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老黃的過往
張得志放下了手中的照片，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牆紙上，上次只是以為是紙錢，沒想到還真的是紙錢，張得志環視一周，房子好像全部都是用紙錢糊起來的一樣。
老黃弓着身子，在房子裏走來走去，嘴裏還念念有詞，他真的是不太正常嗎？可是上次他說鬼打牆的時候又不像有問題的樣子。
突然老黃直起來了身子，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張得志一眼，就走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房子裏。
就在張得志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老黃端着一杯水從那個黑漆漆的房子裏出來了，走到張得志面前，将水遞到張得志面前，“喝水。”
張得志小心地看着他，“老黃，你……”
“嗯？我怎麽了？”他眼神茫然地看着張得志。
張得志，“……沒事，那個，你還認得我嗎？”
老黃“噗呲一聲”笑了，“當然認識了，我還沒有到老糊塗的地步呢！”
“……”這怎麽這麽吓人呢？到底他是正常還是不正常啊？張得志發現了，自己好像有點吸引這種的體質，要不然為什麽小凡黏着他，現在老黃又把他當作了自己的女兒。
“那我是誰啊？”
老黃笑了，“年輕人，上次見面你又沒告訴你的名字，我怎麽知道你是誰啊？”
哦，現在是正常狀态！
上次他說過的，只不過那時候的老黃還是再糊塗的時候，自然是不記得了。
“噢，忘了，我叫張得志，你叫我小張就行。”
老黃，“小張。”
張得志點了點頭，喝了一口水，站起來對老黃道，“老黃，那我就先回去了，家裏人還等着呢！”
Advertisement
“哎，”老黃也站了起來，“坐會兒吧！”
張得志，“……”
“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啊？”我們才見第二次面，就告訴我你的故事不合适吧？
可是老黃卻沒有這種顧慮，已經開口講了起來，“牆上那張照片是我女兒，漂亮吧？”老黃看着牆上的照片笑着問道。
張得志點了點頭。
“我幼年喪父，少年喪母，好不容易長大了，有了老婆，有了家庭，再後來，我老婆懷孕了，我當時高興瘋了，”老黃說着說着就笑了，“我在想好人一定會有好報，雖然我之前的人生那麽不圓滿，但是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一直對生活保持着希望。現在我又要有孩子了，甚至我早早的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買了好多書學習如何做一個新手父親，甚至我在心裏都已經想好了要怎麽疼他（她），教育他（她），可是，可是……”他突然收了臉上的笑意，悵然一聲，“唉，可是我老婆在生孩子的時候沒抗過去，原本應該幸福的一家三口突然就剩下我們父女兩個了。但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悲觀，我不能消極，我的女兒從一出生就沒了媽媽，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張得志看着一個本該身姿挺拔，成熟穩重的中年男人此刻蜷縮着身子，猶如一個行将就木的老者，而他想安慰一下，卻開不了口也邁不動腿。
心裏隐隐對老黃的話題切入點有些奇怪，總感覺一上來就說這麽悲痛又沉重的話題有些突兀。
可是随着老黃悲痛欲絕的講述，張得志也陷了進去。
“可是，我的女兒，那個可憐的孩子先天性失明，我跑了無數的醫院，求了無數的醫生，他們都說沒辦法。我只能帶着女兒回了家，好在小憶非常懂事，她并沒有因為眼睛看不見就頹廢自棄，她就好像一個小太陽一樣，她是支撐我生活的全部力量，也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全部意義。
她開朗，樂觀，就和她的媽媽一樣美麗。可是，可是那樂觀可愛的孩子還是被毀了，被那些壞人毀了，被這個世界毀了。”他蜷縮在角落裏，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好像希望可以減輕一點痛苦。
“她那學期加了晚自習，上完課就九點多了，那天我因為公司加班忙就沒去接她，就是因為我忙，就是因為我沒去接她，我為什麽沒去接她？為什麽沒去接她？”他突然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頭，張得志剛想阻止他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繼續說道：“我找到她的時候，她赤身裸體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身子都涼了，我很害怕，我怕她想不開，怕她離開我。我永遠都記得她拉着我絕望而又空洞的眼神，她拉着我問我，'爸爸，我這次是不是活不成了？'
可她還是挺了過來，在我的陪伴和醫生的開導下，她漸漸好了起來，她拉着我的手，笑着說道，'我還有爸爸，我會好好活着的'，我太傻了，我當時以為我們真的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我以為那件事會過去的。可是，我卻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別人的指指點點。”
“那些平時和顏悅色，和顏悅色的領居朋友，他們卻在背後捅着最深的刀子。我的小憶最終還是離開了我。”
“一個深夜，她站在樓頂，一躍而下！”
“沒有絲毫留戀，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我茍活至今，就是希望可以抓住那幾個傷害我女兒的畜牲，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我什麽都沒有等來，我等不起了，也受不了了……”
張得志，“……”只言片語在這種時刻顯得無足輕重。
“我這一生，對我重要的人都死光了，喪父，喪母，喪妻，喪子，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所以今生才落得個這麽凄慘的下場。”
“回望我這一生，求不得，愛不得，生不得，現在我也只有死得了。”
“老黃……”
老黃卻擡手制止了張得志，“放心吧，我不會尋死的，我就是跟你抱怨抱怨，這世界為什麽這麽不公平？人為什麽這麽惡毒？”
張得志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世界，世界上的人，都是一兩句說不清楚的，也不是絕對的，有壞就有好，有惡就有善，所以才有了那麽多致力于追求美好善良的人，他們在行經路上收集所經過的美好，聚成如天般寬闊的光亮，撒向大地去對抗那些不好！
“行了，快回去吧！拉着你說了這麽多，我好多了。”老黃看着臉色凝重的張得志笑說道。
“……老黃，保重，別太傷心，生活雖然不會太圓滿，但總是有些美好值得我們活下去的。”
老黃先是一愣，然後才笑道，“年輕人還挺會說，我會好好活着的，要不然在我女兒死的時候我就跟着她去了。”
張得志點了點頭，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留給了老黃才起身離去。
走下樓的時候，張得志對于自己剛才的話都有吃驚，“沒想到我還能說出那麽文藝的話來？”
不放心的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老黃所在房間的窗戶，可他沒有看到窗戶後面的老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