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沒死啊?
杜茂若見朱夫人進來,神色慌亂,勉強做出鎮定的樣子,矢口否認。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今天我和朱可掬吵了一架,他還對我動手,我一直留在院子裏,我的丫頭都知道。姐姐,我可是哭了一下午,哪兒都沒去。”
若是以前,朱夫人對她的話自然深信不疑,可今天她已經知道,朱可掬根本沒有對她動手,是杜茂若哭叫說朱可掬打他,坐實了朱可掬的罪名。
朱夫人沒有女兒,一向是疼寵這個表妹。因她的偏心,不知不覺的讓朱可掬也要讓着她,可這次涉及到的,是朱可掬殺人案,和以往那些小打小鬧可不同。
朱夫人沉下臉:“你當真沒有出門?也沒見過陳四娘?”
杜茂若百般狡辯,朱夫人也懶得再問,交代婆子把杜茂若帶到偏院,将她身邊的婆子、侍女,還有守偏門、內二門的婆子小厮全都拿了,一個個審問。
這時候,朱夫人的手段便顯出來了。她固然是偏心、偏信了些,可真正看重的畢竟是自己兒子。
一問之下,才知道杜茂若常瞞着自己偷偷出門,見什麽人也不懂。朱夫人下了決心,将杜茂若的院子給抄了,這一翻檢,就找出不少價值不菲的珍寶古玩,還有一個莊園的地契。
原本她還顧忌杜茂若的名聲,等抄撿出這些東西,朱夫人意識到什麽,立即叫人把葉铮铮請了過來。
葉铮铮一看,也明白了:“朱大人為一州知府,為官清廉,從無半點錯處。夫人您也是首富之女,自有風骨,兩位小公子也是人中之龍,有些人就只能從表姑娘身上下手了。”
朱夫人不願牽連夫君的名聲,自然是要撇清關系:“她雖然養在我身邊,可我不知道,她私下底做過些什麽。”
杜茂若看見那些東西,先是倒打一耙,說朱夫人口口聲聲把自己當親妹妹,卻去抄撿自己的院子。等發現朱夫人這次是真的動怒,再也不敢造次,把什麽都說了。
陳家公子陳實早就一門心思接近她,這裏面不少珍寶都是他送來讨杜茂若歡心的。杜茂若起初非常享受這種被人追捧的虛榮,但心裏瞧不上陳實。
陳實也意識到這點,雖然心裏惱怒,卻半點也不得罪杜茂若,提出自己的妹妹陳四娘仰慕朱可掬,想讓杜茂若從中穿針引線。
“……他送了我一個莊子,我覺得陳家肯定是真心誠意,就把朱可掬引過去了。誰知道陳四娘竟然給朱可掬下藥,等我們找過去,陳四娘衣裳不整的倒在地上,朱可掬打碎窗戶,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朱夫人突然意識到什麽:“難道,是半年前,他離家出走之前的事?”
杜茂若:“嗯。”
朱夫人痛心道:“他受了這麽大的委屈,為什麽不和我說,反而自己跑了?”
杜茂若吞吞吐吐:“那天我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躲在我馬車裏,這才從陳家脫身。他拿刀指着我的臉,我不敢聲張,就把他帶了出來。他問我為什麽和別人一起算計他,我怕他告訴表姐,就說……”
朱夫人:“你說什麽了!”
杜茂若聲如蚊讷:“我說,你盡管去告狀,陳家不會認,我也不會承認,你大可以試試,我和你,表姐會相信誰。”
“到家之後,我故意找表姐告狀,說他當着外人數落我。我和他關系一向不洽,表姐也沒有疑心,随口讓他多照顧我,他當時就……”
朱夫人閉了閉眼。
這種話,從小到大她說了許多次,就是怕杜茂若在這個家裏覺得委屈。
可她沒想到,真正委屈的是自己兒子。
那天,朱可掬掀翻桌子,冷冷的望着自己,随後一言不發就走了。
她只以為是男孩子發脾氣,誰知那天過後,朱可掬就再沒回來。
朱夫人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她什麽都不知道,也找不到孩子,他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趁着重陽佳節來和母親見面,可這一見,偏偏又給他惹了大麻煩。
“今日是怎麽回事?”
