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人案
朱大人擺明了,想讓葉家兄妹去救火,任憑葉溫夢如何推辭,他都不肯放人。
上了馬車,朱大人差點睡着了,拍拍臉清醒過來,無奈道:“我這大兒子,今年也一十九歲了,到現在還未成家。也是我疏于管教,到現在文不成武不就,去年他母親替他張羅親事,不知怎麽惱了,他就離家出走了。”
朱大人在府衙忙碌,等知道這件事,已經是五天後了。
回到家中,朱夫人二話不說,就要和離,說他只知道做官,不管孩子。朱大人好話說盡,朱夫人不為所動,他哪裏願意和離,又跑回府衙去了。
這之後,因為開挖水渠,更是一天比一天忙,這事兒就這麽冷了下來。
葉铮铮聽完,說了一句公道話:“朱夫人操持小家,也不容易。”
朱大人哪裏不知道,但他沒想那麽多:“我知道夫人不容易,但她有時候就是太過于緊張了。孩子嘛,是我和夫人所生,怎麽也不會長歪,學堂裏還有先生管教,我公務繁忙,回家也沒什麽用嘛。”
“再說成家一事,左右他有了中意的姑娘,自然會讓我們去提親,有什麽好急的嘛?”
葉铮铮和葉溫夢對視一眼,忍不住扶額。
朱大人廢寝忘食,的确是個好官、清官,可他對家人,的确太疏忽了。
朱夫人抱着幼子,默默垂淚,聽見腳步聲,狠狠的把雞毛撣子砸了過來。
葉铮铮偏頭躲過,給朱夫人見禮。
朱夫人發現是她,眼淚流的更兇,偏過頭去。
“葉姑娘,抱歉,我竟還以為,他會回來。”
葉铮铮接過孩子,發現他也哭了半天,現在已經睡着了,眼角還有眼淚。
葉铮铮笑道:“朱大人在門外,不敢進來,他派人去找大公子,只是一時沒有消息。”
朱夫人素來重體面,不會輕易對外人說這些,這回實在崩潰,五髒六腑都氣的疼。
她冷笑一聲:“他會派人去找?我都能想出來,他會說什麽屁話!”
朱夫人學自家夫君說話,沉着嗓子,學的惟妙惟肖:“渠上正是要緊,一日一時也不能耽擱,哪裏有閑工夫去找他?他這麽大個人,又不會丢了,在外面玩累了自然就回來了。”
朱夫人問:“他是不是這麽說的?”
葉铮铮嘆服:“您學的真像!”
葉铮铮把孩子放在床上,又問:“大公子今日回來,必定想家了,也想娘了。”
朱夫人想起兒子回來時,拿的花束,忍不住彎起嘴角。
她一向是個簡單的女人,兒子随手在路邊摘的一把野花,就能輕易哄好。
朱夫人又垂淚:“這種日子,我真的是過夠了。我有夫君,好像沒有,那麽大的孩子,我又不懂如何管教。他是個男孩,心裏想什麽,我也不懂。叫他管一管,他扯三扯四,說什麽孩子自己有數。”
“孩子有數?孩子是喝風長大的?孩子要自己什麽都能幹,還要這麽狗屁爹做什麽?”
葉铮铮才說了一句,朱夫人就像找到了一個“竹筒”,把豆子全都給倒了個幹淨。
葉铮铮問:“那大公子怎麽又走了?”
朱夫人道:“我哪裏知道?我不過離席了一小會,回來的時候,表妹就哭着告訴我,說被朱可掬給打了。我才開口,問他一句,他就指着我問,是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憤憤走了。”
“朱可掬走了,表妹哭的委屈,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出什麽事情了。”
葉铮铮琢磨了一下,無語了許久。
朱夫人被她湛亮的眼珠子望着,都不記得哭了:“你望着我做什麽?”
