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跟我走吧
張得志看着縮着身體瑟瑟發抖的人眼神不忍,走到那人前面,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們打你你不會躲嗎?實在不行,不會跑嗎?還真的是個傻子……”
撕開了一個創可貼,晃了幾晃卻貼不下去,“我去!”他身上根本沒有可以貼創可貼的地方,叉着腰,猶豫了幾猶豫,又看了看那個人,最後才說道:“跟我走吧!”
那人趕緊跟上,張得志帶着他找了幾家洗浴中心,人家一看這人都嫌棄地捏着鼻子連連揮手,就在張得志身心疲累說可以付三倍價錢的時候,終于有一家同意了。
好幾個員工全副武裝,雨衣,雨靴,手套,口罩,帽子,還有長達一米的刷子,将那黑乎乎髒兮兮的一團推到了一處空地,三個水管噴射沖擊,擊得中間那個單薄身影跌倒又爬起來,爬起來又跌倒,張得志看得忍不住皺起眉頭,那人手在水中胡亂揮舞,就好像溺水得人一樣,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大桶不知名白色液體從頭頂倒了下去,立刻就出來了好多泡泡,幾個人拿着長刷子在他身上來回刷搓,“哎哎,”張得志趕緊說道:“這是個人,會疼的。”更何況他身上還有那麽多傷口呢。
賣力擦刷的一男子說道:“他這陳年老污垢,不這麽刷,洗不幹淨。”
“……”張得志呲着牙轉過了臉不忍再去看。
這一場洗浴之戰持續了四個小時,員工都換了一撥,張得志終于看到了一個潔白又傷痕遍布的軀體了,這下他也終于看到了他滿身的傷痕,新舊交錯,看下個那人依舊看不清的臉,“這些都是他們打的?”
那人端着濕漉漉的頭發點了點頭。
張得志嘆了口氣,其實現在最主要的問題是這人沒有衣服,要怎麽出去?
無奈之下,張得志只好出錢把他身上穿的浴袍買了下來,才能出門。
兩人走到小區門口,張得志又為難了,兩人大眼瞪小眼,哦,不對,那個人的眼睛看不見,張得志愁眉苦臉,十分不情願的看着眼前這個穿着浴袍的男人,摁不住撓頭,“真是煩死了,你為什麽要跟着我?這下好了,你怎麽辦?”
那人卻突然朝着草堆裏走進去,緩緩隐沒了身形,直留出一個半幹不濕的腦袋出來。
張得志:“……”
這人說聰明好像不聰明,說笨有時候又好像有點聰明。
張得志假裝沒有這個人,不打算管,可是走了兩步,又認命般的返了回來,氣沖沖地對着那個腦袋喊道:“喂,起來。”
那人聽話站了起來,張得志又是四十五度角仰天長嘆,最近嘆氣的次數好像有些多,“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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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許他跟着自己了吧,他又不動了,張得志:“……跟上啊,幹什麽呢?”
那人才小跑着跟了上來,剛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了下午那個小胖子和他的奶奶正堵在門口對着他的姥姥大吼大叫。
張得志一個箭步上前,将姥姥護在身後,“怎麽了,夏奶奶,發生什麽事了,這麽大火氣?”
老人跟下午他孫子的表情一模一樣,體型也一模一樣,臉上的肉一橫,瞪着眼睛,操着容嬷嬷的音調,“什麽事?你能不知道?你一個大男人好意思欺負一個小孩子?真不害臊,呸。”
“老夏太太,這話說得過分了吧?”姥姥冷哼一聲說道。
“姥姥,你別說了,”說完對着門口那兩個人冷笑一聲,又對着身後的人招了招手,“過來。”
一個白色的身影怯生生地移了過去,張得志拉起他的衣服,“這些傷都是你家孩子打的,夏奶奶也動手了吧?我沒報警已經很好了,你們居然還敢找過來。”
老人一哽,臉色難看,姥姥見狀趕緊拉過了小凡,看着他身上的傷,“哎呦,這孩子身上怎麽這麽多傷啊,老夏,你們未免太過分了吧,欺負一個孩子?”
“什麽?你們聯手吓唬我們啊?我可不是被吓大的。”老夏太太硬着頭皮說道。
“老夏太太,欺負一個可憐的孩子,還教你的孫子一起,現在還過來污蔑我的孫子,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姥姥冷哼道。
老夏太太也不服氣,“小龍,你說,是不是他打了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下午的那個孩子小龍的身上,張得志板着臉色看向小龍,“小龍,小孩子說謊話可是會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一看自己孫子不敢說話往自己的身後縮,老夏太太一把将他推到了前面,“你個完蛋玩意兒,快說,他有沒有打你?”
“小龍……”
“小龍,小孩子可要誠實啊。”張得志故意眯了眯眼睛吓唬道。
小孩子突然“哇”一聲哭了,邊哭還邊說道:“沒有……”
他奶奶臉上頓時色彩紛呈,又撕扯着自己的孫子,還敞開了自己的嗓子罵罵咧咧,什麽沒出息,完蛋之類的。
張得志捂着自己的耳朵,“您要教訓孫子麻煩回家去關上門教訓,不要在我家門口嚷嚷。”
老太太臉上的肉一橫,瓜子仁一般的眼睛瞪向了張得志,“哼,就算你沒打他,可你也罵了不是,我們在家裏一句重話都舍不得對他說,你憑什麽罵他?”