“我見了朱可掬就心煩,陳實兄妹說帶我去散心,我就出去了。到了茶樓,陳實……帶我出去,陳四娘自己留在廂房裏,我們聽見一聲驚呼,看見陳四娘已經倒在地上。我怕被人發現,就先回來了。後來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葉铮铮問:“你離開的時候,陳四娘已經死了,當時,朱可掬并不在是嗎?”
杜茂若:“嗯。”
葉铮铮冷笑:“所以,你明知道朱可掬沒有殺人,還是沒有站出來,說一句話。就算當時你不好開口,回到院子裏,也從沒想過,對朱夫人坦白?”
杜茂若竟然理直氣壯:“要是讓人發現,當時我和陳實在一起,我的名聲怎麽辦?”
朱夫人氣的臉都白了。
葉铮铮點點頭:“是呢,姑娘家的名聲多重要啊。朱可掬就是被人冤枉,也不過一條命嘛,哪有你的名聲要緊呢?”
“我再問你,既然你和陳實走的近,怎麽又要嫁我哥哥?”
杜茂若撇過臉,不怎麽高興,但沒有半點羞恥:“我和陳實一向親近,有一次喝醉了,就……但我是不會嫁給他的。我是真喜歡你哥哥,我都願意嫁給他了,還不是真心的嗎?”
朱夫人:“……”
葉铮铮:“……”
朱夫人都不知道,杜茂若是怎麽被養成這樣的。
若說是她養壞了,可她也從沒這樣教養她,無非是嬌慣了些,何至于長成這個樣子?
葉铮铮可看不下去了:“朱夫人,您都氣到發抖了,就這麽看着她?”
朱夫人一向體面,罵不出口,但是真的失望透頂。
葉铮铮就沒那麽客氣了,這種人,罵她幹什麽啊?
葉铮铮禮貌詢問:“朱夫人,我能動手嗎?”
不等朱夫人回答,葉铮铮抄起手,就扇了杜茂若兩個大耳刮子:“還真心?你真以為自己是天仙公主,想要誰就要誰啊?”
“怎麽?你一個品貌不端的臭女子,看上我哥哥,還是我哥哥的福氣了?”
葉铮铮越想越氣,又打了兩個大耳刮子。
朱夫人撲上前跟着扇了兩耳光,眼淚唰的下來了。
“我對你哪裏不好!你眼皮子這麽淺,為了一點錢財要害我的兒子?恩将仇報也不過如此!”
“你,你和你那私奔偷情給人做妾的母親一路貨色,我就不該養你。”
朱夫人扔下杜茂若出門,看都懶得再看一眼,吩咐婆子過來,盡快給她找個婆家,要離戆州遠一些,打發出門便是。
朱夫人哭哭停停,葉铮铮看她這模樣,朱家小公子更是眼淚巴巴的粘着她,不好先走,留在這裏陪她。
傍晚時分,葉溫夢找來了,朱大人也被他一起帶回來了。
葉溫夢見她好端端窩在椅子裏,手裏還拿着驢打滾在吃,朱家兵荒馬亂,她一點也沒受影響,放下心來。
葉铮铮把驢打滾遞過來:“哥哥你餓不餓?我請廚娘給你煮碗面,配這個清茶吃,一點兒不膩。”
葉溫夢吃了一塊,發覺她可真是适應良好。
朱大人雖然回來了,還在操心渠上的事,安撫妻子幾句,又道:“水渠上一日也離不得人,我一會兒還得回去盯着。”
葉溫夢開口道:“朱大人,渠上不止你我,所有人各司其職,您早就分配好,不必急于一時。”
朱生風忙碌慣了,随口道:“左右也沒什麽事,我到那裏看着,心裏更踏實。”
朱夫人:“沒事?!哪裏沒事?”
