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劇組裏安生了沒幾天,很快吳伊伊又不請自來,還帶來了幾千份盒飯。

有記者得了風聲過來問她探誰的班,她只是笑得甘甜,并不多說一句話,兩只眼睛卻一直往裴緒身上爬。

記者們慣會捕風捉影,當下笑道:“說起來伊伊跟裴緒還真是有緣呢,三年前曾在同一檔節目裏出現過,可惜當時是對面相逢不相識啊。将來肯定有機會能合作新劇吧?”

吳伊伊就無限嬌羞地笑:“那要看各位導演的本事了。導演們,有什麽好劇本一定要記着我跟裴緒哥哥啊。”

裴緒遠遠地聽見,臉上神色已經很不耐煩。

下午收工早,遠遠看見流離一個人去了拍攝基地外的火鍋店。他小心避開吳伊伊,鬼使神差地跟在了流離後面,找到了她所在的那一方餐桌。

流離正點餐,擡頭看見他,奇道:“你來幹什麽?”

頓了頓,又道:“餓了?”

裴緒在她對面坐下,說了個“是”字。

四周多的是來吃飯的明星演員,服務員早已見怪不怪,點了餐就自行下去了。

不多久餐食上來,流離自顧自下着牛肉,丸子,蝦滑,粉條,蔬菜,燙熟了就撈出來吃。見裴緒并不動筷,說道:“跟我客氣什麽,怕我請不起你?”

“明天還要拍戲。”他說。

流離啧啧了兩聲:“你們明星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真是有毅力。”說完一口咬下了一個丸子。

看着她吃飯,裴緒的心情意外得好。

他想起許久以前陳桐兒化為厲鬼大鬧劇組,到底是問了出來:“那次你被陳桐兒偷襲,受傷了嗎?”

流離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問他道:“你怎麽還記得?”

師父不是已經把那天在場的人類的記憶都清除了嗎?

裴緒說道:“我身邊的人倒确實都忘了。只是來封記憶的人或許知道我不會說出去,所以漏掉了我。”

怪不得。流離明白過來,如果裴緒真是那種大嘴巴的人,那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恐怕她的身份就要在整個人間暴露開了。

“我師父說你只是個有陰陽眼的凡人而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騙我。”流離看着他道。

“我其實認識你。”

突然聽見他說。

“十年前,我跟你鄰校,也是上高三。你是個名人,學校裏的人總喜歡談論你,說你是個離經叛道的人,被人打了不知道求饒,卻是自己錄了視頻放在網上,讓警察來給你做主。

後來聽說你恨極了學校的人,就跟一個人販子勾結起來,綁架了不少女學生,被學校給勸退了。”

他靜靜地說着,一雙眸子裏寂靜如深夜:“他們這麽誣陷你,你應該還自己清白,為什麽那麽年輕就死了?”

流離的胃口壞起來,啪得一聲擱了筷子,往椅背上一靠:“跟你有關系嗎?”

裴緒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有關系。”

“有什麽關系?”

“被綁架的女孩子裏,其中一個是我妹妹。”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她被人侮辱,被救回來後得了抑郁症,跳樓自殺了。”

流離冷笑一聲:“所以你來找我報仇了?”

裴緒道:“我知道跟人販子裏應外合綁架女學生的不是你,當年的事現在早已經無從查起了,那個人藏得太深,警察都束手無策,最後草草結案。現在,只有你能幫我查出真兇。”

“那些人販子已經伏法,你怎麽就知道學校裏一定還有內鬼?”

“我妹妹說,她們學校接連失蹤女學生,她很害怕,讓我每天放學在校門口等着她,接她回去。

她向來是個謹慎小心的人,不會一個人走僻靜的路,去陌生的地方,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失蹤。而且近幾個月來,那學校又出了失蹤案。”

“所以你是說,暗鬼是學校職員。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班主任,授課老師,都有可能。”

“是。”裴緒一動不動看着她。

流離便付了賬,看時間還早,學校裏還沒放學,便帶着他過去了。

兩個人在外頭守了許久,最後終于看見一個五十歲的女教師笑眯眯地領着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學生從東側門裏出去,美名其曰要帶她去見一個十分厲害的補習教師。

兩個人坐上了停在外頭的一輛黑色小轎車,車門關起來後,後座竄出了兩個形容猥瑣的男人,拿着麻袋要套那女生的頭。

流離在外頭看着,等時機成熟,朝那輛車走過去,手摸上車門,如掀簾子一般把門打開了。

她拿着手機對着車裏的人一通亂拍。幾個人販子和那老師抱頭要跑,另一側的車門卻如被焊死了一般,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幾個人又想過來打她,卻聽見警笛聲響,警察已是過來了。

流離把視頻交給了警察,人販子被帶走之前,那位中年女教師,流離曾經的高三班主任對着她破口大罵,說道:“原來是你這賤人!別以為變了鬼我就怕你,回頭到了閻王殿,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賤人生的果然還是賤人,你跟你媽一個樣,一輩子是個賤胚子,活該你到了地府閻王不收,連投胎都投不了!”

