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身外

明姝也不客氣, 直接把手裏的胡餅丢到一邊。平常人家的嫂嫂幹不出這事, 吃食多珍貴, 哪怕掉在地上,也要撿起來拍拍灰繼續吃,可是平常小叔也幹不出慕容叡這事。兩人都不是正常人的做派,她理直氣壯, 完全沒有半點遲疑。

慕容叡把她丢開的胡餅撿起來,自己吃了。

“刺史家的公子,撿女人丢到的胡餅吃。合适嗎?”明姝坐在一邊氣焰嚣張。

她獻身還債不成, 反而露了個大醜。後來又被慕容叡壓着占便宜,他說只收利息,沒來真的,但是她的确也是被占了便宜去,心裏有股邪火, 抓住機會了就要發作。

慕容叡不是好人, 更不是脾氣好的人,可是他聽到明姝這話, 半點不生氣, 相反他笑了聲,“我又不是刺史府裏養出來的,有甚麽合适不合适。”說着,他将手裏的餅掰開了直接塞到嘴裏。咀嚼兩下吞了下去。

明姝靠在車壁上,看他把那只胡餅吃完了,一抹嘴, 掀開車廉叫外頭停車,外頭車夫拉住車。他跳了下去,明姝見狀,想要跟出去,腦袋才探出,一只大手拍在她額頭上,那掌風直接把她給摁回車裏。

“好好在車裏呆着,你這樣貌,我還真不放心讓你在外頭瞎逛。”慕容叡一巴掌把她拍了回去,看她不解又懊惱的揉着額頭,他笑笑。

明姝想起武周縣,臉色有些不好。

透過車廉的縫隙,她看到他進了一家食肆,過了一會,他親自拿着一只碗出來,爬進車裏給她,“吃吧。”

他遞過來的是一碗素湯餅,湯餅并不薄,切成兩條手指那麽寬,泡在湯裏。

明姝天不亮就起來了,換了衣裳偷偷跟着慕容叡出來,因為知道這一路上不好更衣,所以她就吃了一點點東西,連水都沒有喝幾口。湯餅清淡,甚至連片肉都沒有,湯面上只是漂浮着幾個油星,已經有幾分寡淡了。

不過勝在熱騰騰的,熱氣鋪面,也勾起了她的食欲。

慕容叡遞了雙箸過來,她持在手裏低頭吃起來。

一路過來手腳冰冷,一碗湯餅吃下肚子,身體稍稍起了點熱意。

“能吃雞蛋嗎?”慕容叡變戲法似摸出個雞蛋給她,把碗箸接過來,叫外頭的家仆送回食肆裏頭去。

有什麽不能吃的?明姝接了過來,在車壁上敲敲,剝幹淨了,掰下一塊送到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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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叡看她吃的實在,不由得笑,“這就好,能吃的下去,病也差不多快好了。”

一個雞蛋,連蛋黃都沒有放過,全部吃幹淨了。

兩個人要躲的都躲了,要鬧的都鬧了。到了現在,明姝對着他,除了沒了好臉色之外,還真拿不出什麽辦法來對付他。

“我記得這兒的刺史是個宗室。難怪你阿爺靠不上去。”

瞧着韓永對他的熱絡勁頭,簡直有些過了頭。巴結不是壞事,巴結的好,主客都舒服,皆大歡喜,可是這過頭了,可就叫人有些不爽快了。

慕容叡仔細在心底打算怎麽磨搓韓永。

明姝看到他兩眼眯了眯,一副謀算的模樣,出聲道,“小叔該不是想個甚麽壞主意吧?”

慕容叡一愣,哈哈笑出聲,“嫂嫂知道的還真清楚,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嫂嫂,說不定嫂嫂到時候就知道了。”

明姝只不過順口一提,才沒有興趣知道慕容叡打的什麽主意呢,她靠在車壁上,“我生母以前得寵過一段日子。”

慕容叡揚起眉毛,他知道她是庶出,不過這個身份也沒什麽。女兒裏頭嫡庶之別并不明顯,權貴之家的庶女還能被立為皇後。

只是兒子裏頭因為要繼承家産,所以嫡庶嚴格。

他不在意,也不在乎她是誰生的。聽她這麽提起,他也來了些許興趣。

“我生母生的貌美,阿爺那些妻妾,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她,那時候她也狠狠得意了一番,連我嫡母都有些嫉恨她的。只是後來她遲遲沒有個兒子,年紀大了,年老色衰,又有了新人,就被丢到腦後了。”

“你別想多了,你和你生母不一樣。”慕容叡見她情緒低落,勸慰了一句。

“……”明姝覺得自己是傻了才和慕容叡說這些,她賭氣挪到最裏頭。

“你是正經的官家女,你生母麽……”慕容叡頓了頓跳過去,簡單粗暴下定論,“怎麽着也不會和你生母一樣的。”

明姝的傷感被慕容叡給壞了個幹淨,她抓起手邊的玉佩丢過去。慕容叡眼疾手快,伸手接下,他笑的沒心沒肺,“這個就當嫂嫂給我的謝禮了。”

說完,一把收入懷裏。

明姝斜睨他,“那麽這塊玉佩可抵了這次的人情了,下次小叔就不要眼巴巴的貼過來!”

