣身為奴成了賤籍,可如今手上的竟然是跟王子皇孫一般的貴籍。

“爺,這是?”

“既然都是要當王妃的人了,自然也該有個配得上的身份才是……”永王說得輕描淡寫,絲毫不說自己在其中權衡的辛苦,“今後你也不必再叫唐玉了,就用回你的本名,但也不能是崔瓊玉了,是唐崔氏瓊玉才對。”

王八狗爺故意想逗逗芋頭,可唐玉還是眼眶紅紅,一副小可憐的模樣,捏着自己的戶籍文書說不出話。

“怎麽不說話?你可別想耍賴,即便成了瓊玉那也依舊是老子被窩裏的芋頭,想跑也跑不掉的!”

“小的……”

“嗯?”永王把人抱在懷裏拍拍屁股,“都是貴籍了自然該跟本王平起平坐,怎麽還自稱小的?該罰!”

狠親芋頭一大口!

吸溜。

49

永王府的主子要成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僅嬷嬷每天樂得跟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連早就放下擔子安心養老的老管家也專程回府,來操辦婚事。

“哪能讓您忙呢?”芋頭拉着老管家的手不肯放,滿臉都是高興,要知道從一開始進了王府,就是嬷嬷和老管家最是關愛他,老管家一輩子沒成家,看着唐玉就像是照顧自家小輩一樣,後來決定把管家的事情交付給唐玉之後更是傾囊相授,半點不藏私的,是芋頭生命中的貴人呢,“您能專程過來,我跟王爺就不知道多高興了。”

老管家笑得慈祥:“您和王爺都是老身看着長大的,如今喜結連理,府裏大事小事都要安排,老身自然是當仁不讓,定要出一份力才是。”

“就是就是!”嬷嬷也跟在一旁搭腔,“小玉你跟王爺的大喜事,自己個兒都忙不過來呢,別的事就由我們張羅。”

嬷嬷說的自是實話。

先前王爺給他換了戶籍,把他跟弟弟都挂在了早已殉國的定遠将軍府中,他就從一個父母雙亡了無牽挂的平民百姓,成了貴人。自然這嫁妝聘禮也擡了檔次,得好好準備一番。芋頭單單是看着永王府近日那花錢如流水的架勢就眼疼。

好在是肉煮爛了也在自家鍋裏,總歸是便宜不了別人。

“對了,怎不見王爺?”老管家跟芋頭說了半天宴席安排的事,“這成了親,府裏的住處也得重新規劃一番,免得以後添了新丁手忙腳亂。”

芋頭臉上一紅,嬷嬷和老管家都是知道他身子情況的長輩,他雖然羞怯還是紅着臉說:“爺他還不知曉我的情況,我也不知如何跟他開口,只希望他別生我的氣。”

“傻小玉……”芋頭被嬷嬷拍了拍手背,就看着嬷嬷眼裏意味不明還對他一笑,“王爺生氣是假,咱們去規劃一下住處才是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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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芋頭被嬷嬷拉走,那邊永王才剛剛踏進府裏。

他近些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帶着手底下的人都松快了不少,他今日去了一趟兵部,恨不得被大家夥專程送的臘肉香腸大花床單給淹沒。

雖然大都不是值錢東西,永王也半點不嫌棄,樂滋滋叫人拉了馬車全給運回來了。

他進門沒見到芋頭随身拉了個下人便問:“夫人呢?怎麽不在正廳裏。”

“回禀王爺,夫人跟着嬷嬷去了書房收拾,說是要趁着大婚之前重新好好規劃一番府裏的布局。”

“哦,書房……書房?!”

永王寒毛直豎,心裏猛地忐忑起來,哧溜一下就跑了個沒影,還吓了回話的人一跳。

完蛋完蛋,那書房可不興收拾的呀!

50

永王急匆匆趕到的時候,他那書房都快被搬空了,芋頭和嬷嬷正站在院子裏講話。

“芋頭!”

他的未來夫人聽見聲音便轉頭看他,面色如常,還彎起眉眼笑盈盈的回了聲。

“爺,您回來了。”

永旺松了半口氣,這模樣不像是抓住了他小辮子的樣子,他站定問道:“你們這兒是幹嘛呢……這書房就從來沒折騰過,收拾起來多累人。”

“嬷嬷說想要趁着現在把主院裏的廂房重新規劃一番……”

芋頭話音未落就被嬷嬷接上了話頭,語氣裏都是憧憬:“現在正好拾掇拾掇,免得今後有了小主子又要折騰。”

“哎呀,這個又不急。”永王一時間覺得嬷嬷是不是得了頭風,怎的連芋頭不能生都忘了,只不過現在人多嘴雜,也不想過多糾纏,就糊弄過去了,“怎麽書桌都搬出去了?”

“是呀,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一句七七八八又讓永王提心吊膽起來,他的心思百轉千回,最後卻只能說了一句。

“哦。”

好在似乎無人察覺他的失态,芋頭忙着跟嬷嬷講話,只把永王晾在一邊,也不搭理。

他們打算着把書房的位置挪一挪,好在下人多三下五除二并不算太過麻煩。等到日頭落下去,總算是大致成型,只差一些細小的擺件還沒安排,要重新規劃一番。

“嬷嬷您就先回去歇着,剩下這點我來清點就好了。”

“行,那就辛苦夫人啦。”

嬷嬷回了自己院子,芋頭差人把屋裏的燭臺點上,這才有功夫跟一直不動如山的永王說話。

“爺這個花瓶你說放哪兒比較合适……爺?”

