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來

林太太。

這三個字出來時, 楚藝感覺整個人飄乎乎的,好像是在做夢,這情景讓人留戀而熟悉, 而後看到自己無名指上閃閃發光的戒指, 知道這不是夢, 之所以覺得熟悉, 是這個情景被幻想過很多次。

是上次他送她項鏈的時候,在盒子被打開之前, 她居然會猜測那會不會是一枚戒指, 天真的想法讓後來的她感到贻笑。

從未想過,天真的念頭, 也不是沒可能出現在現實中。

伴随着驚訝和疑惑, 楚藝輕輕低下頭,目光停留在那枚精致的鑽戒上,“怎麽……這麽突然……”

“突然嗎。”

“嗯。”她挽唇,“還是說求婚都這麽突然。”

至少對她來說這件事是非常突然的,可以說毫無準備,其他情侶就算會準備這樣的驚喜,但在此之前應該都是有所預感的。

而她毫無預感, 壓根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确實是突然。”林寄說, “本來想等你回來的——”

奈何聽她那沒有安全感的控訴,總怕分手兩個字會再次從她嘴裏吐出來, 為避免夜長夢多, 不如早點将小媳婦抱回家。

楚藝好奇問道:“你準備了多久?”

聽他那口吻, 似乎是準備挺長時間了的。

“不記得。”林寄陳述, “怕你不喜歡這個款式, 在訂做戒指之前, 先送你一條項鏈。”

如果她喜歡項鏈的話,那大概率也會喜歡戒指。

楚藝卻是從這話裏聽出大概意思,不禁去想,所以,在她收到項鏈的時候,他就有送戒指的想法嗎。

那她之前自戀的猜測不算很異想天開,反而更接近于現實。

她展開手,滿心歡喜,打量一遍又一遍。

林寄問:“喜歡嗎?”

“嗯?”她一愣,“喜歡啊,剛剛不是問過了嗎。”

“我不是說戒指。”

“……”

對上男人認真的視線,楚藝明白了。

她想笑,沒忍住真的笑了,同時擡手去摟他的脖子,身子傾過去的同時,唇也碰在他的唇上,輕輕慢慢地厮磨着,微小但清晰的嗓音回響在彼此耳側,“喜歡啊,最喜歡你了。”

一月後,《長安》劇組正式殺青。

楚藝總算是抽出空來了,本想着好好放松一下,去旅個游,度個假,但休沒來得及休息幾天,時間就被林寄了。

因為他們要去民政局辦手續。

求婚之後就是結婚的流程了,他可能真的被她的那句分手給整明白了,為防止任何意外的可能性,恨不得立刻确定兩人的關系。

盡管楚藝挺憧憬兩人在一起的婚後生活,但真正扯到領證見家長的時候,她有點慫了。

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她還在猶猶豫豫的,“要不再等等?”

“等什麽?”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

林寄掃了眼陽光明媚的道路,不知道她是如何睜眼說瞎話的,“楚楚?”

“沒事,我們去吧。”楚藝終究還是妥協了。

她不是不想領證結婚。

只是不想見家長。

她和姐姐楚荷已經和家裏人基本上斷絕來往了,只是每個月會給一定的生活費來報答養育之恩。

剛開始覺得這樣挺不好的,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楚荷可能還會被他們當做工具人一樣嫁給農村的老男人,以換取一定的彩禮供給給弟弟。

楚藝說不過他們,之前有聯系的時候,他們還會罵她愚蠢,難不成要帶着一個智障姐姐嫁人嗎,不如早點将楚荷丢掉的好。

意見不合,導致他們斷裂很多年,楚藝不知道他們現在什麽情況,也不想去關注。

如果真的按照林寄說的那樣雙方見家長的話……

她只會覺得難堪。

楚藝滿肚子心思的模樣根本沒能掩飾得了,到民政局之後,林寄沒有解開安全帶,而是在車子裏坐上一會兒。

看出副駕駛座上小媳婦的心思,又不知從何而來。

應該不是不想嫁給他。

畢竟她之前興高采烈地戴上了戒指。

林寄的目光落在她和項鏈同款的戒指上,聲音低沉而溫和,“楚楚,你要是暫時不想領證的話,我們可以再等等。”

“啊?”楚藝一愣,“不是,我不是不想領證。”

“那是什麽。”

“我怕……”她咬唇,“見家長。”

原來是這個原因。

這是害羞的嗎。

林寄淡笑,“沒關系,上次不是見過爺爺了嗎。”

她搖頭。

不是見爺爺。

而是她這邊的家長。

“我沒有和你說過我父母的情況。”楚藝說,“其實很久之前我就和他們斷絕來往了。”

