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又次

韓慶宗面帶愧疚, 慕容叡擡頭打量他, 韓家此刻在他心裏早已經不剩下什麽, 留在這兒看這家人耍猴戲也是挺不錯的。韓慶宗倒是坦白,讓他有些另眼相待。

“我聽說吳家娘子把嫂嫂帶過來的嫁妝都給點收到庫房去了?”慕容叡對他另眼相待,可話語越發叫韓慶宗尴尬起來。

明姝帶回來的嫁妝只有當初的十分之二,但是一回娘家, 全都被吳氏收了去,造冊點進庫房,生怕又被明姝給帶走了。

說起此事韓慶宗面紅耳赤, 知道自家吃相難看,讓慕容叡笑話了。

“罷了,要回去的東西,你們自己收着就是。”不等他勉強解釋,聽到慕容叡這麽說道。

當初為了看上去不是韓家過于高攀, 韓永也是花了血本給明姝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好和慕容家送來的聘禮相配,韓家的家當不說去了一半也有三分之一, 所以吳氏才會在明姝一回來, 就迫不及待的把她帶回來的那部分嫁妝給收回去。

好給接下來的兒子女兒們準備婚嫁還有開銷。

這話說出來,叫人臉紅,可慕容叡這話叫韓慶宗聽不明白什麽意思。

“慕容郎君,你這是……”韓慶宗探出手去,慕容叡卻只笑不答,他也不好追問。

那些東西, 在慕容叡看來什麽都算不上,估計也只有韓家才當做寶貝。

“對了,五娘的事……”韓慶宗突然道。慕容陟已死,明姝不會給他守一輩子的寡,遲早要回來,他想知道慕容家會什麽時候送人回來,也好給妹妹安排夫婿人選。

慕容叡眉梢一揚,“嫂嫂怎麽了?”

“大郎君的事,我們家已經知道了,大郎君青春夭折,我們也很是痛心,五娘沒有那個福分和大郎君有夫妻緣分。可是她也是年少……”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個不該問我,爺娘那兒才知道。”慕容叡沉吟了一會,“難道韓家早已經有準備了?”

寡婦改嫁天經地義,朝廷都鼓勵女子和男子多多結合,寡婦們更是留不住,除非那等實在不想嫁或者是改嫁不了的,幾乎都已經另覓夫婿,韓家準備讓女兒再嫁,也算不上什麽忘恩負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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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叡面色一改,滿眼真誠,韓慶宗見狀,心下覺得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便都和他說了。

明姝出生的時候,韓慶宗早就出去讀書了,沒有收到多少吳氏的影響,自然對妹妹沒有多少偏見,相反因為她貌美勢弱,得了他不少偏愛和私助。如今明姝守寡,他當然要給妹妹好好找下一個,家世相貌等等他都已經搜羅了好幾個人,就現在正在觀察,只要人品好,到時候等妹妹回來,就讓她自己選個。

也算是他這個兄長對妹妹的補償。

慕容叡聽着聽着,嘴角的笑凝住了。

韓慶宗嘆氣,沒有擡頭察覺到慕容叡的異常,慕容叡心下大驚,他當然知道韓家是不可能對明姝視而不管,把她往慕容家一扔完事。但是沒想到,韓家既然這麽早就開始謀算了。

韓慶宗說完,越發覺得自己妹妹貌美卻命運多舛,不由得嘆氣。

一口氣嘆完,對面的人沒有聲響。韓慶宗心下奇怪,擡頭去看,看到慕容叡面色有些古怪。

“慕容郎君?”韓慶宗心下奇怪,慕容叡猛地擡眼,和那雙清冷的琥珀色眸子對上,韓慶宗似乎對上了代地凜冽的風雪。半邊身子都幾乎毫無知覺了。

慕容叡從自己的情緒裏清醒過來,他擡手對韓慶宗一揖,“我突然想起我還未向家裏爺娘保平安,我現在要去寫家書了,告辭!”

說完,也不等韓慶宗反應過來,徑自繞過韓慶宗,腳步匆忙往另外一條道上去了。

慕容叡袖中拳頭握緊,出了平城以為離了是非,能暫時叫她躲躲,沒想到到了韓家,反而是進了狼窩了!