在朱夫人暴怒之前,葉铮铮将杜茂若與陳家來往的事,告訴了朱大人。
“不止杜姑娘,就連府上的小厮,也有些是陳家的人。陳四娘的死,還是要盡快調查清楚。”
朱大人連連颔首:“我已請了陳實去問話,昨日陳四娘是和他一起出門的。可他一口咬定,是朱可掬殺了陳四娘。我原本也打算,明日去找朱可掬回來問案。”
葉铮铮:……
說的這麽輕松?
葉铮铮:“您知道朱可掬在哪裏嗎?”
朱大人:“不是都說,他做了山匪,在城外私設關卡?以前找不到他,是不知道他在哪裏。現在既然知道他在山上,我去找他就行了。”
連朱夫人都被氣笑了:“你能找到他?他會見你?”
朱大人道:“我是他爹,為什麽不見我?”
朱夫人不想說話了:“去吧,去吧,你去見吧。”
朱大人還不知道,哪裏有什麽問題,興致勃勃的問妻子:“那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見兒子?”
朱夫人:“我和你去幹嘛?一起被人趕出來嘛?”
果不其然,朱大人沒能上山,在半山就被哨卡給攔住了,不管他怎麽說,就是不讓他上山。
朱大人一連去了幾次,都不得上山,陳家又催的急,朱大人無計可施。
最後還是葉铮铮出了個主意,跟着下山采買的土匪,混了進去。
因為這群土匪,突然在買嫁衣買紅布買紅紙買紅蛋,準備嫁娶喜事。
葉铮铮換了一身衣裳,說自己阿爹——朱生風說的一口好喜話,想去府上添點好彩頭,自己還會唱小曲,買一送一,只要一兩銀子,就被一起帶了回去。
朱大人裝的憨厚老實,就像個跑江湖混飯的,果然順順利利的上了山。
土匪咧開嘴,像看稀奇一樣:“說什麽喜話?還要一兩銀子!我們自己不會說?來來,小老頭,你說幾句吉祥話來聽聽。”
朱大人:“……”
算了,他忍。
朱生風:“鑼鼓喧天轎臨門,五色彩棚接新人;豔陽照耀興隆地,代代兒孫跳龍門。
揭開轎簾喜連連,雙手攙出玉天仙;金枝玉葉開鮮花,來年生個小探花。”
土匪一聽:“嘴皮子還挺溜,就是最後不太好,不要小探花,改成小土匪。”
朱生風暗暗翻白眼:“成,來年生個小土匪。”
葉铮铮上前攀談:“今日娶親的是哪位爺爺?有什麽忌諱沒有?”
土匪見她是個小姑娘,嘻嘻哈哈搶着和她說話:“沒什麽忌諱,就是我們朱老大不喜歡當官的,你們別提什麽升官,就說發財。”
葉铮铮:“朱老大?”
土匪:“對啊。”
有個土匪跑來,問葉铮铮會不會做針線,要改嫁衣。葉铮铮點頭之後,就被帶走了,看見那嫁衣,上面也是花團錦簇,但是異常的大!
平鋪下來,幾乎能裝下兩個葉铮铮。
葉铮铮估摸了一下新娘子的體态,剛想刺探幾句,新娘子已經迫不及待的過來了。
“我的嫁衣好了沒有?”
葉铮铮聽見聲音,猛地趴到了窗戶邊上,接着瞪圓了眼睛。
這一瞬間,新娘子也看見了葉铮铮,學着她的樣子,捏住了欄杆,兩個人隔着欄杆兩兩相望。
這一幕,既滑稽,又好笑。
葉铮铮張了張口,發不出聲音。
欄杆外的童千錘也是如此,半晌,才把銅錘往地上一砸:“你沒死啊?”
葉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