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婦人之仁

李珠兒:“世子,何先生求見。”

解蒼廉對葉铮铮柔聲道:“我去去就來。”

書房內,何唯仁言辭激烈:“世子,成大事者,怎能婦人之仁?難道您真對這婦人動心了?”

解蒼廉擦了擦手,剛才給葉铮铮喂水,灑在了手上。

解蒼廉:“怎麽可能?只是沒有必要。”

“如何沒有必要?魏氏可是石頭寨餘孽!”何唯仁越說越激動。

解蒼廉突然伸手,擦去手背上的口水。

何唯仁縮了一下腦袋,又哽着脖子喊:“您讓我聯絡葉寨主,謊稱石頭寨有寶藏,引葫蘆山山匪下山。”

之後解蒼廉趁葫蘆山空虛,率兵上山,剿除山匪。但他為了節省兵力,确保萬無一失,違背和葉寨主的承諾,沒有派兵護衛石頭寨和鄉下村寨。

山匪丢了大本營,惱羞成怒,沖擊無辜鄉民。石頭寨首當其沖,葉寨主愧對鄉民,力戰而死。

“……葉寨主是魏氏養父,據說,葉寨主疼愛幼女,無人能及。十裏八鄉,無人不曉。更別說,後來之事。”

石頭寨已經出事,何唯仁還要掩埋自己的“失職”。

他親自帶兵,僞裝成山匪,把好不容易趕走山匪的石頭寨幸存者,屠殺殆盡。

雖然不是解蒼廉親自動手,但也是他授意。

“只有死人,才不會洩密。世子,若是此事敗露,您當如何?”

解蒼廉反問:“可她一個弱女子,能知道什麽?假如知道,昨夜她還會替我擋刀嗎?”

解蒼廉是鐵了心,要把葉铮铮留下。

何唯仁恨不得跳腳:世子,您這是色令智昏啊!

何唯仁苦口婆心:“我帶兵上去時,葉寨主已經戰死。但那個領頭的,勇猛異常,兩個銅錘虎虎生風。她是葉寨主的長女,也就是魏氏的養姐。魏氏和這些人,感情深厚,她要是知道了實情,必會為養父養姐報仇。”

“可她不知道。”

何唯仁跳腳了:“她要是知道呢?退一萬步說,她現在不知道,十年二十年,有朝一日,這個秘密保不住了呢?”

不就是個丫頭?一刀下去,一了百了。

何唯仁好說歹說,就想快點把葉铮铮結果掉。

他萬萬沒想到,解蒼廉居然抽丨出了一個話本子。

“她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何唯仁:“哈?”

解蒼廉信心滿滿:“這本《囚娘》你拿去讀一讀。”

何唯仁:“嗄?”

“這次的主角,終于不是書生了,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王爺。王爺殺了秋娘全家一百零八口,卻把秋娘留下,當做寵妾囚在後院。”

何唯仁不想聽,他才聽了一個開頭,就覺得耳朵特別疼。

何唯仁:“秋娘一定想方設法想殺死王爺。”

解蒼廉點點頭:“是啊,但是秋娘對王爺有感情,他們生了八個孩子。”

何唯仁:“……”

他現在就是難受,特別難受。

他不應該留下來,聽世子講故事的。

何唯仁面無表情:“滅門那天,她怎麽沒一起死了?”

給仇人生孩子的女兒,不死有什麽用?

解蒼廉道:“後來,她想報仇,可捅了王爺一刀,她又後悔了。上天入地,替王爺找來可以複生的藥,千辛萬苦把他救活了。”

何唯仁不能再聽下去了,他真的不行了。

何唯仁扔掉話本子:“王爺,您想留下魏氏就留下吧,她反正翻不出什麽風浪,屬下告辭。”

何唯仁逃之夭夭,跳窗戶跑了。

解蒼廉無聲的笑了笑。

他當然不覺得,自己和魏氏能有什麽腦殘真愛。

但魏氏即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解蒼廉問葉铮铮:“你替我擋刀,是喜歡我嗎?”

葉铮铮吃了一口果子,滿不在乎的搖頭。

解蒼廉乍然失笑:“那你為什麽背着我跑?”

“沒什麽喜不喜歡?我就算不喜歡你,也不願意你這麽窩囊死在幾個刺客的暗殺手裏。其實……”

葉铮铮抿抿唇,“你問過我,我在鄉下的養父是什麽人。其實,他就是石頭寨的寨主。”

“你或許不知道石頭寨,但石頭寨就在葫蘆山腳下。你知道嗎?”