他怒氣沖沖,狠狠對面前搗了一拳。

**

明姝喝了那一碗湯藥,發了一身汗。汗水打濕了貼身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在昏睡裏掙紮許多,終于強硬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銀杏就守在一邊,聽到聲響,馬上趕過來,見到明姝掙紮着要起身,馬上過去,把人給攙扶起來,“五娘子感覺怎麽樣?要不要奴婢去拿些水來?”

明姝點點頭,銀杏馬上把水端了來,給她喝下,之前除了喝藥就沒喝其他的,幹渴的快要冒煙了,一碗水送到嘴邊,她自己迫不及待抓起碗一飲而盡。

銀杏喂她喝了水,在她身後加了個軟枕,讓她靠的舒服點。

“渾身難受。”

“生病哪有不難受的,要是生病還渾身舒暢,恐怕這世上就沒有幾個不願意生病的了。”銀杏見她渾身無力,身上衣服濕透了,取來幹淨衣服給她換。

換了衣服,吃了點清粥,渾身上下的力氣終于回來了點。

“五娘子可吓死奴婢了。”銀杏想起今早上瞧見的,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奴婢當時吓得六神無主,就去找二郎君了,二郎君找來的大夫,到底比別人找來的強。”

“他來了?”明姝睜開眼。

“嗯,二郎君來了,二郎君來了之後,娘子也跟着來了。估計是聽到了風聲,怕臉上過不去,所以趕過來。”現在內室就主仆兩個人,說話也沒有顧忌。

“對了,八娘子也來了。”

明姝點點頭,毫不意外。韓家都打算把明嬈推出去,繼續和慕容家持續這門親,慕容叡在的地方,當然明嬈也要在,不然想叫慕容家又來定下韓家另外一個女兒,簡直癡人說夢。

她也不記得那個要嫁給慕容叡的人是誰了,但是隐約記得是和慕容家門當戶對的鮮卑武将之女。

和韓家半點關系都沒有。

“就叫明嬈多站站吧,她自小胃口好,長出來的肉太多了些,到了現在都還沒張開呢。”明姝刻薄了一句。

明嬈十三歲的年紀,再怎麽看也是一團稚氣,容貌随了吳氏,并不出衆。慕容叡能看上她那才奇怪。

也就是吳氏看自己女兒,怎麽看怎麽好,見她在婆家似乎過得不錯,就想讓親生女兒過來享福。

“阿娘真是太高看明嬈了,要是阿爺位高權重,說不定慕容家還會考慮一下八娘,現在咱們韓家有甚麽?阿爺都致仕在家養老了,叫甚麽讓親家看得上。”

慕容家當初看得上她,還能是因為她貌美,可明嬈連貌美都算不上,能叫人看得上才怪。

估計嫡母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所以要她在一邊撮合。

撮合什麽呀,只要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她費那個勁幹嘛。

明姝越說越氣,吳氏和韓永以前對她不搭不理也就罷了,現在要她幹得罪人的事。要是真成了,回平城,恐怕劉氏能生吃了她。

明姝越想越氣,趴在隐囊上哭了一場。

“好了,五娘子別哭,眼下娘子快些好,先把五娘子生母的事辦好了,咱們就回平城去。”銀杏見她哭,不禁有些心疼,明姝昨夜裏翻來覆去一晚上,病情加重,怕是也和這個有關。

“你之前不是勸我早些回來麽?”

銀杏滿臉不好意思,“奴婢不也是想多了麽,現在看着,回來也不太好……”