慕容叡吓了一跳,他把已經揣在玉佩拿出來,那塊玉佩通體潔白,雕成了一只小兔的模樣,只是上面有一處斑點。慕容叡馬上把玉佩一把抛了回去。

“那就算了。”

他一副算好賬打死也不吃虧的精明模樣,明姝把玉佩拿了回來。

“這段時間,嫂嫂最好還是別出門。”

“又怎麽了?”

“不怎麽,就是聽說冀州刺史為人有點好色,洛陽那些宗室,最喜歡的就是貌美的夫人們,嫁過人的,有點年紀的最好。”慕容叡說起這些,彈彈袍子。

明姝聽着覺得有些不對,慕容叡一次都沒有去過洛陽,怎麽對那些宗室的行事作風這麽清楚。還連他們喜歡嫁過人的貌美婦人都知道一清二楚。

慕容叡對上她迷惑不解的目光,“阿爺和洛陽那邊常有往來,那邊的風流事,想不知道也難。”

明姝聽後哦了一聲,官家子弟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比別人多知道些也正常。

車輛在東西兩市裏頭轉轉,慕容叡買了點東西。有轉了一圈,見明姝有點累了,才叫人回去。

車先不往大門走,路過一處小門,早就有侍女等在那裏,明姝下車,門上敲幾下約定好的暗號,裏頭的侍女就放她進去,換了衣裳之後,急急趕回去。

慕容叡見她進去了,才叫人往前頭去。

慕容叡進門,走了一會,就見到一個女孩欣喜的跑過來。

來者正是明嬈。明嬈聽人說慕容叡一大早就出去了,心下失落,一直等到現在,見着人來了,馬上奔過去。

明嬈跑到慕容叡面前,興沖沖的行了個禮,“慕容郎君若是想要在信都裏看一看,兒也可以為郎君指路的。”

“不勞煩八娘子,何況男女授受不親,八娘子心意我心領了。”簡簡單單的話語說得明嬈兩頰通紅。

嬌養長大的女孩,爺娘捧在手心裏。哪裏和慕容叡這樣的不留情面。

慕容叡沒有那些心情和眼前小女孩多扯,他繞過明嬈就往自己居所裏走了,絲毫不顧明嬈後面掩面大哭跑走。

韓家有求于他,自然姿态做足,一個小女孩,他自然是不會放在眼裏的。哭了就哭了,難道還能讓他追上去哄她?

就算要哄,她也不是那個人。

慕容叡回去之後,接了從平城發來的書信。北邊是軍事重鎮,所以有備有人給南邊的諸州送信,因為有時候關系到軍情,所以都是快騎,偶爾有身份地位的人也會用快騎來送些家書等物。

慕容叡抽出了平城來的家書看了看,是慕容淵寫給他的,大意是讓他在冀州要謹慎一些,畢竟是宗室的地盤,不要在恒州一樣胡來。

就是知道是宗室,所以才特意避讓開。

慕容叡兩手壓在腦後,躺回床上,心下打算再過個半個月,開春融冰了就走。她身子比不得男人,性情又急,慢了着急,快了受不住。只能等暖和的時候走。

慕容叡撓了撓頭,他提議叫人回娘家,一來是要躲開胡菩提,那個家夥瘋子一樣的,下手狠,真正看上了什麽,不管怎麽樣都要奪到手裏來。偏生還不是個簡單身份,只能暫時避開。二來是要她回家看看。

誰知道弄巧成拙,她娘家這些人,除了一個韓慶宗之外,其他的人真的是混賬玩意。

他從袖子裏掏出從她腦袋上弄來的發簪,那發簪是她從娘家帶出來的,水頭不好,斑駁的很,但凡他用點心,早就該想到的。

慕容叡随手把發簪插在腦袋上,胡亂躺下去。

正躺着,有人進來禀告,“郎君,韓公子來了。”

慕容叡爬起來,就這麽一樣子去韓慶宗面前,韓慶宗聽到妹妹在慕容叡面前哭着跑了,特意趕過來。

他站在屋內,聽到腳步聲,頭一轉,見到來人,不由得愣了愣。

慕容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韓慶宗反應過來,“慕容郎君。”

“韓大郎君過來有事嗎?”

“八娘無意沖撞了慕容郎君,她人小不懂事,還請慕容郎君不要放在心上。”

“你都說年幼無知,當然不會怪罪了。”

慕容叡這話說完,就坐在那裏不動了,也沒有和韓慶宗談話的興致。

兩家只是做了一半的親家,親戚還是強行攀附上去的,慕容叡不想說話,他留着也難堪,告辭出來之後,韓慶宗直接去了正院。

劉氏的屋子裏,明嬈還在抽抽噎噎。十三歲的小娘子,心氣比天高,被人落了面子,傷心着呢。

韓慶宗走過去,見劉氏滿臉心疼的哄妹妹,艱難的吞了口唾沫,“阿娘,這事恐怕成不了了。”

劉氏和明嬈一聽,齊齊驚訝的擡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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