葉铮铮問:“朱夫人,那您弄明白出什麽事情了沒有?既然家宴,您又是這樣的家世,左右服侍的侍女婆子不少,您問問不就知道了?”
朱夫人愣了愣。
她真是急了,滿腹愁怨,心裏亂的很,和離就在嘴邊,又有無數的委屈和不甘,半點條理都沒有了。
床上的朱二公子奶聲奶氣的道:“阿娘,我也在桌子上,聽見表姨笑話哥哥,說哥哥不知廉恥,偷人家陳四娘的肚兜。哥哥叫她不要胡說八道,表姨還說,哥哥拍桌子,杯盞摔到地上,阿娘就來了。”
“後來表姨就說哥哥打了她,她就哭着跑了。”
朱夫人原是因朱大人的事煩心,現在也回過神來,覺出些不對勁來了。
怎麽聽起來,表妹和自己兒子,似乎是積怨已久?
可表妹一向在內院,兒子沒離家前,不是在前院,就是在外面忙碌,是怎麽鬧出來的?
她有心去問表妹,卻又遲疑了——她未必能聽到真話,且這表妹是自己一手帶大,杜茂若哭哭啼啼,她必定又要心軟。
不多時,朱大人進來負荊請罪,二話不說就握着夫人的手,在臉上啪啪扇了幾巴掌。
朱夫人又氣又惱:“老東西你昏了頭了?沒見葉姑娘還在?做這樣的事,你別以為我就原諒你了。”
朱大人就不起來,根本不要臉:“你原不原諒我不打緊,但你沒吃什麽東西,我親手做了一桌席面,夫人吃兩口。”
朱家幼子和葉铮铮都在,朱夫人只好随他出去,到院子一看,果然是一桌子菜,已經擺放好,朱夫人饑腸辘辘,又有客在,便招呼葉家兄妹用飯。
朱大人盛了一碗湯,雙手舉過頭頂,奉到夫人面前:“願舉案齊眉,終老一生。再過幾年,我辭了官,只願日日與夫人洗手作羹湯,夫人能不能賞臉嘗一口?”
朱夫人哪裏還繃得住臉,喝了湯,嘆氣道:“不過說的好聽,你總要故态複萌,不過吃準我對你心軟罷了。”
又悠悠道:“我嫁給你,是我活該。”
這夫妻兩個互訴衷腸,葉溫夢和葉铮铮只當自己是啞巴聾子,悶聲吃飯。
不得不說,朱大人的手藝竟然還不錯。
吃過飯,朱大人又要回渠上了。他站在大門外,也是依依不舍。
“我一向蠢笨,惹了夫人生氣,是我該打。夫人要是實在生氣,就拿着棍子打我一頓,不要氣壞了自己身子。”
朱夫人正要說話,一個小厮飛跑過來,口中直呼不好了。
“大公子在鬧市殺了人,被人當場拿下了。”
朱夫人搖搖欲墜,差點暈過去:“這怎麽可能?殺了誰?他人呢?”
小厮:“更不好的是,我要回來請大人去做主,大公子被人給認出來了。”
朱大人皺眉,不明所以:“認出來?怎麽叫認出來了?那又如何?”
小厮:“不是認出來是大人的公子,是認出來,大公子在城外私設關卡,做土匪收銀子!”
朱大人:“什麽?!那他人呢?小兔崽子人呢?”
小厮更愁了,一邊跺腳一邊拍手:“一個身高八尺,拿着巨錘,眼睛像銅鈴那麽大,額頭中間還有第三只眼的土匪沖過來,把大公子扛在肩頭,跑走了。”
葉铮铮:“……”
葉溫夢:“……”
額頭中間有三只眼?
怎麽越聽這形容,越想二姐姐?
葉铮铮連忙問:“那土匪是男是女?”
小厮:“當然是男的,哪有女的能長成那副樣子?”