解蒼廉當然知道。他點了點頭。

葉铮铮道:“我的家沒了,阿爹也被山匪殺了。二姐姐和阿爹讓我帶着老幼先走,半路上我們四處散開,尋安全之所栖身。後來,我就聽說,是你剿滅了葫蘆山。”

葉铮铮撥弄着床帳上垂下來的流蘇:“他們都說,你用兵不當,才讓山匪有機可乘,害死了那麽多鄉民。可也是你剿滅了山匪,替他們報了仇。我知道你就是那個剿匪的将軍,心裏實在複雜難言。”

解蒼廉恍然大悟。

怪不得葉铮铮對他,時而冷淡,時而又親近,總是這樣複雜。(大霧)

原來在她心裏,以為的真相是這樣。

所以她要使小性子,故意捉弄他。可遇到刺殺的時候,她又要救他。

解蒼廉自然不會把真相說破,反而說了幾句虛僞的忏悔之言。

“要不是我指揮不當,石頭寨和你養父也不會出事。陛下罰我,我也無可怨尤。你心裏怪我,我也認了,但我們已經是夫妻。魏良玉,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彌補你。”

葉铮铮沒出聲:“以後再說吧。”

何唯仁唉聲嘆氣出府,路過一個小巷子,發現一個婦人一口麗水話,死死拽住中年男子,不讓他走。

“夫君,這是女兒看病的錢,你不能拿去賭啊!女兒怎麽辦?這是我一條魚一條魚殺出來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男子踹了她幾腳:“賤人放開!”

何唯仁嗤笑幾聲。都是些世情男女的戲碼,愚蠢的女人,肮髒的男人。

男人健壯而無賴,搶走錢袋跑了。何唯仁拔腿要走,卻不知為什麽,向那個女人走去。

或許是因為,那女人說得一口麗水話。

出乎意料,這女人竟然就離那裏不遠,而且還聽說過宋問蘭。

何唯仁精于心計,給她買了一個肉馍,就輕易把話題引到宋問蘭身上。

女人啃着肉馍,口沫橫飛:“誰不認識宋問蘭?宋大老爺的千金,可惜啊,現在不是千金,是女鬼。”

何唯仁吃了一驚,失态的抓住女人的手腕:“什麽女鬼?”

女人問:“你離開家十五年了吧?那你不知道,十三年前,宋問蘭和人通奸,被人發現了。後來,那個男人卷走宋大姑娘所有的錢,一跑了之。”

“宋大姑娘做出這樣的醜事,宋老爺有自己的驕傲,一氣,就病死了。”

何唯仁看似漫不經心的又問:“那後來呢?”

宋問蘭當然是死了。他知道的,還是他親手推下河。

他本來已經離開麗水,但想到自己身上的功名,不容半點污點。于是又暗中回去,假借私奔把宋問蘭約出來,騙走宋家最後的家財,然後把這個蠢女人推下了河。

宋問蘭不善水性,必死無疑。

“後來?”女人越說越起勁,“情郎跑了,親爹氣死了,宋大姑娘想不開,跳河了。後來才知道,宋大姑娘那時候都已經懷了身孕!”

“更蹊跷的是,那之後很多人都在河邊看見了宋問蘭的鬼影,她身邊還帶着一個小鬼娃娃。更奇怪的是,這小鬼娃娃就像活人一樣,一年一年長大,今年已經是個大鬼娃娃了。”

何唯仁失聲喊出:“什麽?這不可能!”

“怎麽不可能?離開麗水前,我也碰見了鬼娃!她就和宋問蘭長的一模一樣,而且,和一半十五歲的姑娘也差不多。她給了我一個繡好的荷包,和我換了五個雞蛋。”

何唯仁心中驚濤駭浪。

這不可能!

世上怎麽會有鬼?或許,宋問蘭當年沒有死?

她還生下了他們的孩子?那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女兒。

何唯仁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證。他一向謹慎,絕不會單獨離開侯府,但乍然聽到這樣的事,他心中疑慮、困惑,還有一絲絲悔意。

他跟着女人,想去看看那個荷包。

如果是宋問蘭的針腳,他一眼就能認得出來。如果當真是他女兒的手藝,或許也和宋問蘭如出一轍。

他該不該回去看看?假使這個孩子真是自己的女兒,他要認嗎?

何唯仁千頭萬緒,想到頭疼,也沒留意到路已經越走越偏。

女人說:“就是這裏了。”

何唯仁剛進門,就被人打暈了。

等他在醒來,已經換了地方,四處漆黑,一個黑衣蒙面,只露出兩個窟窿眼的男子坐在對面。

“混賬!你是什麽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餘知彰跟蹤何唯仁好多天了。

他知道何唯仁是塊硬骨頭,也不問話,先把這些不起眼的小刑具給他上了一遍。

餘知彰也很郁悶。

一開始是因為對方救了自己的妹妹,他沒辦法對救命恩人不理會,幫了她一個小忙。

後來,對方送來了幾張一百兩的銀票。

餘知微先天不足,整日拿藥保着一條命。若是有上好的藥,她的身子或許能慢慢養好。

餘知彰就這樣上了賊船。自然,葉铮铮送出來的銀票可觀,而且也很安全,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就當是拿錢辦事吧。

何唯仁的指甲被一個一個拔掉,疼的渾身哆嗦,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敲你嗎,你想知道什麽,你問啊!你個死變态,你上來就嚴刑拷打?你有病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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