張得志嗤笑一聲,“是嗎?您剛才罵得還挺順暢的啊?”
老太太一噎,“你……”
姥姥見狀,也站了出來,“老夏太太,這件事現在是你們有錯在先,還要繼續在這兒鬧嗎?”
老夏太太氣的臉色鐵青,卻又沒辦法說什麽。
“既然事兒解決了,那就慢走不送。”姥姥說完,就大力摔上了門。
老夏太太不服氣的又“呸”了一聲,領着自家還在抽泣孫子罵罵咧咧的就走了。
張得志“切”一聲,“我們還沒找他們算賬呢,他們倒好,惡人先告狀。”
姥姥已經拉住了小凡,“這孩子是誰啊?這麽可憐?”
“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總是跟着我的小乞丐,這些天一直被他們欺負,這傻子也不知道躲,我就先帶他上來避避風頭。”
“哎呦,這些人可真狠心,小志啊,你去把我們的醫藥箱拿來。”
張得志拿來了醫藥箱,那人看起來還是有些怕的,張得志安慰他,“我們不打你的,不用害怕。”
那人下意識地就要向張得志身後藏去,姥姥拿着消毒棉簽,柔聲哄他,“乖,不能亂動,姥姥給你的傷口上了藥,傷口就好了,就不疼了,好不好?”
張得志将人按在沙發上,“別動。”
那人果然不敢動了,不過身子還是緊繃着,陌生,冰冷還有一絲絲的痛感讓他不由自主地縮着身子,剛才洗濕地頭發此刻全都炸了開來,這下就連嘴角都看不到了。
姥姥一邊小心地幫他上着藥,一邊心疼的說道:“這些人怎麽下這麽重的手?疼不疼?姥姥輕一點啊。”
“我們擦藥藥,擦了藥就不疼了……”
“真乖……”
他應該是聽懂了姥姥的話,又或者感受到了姥姥的行為沒有惡意,才慢慢的放松下來……
上完藥之後,姥姥看着他那炸毛的頭發,用手撥了撥,“小志,你幫姥姥把剪刀拿過來,這頭發太長了,把臉都遮住了。”
張得志嘆了口氣,還是轉身去拿了剪刀過來。
結果那人一看到剪刀,又激動了起來,哆嗦着就往角落裏跑去,躲在了桌子下面,啊!!啊!”
“孩子,孩子,不怕,不怕……”姥姥趕緊放下了剪刀去安慰他,“姥姥不是想傷害你,是想幫你剪頭發。”
張得志過去拉起來姥姥,蹲下去拉那人,“出來。”
可是他就是不出來,張得志只好柔聲哄他,“我們不傷害你,只是幫你剪頭發,嗯?”
“乖,先出來。”
那人才戰戰兢兢地任由張得志把他拉出來,張得志把人按到椅子上,那人掙紮就要起來,可是張得志卻眼睛一瞪,“坐好。”
那人才不安的坐下,但是雙手還緊緊地抓着張得志的手,張得志抽了半天抽不出來,只好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對着姥姥說道:“姥姥,你剪吧!”
等姥姥剪到一半的時候,他才真的是相信自己真的是沒什麽事情,抓着張得志的手也松了半分,可是張得志剛想把手抽出來的時候,那人又緊緊地握住。
張得志:“……”
也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有什麽吸引力?
老人總是對孩子格外憐愛,尤其是無依無靠還有點傻的孩子。
“哎呦,這孩子真俊!”姥姥看着剪完頭發露出的臉驚喜道,“看來,你還是個小帥哥啊!”
張得志也看了過去,不由得就有點發愣,愣過之後,心裏就有些酸了,他是真的很俊,特別俊的那種,他見過的人最多也只是說帥而已。
他的眼睛應該是桃花眼還是杏眼?張得志分不太出來,只記得好像大黑葡萄一樣,又黑又亮,看人的時候總是帶着一股純真和無辜,臉上的髒污都被洗幹淨,皮膚也不黑,反倒白皙異常,甚至比張得志看過的一些女生的皮膚都嫩,眉目好像油畫一般,鼻梁高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嘴唇有點幹裂起皮。
“瞧着大眼睛,就跟黑葡萄一樣。這麽一看,真是比你好看多了。”姥姥捧着那人的臉左看右看。
男人又怎麽能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呢?
張得志“切”一聲,“哪裏看出來俊了?再俊不還是個傻子?”
姥姥意味深長地“哼”了一聲,“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哎,這孩子是不是還沒有名字啊?”
張得志撇了撇嘴,“一個小乞丐,哪會有名字?”
“那姥姥給取一個吧,叫......叫小凡怎麽樣?”姥姥看着那人說道:“小凡,平凡的凡,希望小凡平凡健康地度過這一生,小凡,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小凡卻還是閃着那大的不尋常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姥姥,又看了看張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