警察聽她說得蹊跷,過來問了流離幾句話。

流離拿出随便變出來的身份證,對警察道:“我看那大嬸腦子有毛病,得了臆想症呢。”

警察道:“別提了,這人其實我認識,十幾年前,她八歲的閨女丢了,從此日日到我警察局裏哭,讓我們幫她找人,這一哭就是兩年。

後來我們把人找着了,卻早成了一堆白骨。她不信那白骨是她閨女,還是來哭。

過了有兩月,突然就不來了,我們還以為她明白過來,回心轉意了呢,誰知道是一個想不開,做人販子報複社會去了。就這樣的人竟然還是重點中學重點班裏的班主任,藏得真是夠深的。”收了筆錄,對她道了謝,坐上警車走了。

流離回身看向不遠處的裴緒,他低着頭靠牆頹喪地站着,整個人陷在濃濃的夜色裏,周身一片隐忍的沉寂。

流離朝他走近幾步,還沒說什麽,就見他突然蹲下身來,深深埋着臉。

流離閉了嘴,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過了許久說道:“你妹妹或許早就投胎了,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很好。”

裴緒待心情平靜下來,從地上站起來就走。

流離在後頭跟着,問他:“還吃飯嗎,剛才還說什麽餓了,結果東西一口沒吃。”

見他不理自己,又說:“你們男演員是不是也要節食,不能吃任何帶油腥的東西,一天就只能吃一頓飯?這日子好慘啊,不讓吃好吃的東西,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裴緒還是不理。流離就停了腳步,說道:“那我走了。”

她轉過身去,朝着與他相反的方向走。

背後那人卻突然貼了過來,伸長胳膊擁住了她。

流離一時被吓到,僵直在原地。

“謝謝你。”

裴緒說。

流離許久才回過神來,伸手要把裴緒的胳膊掰開。

誰知眼前驀地一閃,又是一閃,無數閃光燈亮了起來。

世界從寂靜裏變得喧嚣,路人們一邊尖叫着:“是裴緒!”一邊朝着他二人拍個不停。

裴緒絲毫不為所動,始終只是從後面緊緊抱着她。

一片混亂的燈光與喧嚣中,流離看見前方轉角走出來一個眉目清冷的人。他被這邊的響動吵到,扭過頭來看時,剛好撞進她的眼睛。

她這裏沸反盈天,他那裏漸趨清冷。

“師父……”

一千個人的燈光與擁擠中,一萬個人的驚呼與喊嚷中,她朝着他的方向,無聲地叫了出來。

他卻只是淡漠地移回了目光,在與她相對着的方向,在越發沸騰的大街上,閃身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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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我看你是瘋了!”

魯灏拿起桌上一沓文件狠狠砸在裴緒身上,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唾沫橫飛:“你才剛洗白多久?有什麽底氣在那裏自斷生路,你知道自己還有兩部劇沒播呢嗎,不想混就直接跟我說,我讓你直接退出娛樂圈,從此你愛跟誰戀愛就跟誰戀愛,這破罐子我不管了!”

裴緒始終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突然說道:“那就退出吧。”

魯灏一臉這是個瘋子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道:“你再說一遍!”

裴緒道:“你既然覺得我是跟那些唱跳歌手一樣是靠女友粉才有了現在的事業,那不如我直接退出。反正這事出來,那些女友粉都要變成黑粉了,你不舍了我,會帶累你的公司。”

魯灏情緒稍稍平和起來,想這話倒并不全錯。裴緒不是偶像出身,他是劇組裏苦熬出來的,只是演了部好劇一朝爆紅才得了流量而已。

不是靠色相起來的藝人,憑什麽要求他要跟那些靠色相生存的藝人一樣,連戀愛的自由都沒有。

況且這件事并不是全無轉機,只要公關做的好,風向早晚有一天能逆轉。

“你先回去吧。”

魯灏把他打發走,立刻聯系了公司長期合作的一家公關社,讓他們在網絡上引導輿論,以知情人的口吻盡力撇開裴緒和流離的關系,故事編的越生動越好。

幾天過去,倒果然有腦殘的粉絲相信了他們放出來的說辭,擦幹眼淚投入到了“幫裴緒哥哥辟謠”的隊伍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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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離回了過路客棧,每天坐在店裏一邊聽客人聊天,一邊想師父什麽時候回來。

他向來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那天好不容易碰見了,偏偏是在那樣一個場景裏。

要是被誤會了怎麽辦,她要怎麽解釋裴緒神經質般的行為才好?

小二見她悶悶不樂,提着壺酒過來打趣她,說道:“我們流離終于遇上情劫了,還是跟一個有陰陽眼的凡人,稀罕稀罕,咱們過路客棧多少年沒有這般轟轟烈烈的愛情了。”

流離白他一眼:“什麽情劫,明明是個瓜皮,大好的前程,差點就因為我毀了,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小二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唉,這樣可惜的單相思,我也是聽說過不少的。”

湊近了她些,問道:“裴緒除了是個凡人,哪都找不出缺點來了,這麽俊朗的公子你都瞧不上,還想找什麽樣的?”

突然想到什麽,張大了嘴“哦”了一聲,說道:“莫不是你暗戀咱們寒……”

流離噌得一下從椅子裏站起來,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怒道:“再亂說話,我告訴廚娘你去鬼市逛過青樓!”

小二吓得臉都青了,掰開她的手低聲道:“姑奶奶,我不過去青樓買了兩壺女兒紅,又沒碰誰一根指頭,你瞎說什麽!”

有客人催上菜,小二急匆匆地跑走了。

流離仍在椅子裏坐下來,擡頭看着頂梁懸着的鬼鈴,不覺有些困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醒來時有酒香入鼻,師父就坐在她對面,開了一壇子春風度自斟自飲。

流離立即精神起來,直起身來道:“師父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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