朱夫人咬着唇,拽着朱大人的袖子:“你可不能不管他,縱然渠上再忙,他可是我們的親生兒子。”
朱大人安撫妻子,先回府衙了解情況。
府衙外已經圍了不少人,死者是陳元老大人家的小孫女陳四娘。
陳元曾任卿大夫,致仕後回戆州養老,頗有聲望,眼下陳四娘的父親陳三爺已經等在府衙內。
陳三爺要把陳四娘的屍身帶走。
朱生風道:“此案是殺人案,未破案之前,恐怕暫時不能交還遺骨。”
陳三爺冷面寒霜,當着衆人的面,砸了茶盞:“還要怎麽查?大庭廣衆,衆目睽睽,都看見是你朱大人的大公子朱可掬殺了我女兒。你還要扣着我女孩的屍身來作踐?我女孩兒家清清白白,必不會留在你這腌臜地。”
朱大人軟言好語,只是不松口。
葉铮铮和葉溫夢趁這時機去到後院,仵作剛從裏面出來。
葉溫夢把人叫住:“死因是什麽?”
仵作低頭道:“後腦有重物擊打的傷痕,和地上的花瓶對上。花瓶上也有血跡,必是兇器無疑。”
葉溫夢問:“确定沒有其它傷口?”
仵作遲疑了片刻。
葉溫夢眯起眼:“說!”
仵作箱子都吓掉了,連忙搖頭:“那是陳家姑娘,陳三爺在外面放話,不許人碰他家姑娘,我只查看了外傷,并未除去衣裳細查。”
葉溫夢令他起身,叫兩個女胥吏再去驗屍。仵作站立不安,只好說了實話。
“方才我發覺,陳家姑娘好像有了身孕。”
葉溫夢颔首:“知道了。你去前院,告訴朱大人。”
仵作不敢,唯恐陳家報複,偏又被葉溫夢給逮住了,只好硬着頭皮去回話。
陳三爺已經砸了十幾個茶盞,還把陳老大人擡了出來,朱生風好言好語的打着太極,不肯松口。
仵作湊到朱大人跟前,說了這事,朱生風立即起身:“既然如此,本官就和陳三爺一起回府,去拜會陳老大人。”
陳老大人聽說之後,面色鐵青,讓朱大人務必詳查,一定要将真兇捉拿歸案。
葉铮铮回到朱夫人府上,到了杜茂若的院子。
杜茂若趴在床上,以為是侍女進來,叫人給她倒茶。
葉铮铮将門窗全都關了,将凳子拖過來,坐到了杜茂若身邊。
杜茂若回頭,被她吓了一跳:“怎麽是你?”
葉铮铮盈盈一笑:“我原是早就想來見見杜姑娘,你想嫁我哥哥,我還以為你還要去我家,怎麽又不去了?”
杜茂若見她十六七歲,不過是個嬌嬌氣氣的姑娘家,不免放下戒心,躺在床上,氣道:“你哥哥不是說了,不稀罕我嗎?我還去幹什麽?何況,他這些天,都和姐夫在渠上,我去了你家,也見不到他。”
葉铮铮又問:“你喜歡我哥哥什麽呀?我哥哥才來,也只見過幾次。我不信這戆州就沒有好的才俊了,我可聽說了,陳老大人家的孫子陳實很喜歡你的。”
杜茂若不無得意:“那是自然。他以前就圍着我打轉,我叫他往東,他就往東,不過,沒什麽意思。還是你哥哥那樣的,模樣又俊,冷冷淡淡的,一看就特別帶勁。”
葉铮铮:“……”
“冷冷淡淡的有什麽好?”
杜茂若道:“若是冷淡的人,我越想要喜歡我,他現在有多冷淡,以後他就得對我多殷勤。這才有意思。”
葉铮铮套夠了話,冷不丁問她:“所以,今日你心情不好,陳實和妹妹陳四娘帶你去玩。所以,陳四娘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砸死的?”
杜茂若猛地坐起來,剛想否認,朱夫人推門進來,不無失望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