永王也不知是在想什麽,回過神嘴裏都還在迷糊。

“啊,好好好。”

芋頭抱着花瓶都氣笑了:“幹嘛呢您?問您正事呢,就在這兒走神。”

永王表情難辨,好不容易才小心開口:“你們收拾的時候有沒有……”

瓊玉等着他的下文,滴溜着一雙大眼看他:“嗯?”

永王壯士決腕一般開口:“有沒有看到一個匣子?”

瓊玉拍了拍身邊堆成半人高的一溜木匣:“您常用匣子都在這兒,那些不常用的已經叫下人放到庫房去了。”

永王長出一口氣,放松道:“哦。”

“哦什麽?”

永王傻不愣登拍了拍胸口:“放到庫房就好,放到庫房就好。”

看永王這副受驚模樣,惹得瓊玉噗嗤一笑:“您就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講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寝殿中搬出一個金絲銀匣來。

“之前收拾書房的時候,不知怎麽的碰巧在那書櫃深處找到一個這個,瞧着怪精致的,就是眼生……嬷嬷問我這匣子裏裝的什麽,我沒講。您要是沒什麽想說的,我就把這匣子拿去給嬷嬷好了。”

“別別別!”永王連人帶匣子都給摟住了,“我的心肝芋頭,你別搞我,你爺們兒好歹是個王爺,也是要臉的。”

“那你倒是跟我講講……”瓊玉掙脫他,把這匣子放到幾上,小心打開搭扣,随意拿了張卷好的宣紙出來。

他當着永王的面打開,這宣紙上不是別人,就是他崔瓊玉。

他之前偷偷翻看過了,這畫作由來已久,最早的竟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上頭畫的是他非要夏夜給永王打扇除暑熱,卻自己呆兮兮趴在涼席上睡着的窘态,連臉頰肉被涼席印出來的傻印子都被這臭王八狗爺給畫出來。

芋頭看得又羞又氣:“這都是什麽時候畫的?您不是只會畫王八嗎!”

看到芋頭害羞,永王倒是一下子泰然起來,又從身後摟着人不放。

“那……那不是故意逗你玩嘛。”

他跟着芋頭把畫作都鋪開,裏頭有的是芋頭出醜,有的是芋頭開心,有的是芋頭難過。

這王八狗爺不聲不響的,畫了不知道多少芋頭。

“以前的那些也就罷了,最近您畫的都是些啥呀!”瓊玉指着落款的時日看着畫面上那不堪入目的畫面直捂臉,“您就不知道羞的?”

那就是市面上的話本子,也沒有這樣血脈噴張的插畫,這怕不是要被官府抓了去的!

“你以為本王的亵褲是白丢的?”永王居然很是理直氣壯,“總得有所收獲才是。”

“雖然是有幾分丢人,但如今讓夫人心肝知道了也無妨……”他又臭不要臉吸溜芋頭,把芋頭芯子都嘬得通紅,“本王早就對你心懷不軌,只是為人正直才一直強忍情思,倘若不是本王剛正不阿,只怕早把你這芋頭吓得縮回土裏去了。”

芋頭看着那些赤條條的羞人東西實在忍不住踩他一腳,氣急敗壞道:“那我還得謝謝你?”

永王慷慨一笑。

“夫人真是知書達禮。”

很值得多親三口。

嘻嘻。

51

永王的婚期日益臨近,封地上張燈結彩,滿城的老百姓都歡歡喜喜的排着隊去領王爺的喜餅。

“我家一共四口人,能多領一份嗎?”

說話的是個皮膚黝黑的哥兒,樣貌老實憨厚還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我家男人是個殘廢,家裏還有兩個小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呢……”

“我們王爺說了,這喜餅只多不少。”永王府負責分發的下人也很大方,足足給他稱了四個大油紙包,墜得人手疼。

這哥兒千恩萬謝的告了辭,提着喜餅才走到對街就被一輛馬車攔住了去路。

這馬車連頂棚都是上好雲錦,一看裏頭坐着的就是達官顯貴,這憨厚哥兒還來不及告罪,就被連人帶餅抱上了車。

“你男人是個殘廢?”穿着錦衣坐在正中主位的貴人一開口就是委屈,“本王何時又殘廢了?”

這其貌不揚的哥兒半點不驚慌,還自得其樂的捏了一把某人的臭臉:“王爺總不說愛我,料想應該是個啞巴,可不是殘廢嘛。”

敬王看着自家愛妃的這張假臉就頭疼,還不是只能認栽:“此番前來是為了給我那不争氣的弟弟賀喜的,還煩請愛妃少搞幺蛾子,給為夫留一條活路。”

“好說好說。”鄒小安喜滋滋頂着一張醜臉啃了一口“殘廢”夫君,“你帥你有道理。”

永王這尊大佛的親哥哥來啦!

還不問安!

52

“敬王駕到!”

通傳的下人才一出聲,咱們芋頭就三步并作兩步的出門迎接了。

“王爺,夫人。”

已經卸掉那張醜臉的鄒小安又是風姿綽約的美人模樣了,他看着換了一副打扮,如今顯得越發可人的小芋頭,親親熱熱的上前拉住了小美人的手,還笑眯眯拍了拍。

“如今都是我家的人了,怎麽還這麽認生。”

這話當真,畢竟鄒小安的真實身份便是定遠将軍府的嫡子,如今糖芋頭入了籍,自然就是鄒小安家的人了。

他們這頭親親近近,旁邊那兩兄弟已經對視得火花四濺,分分鐘就要動手敘舊了。

芋頭有些不安的看了幾眼永王,卻又被敬王妃給挽住了胳膊,開懷道。

“來來來,讓他們兩兄弟敘舊,我們聊我們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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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桌子的精致茶點到頭來也只有兩位王妃享用了。

“許久不見小安哥可還安好?”瓊玉笑容甜甜,他本就欣賞敬王妃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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