帶來的那些嫁妝叫主母收了去。在慕容家的時候,這些東西慕容家都随意讓五娘子處置的,從來不過問,反而回了娘家,就都叫收了。

銀杏想起明姝還留了許多在平城,心下大呼慶幸,要是都帶回來,恐怕一點都不剩下了。

別家新婦都是想回娘家,可在五娘子這兒,婆家反而比娘家良心多了。

“把阿姨的事料理完了,就回去。這兒真的也沒有多少好呆的。”明姝想到自己還要改嫁,要回娘家,就一陣心煩意燥。

之前她還有過幻想,可現在看來,娘家沒把她命給要去,就算仁慈了。改嫁之事上,恐怕是指望不上。

她長兄對她還算好,可是奈何韓永對她不上心,吳氏恨不得把她往泥潭裏頭踩,就算韓慶宗再有心,也沒辦法和父母對抗的。

一口氣上來,差點沒把她自己給急死。

明姝左思右想,暗暗先拿定主意,先回平城,到時候一切慢慢打算。

“對了二郎君那裏有話來,說是地方已經找到了,五娘子要快些好起來,到時候上去祭拜。”銀杏壓低了聲音。

明姝嗓子眼裏嗯了聲。

過了兩日,慕容叡想要出門逛逛,謝絕了韓家派人陪伴的好意,自己叫人拉了車,出門去了。

車輛在城裏大道上轉了兩圈,然後直接向着城郊外奔去。

到了一處人煙稀少的樹林裏,車終于停下來。慕容叡在裏頭掀開車廉,跳下車。原本立即垂下來的車廉被一只秀氣小巧的手打起來。

慕容叡轉身向她,兩手臂大大咧咧打開,“嫂嫂,下頭人沒帶全東西出來,麻煩嫂子委屈委屈。”說着一副要明姝跳到他懷裏的模樣。

明姝從車裏鑽出來,看慕容叡正大光明耍流氓,看都不看他一眼,蹲下來,抓住車轅,從車上跳下來。

慕容叡見她環視一圈,裝出一臉的失落,“嫂嫂身體不适,還是別這麽勉強自己才好。”

他說的沒錯,明姝現在身子還很虛弱,走路都要努力穩住自己。

“阿姨呢?”明姝回首問。

慕容叡擡手一指,果然不遠處有個小小的土包,毫不起眼。若不是慕容叡指出來,她都不會注意。

明姝穿着一身家仆的衣裳,她和慕容叡約定好了時間,換了家仆的裝扮,跟着他偷偷跑出來祭拜生母。

慕容叡讓蘭洳把東西都拿出來,蘭洳和一個家仆提着東西到那個小土包面前,把帶來的豬肉米酒全部擺上。

明姝渾身一震,落下淚來。

銀杏手裏有金子,沒什麽打聽不出來的,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慕容叡之後,慕容叡叫人連夜改葬,免得多一天,就讓明姝多一天的心事。

祭品已經擺好了,明姝過去,把酒水澆在地上。

“阿姨,我回來了。”明姝低聲道。

慕容叡站在她身後,蘭洳拿手臂捅捅他,“你可做到這個地步了,要是還不能把人吃到嘴裏去,可別怪兄弟笑話你了啊?”

慕容叡乜他,屈起手肘,撞在他肚子上。

只是簡單的祭拜了下,果品和肉擺了一下,然後收走。明姝回首,對慕容叡屈了屈膝,“多謝了。”

如果沒有慕容叡,只是她自己的話,給生母改葬必定要花不少力氣。

慕容叡大度一展手臂,表示沒有什麽。

郊外還很冷,明姝緊了緊衣口,打算離開。走了幾步路,剛要爬上車,突然頭一陣眩暈,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撞上個結實的胸膛。

她這病只是有所緩解,并沒有痊愈。郊外要比在家裏冷,呆久點就有些扛不住。

“嫂嫂,沒事吧?”慕容叡垂首,線條漂亮優雅的唇壓在她的耳郭上,開口往她耳洞裏輕輕緩緩的吹氣,熱氣拂過她的耳郭,似乎立刻要吻上去了。

她因為生病而遲鈍的觸感終于喚回了些,那和女人完全不同的陽剛之氣将自己包裹,背後靠在他胸膛上,暖意從兩邊包上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兩條手臂已經纏了上來,将她緊緊密密的包裹在裏頭,他的嗓音嘶啞,誘人而危險。

“你……”明姝下意識要推開他,可是後面的慕容叡卻不為所動。

他像是狩獵成功的野獸,咬住了獵物的咽喉,眉眼裏露出一股蠢蠢欲動。

“嫂嫂又欠了我一回,我是一次問嫂嫂都讨回來呢,還是分次問嫂嫂要呢?”

懷裏的人又要掙紮,他兩條手臂壓住她,“嫂嫂先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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