林寄确實沒聽她提起過,之前有意調查過她的身世,得到的消息也如同她所說。

不過出于隐私,他沒有過多的詢問,眼下只聽她慢慢地提起敘述。

楚藝的家庭背景還蠻複雜的,家裏除了重男輕女的父母,還有個好吃懶做的弟弟,之前也是這個原因讓她産生自卑感,不求別的,哪怕有個正常的家庭,她心裏也能有一些平衡感。

“他們現在對姐姐仍然很嫌棄。”楚藝說道,“我不想聯系他們,不想看到他們罵姐姐,所以見家長這件事情……要不還是算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誰都沒資格勸別人大方。

更何況林寄向來是尊重她的選擇,希望她一直開心的,“沒關系,我并不是非要去見你父母,你不是還有姐姐嗎?”

楚藝點頭。

“你姐姐是你的家人,她來也是一樣的。”他說,“她可以來做見證。”

“啊?”楚藝意外,“可是她……你也知道她的情況的。”

“她來就好了。”

這些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只要在親人的見證下,他們一起領證結婚就夠了。

也不會覺得智障姐姐沒有資格,不會把她當成負擔,作為楚藝唯一的親人,楚荷同樣和他們也是一家人的。

所有心思被解開,楚藝心情頓時晴朗。

确實沒什麽可擔憂的。

可以見家長,但不一定非要把已經斷絕來往的父母帶着。

撥開雲霧見晴天,楚藝沒什麽可顧慮的,興致勃勃去領證。

領證過程很簡單,填表格拍照片,還有很多年輕的小情侶,民政局也是很人性化的,結婚這邊布滿了喜慶的裝潢。

當紅色的小本本拿到手的那一刻,楚藝心頭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情緒,從現在開始她也是個已婚婦女了,擁有一個具備法律效應的丈夫。

她心情激動,再看旁邊的男人,好像比她淡定許多。

可能是見過大風大浪吧,一個普通的結婚證對他來說和普通證件沒區別。

回到車上,楚藝系安全帶的時候發現小本本不見了,下意識翻找包包,找了好一會兒都沒影子,正要去問旁邊的男人的時候,看見他正拿着兩個本子,仔細地端量。

還挺專注的。

原來在他這裏,她放下心,不禁好笑,“你怎麽看那麽久啊,有什麽好看的。”

“第一次領證。”林寄正襟危坐,“自然是要多看看了。”

楚藝笑出聲來,照他這樣子,都要把小本本給看害羞了。

她從他那裏分來一本,也仔仔細細看一遍。

盡管知道這是他們的東西,但當認真看的時候,心裏會多出一些幸福的情緒。

“你說。”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結婚證上的字跡,“我之前就和你認識的話,現在是什麽樣子的呢,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嗯。”

“這麽肯定的嗎?”

林寄突然說:“其實我之前找過你。”

是爺爺讓他找的,想要找到老金的救命恩人,以表達感謝。

可惜并沒能找到。

談不上有多執着,非要找到她不可,但冥冥之中再無那般印象深刻的女孩子了,他本身薄情寡意,對感情不會主動博取,只忙于工作,視為可有可無,直到後來再遇見。

重逢後的二人本該是陌生人,但總會有那麽多的機緣巧合,仿佛是天生注定,至少于她而言是這樣的。

而林寄并沒有告訴過她,周家陷入經濟危機,和林家脫不了關系,表面來看,是商業競争和沖突,而他的所作所為看似随意,連接在一塊卻可以達到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效果。

證件到手,後面的事情就是見家長了。

正常的程序應該恰恰相反,不過兩人都是成年人,楚藝這邊完全由自己決定,林家那邊,在此之前楚藝便見過老爺子,因此先斬後奏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更何況林老爺也是知道他們是要領證的,畢竟林寄讓人回老宅取戶口本的時候,這麽大的風聲,老人家不可能不知道。

上流社會講究門當戶對,這一點無可厚非,為的是日後互幫互助,生意上更上一層樓。

但那層樓對林家而言作用并不是很大,沒有一加一大于三的作用。

再者,于林老爺而言,只要那兩個孫子別帶男人回家來說他就謝天謝地了。

老人家是看着他們長大的,大孫子從小脾氣不好,秉性惡劣難伺候,難得遇上個喜歡的還把人家給鬧走了,那二孫子就更不必說了,老人家自诩已經非常工作狂了,年輕的時候為了打下商業帝國常常是忙得吃不上飯,二孫子幾乎是繼承衣缽,眼裏只有工作了,女人什麽的,比空氣還要漠視。

不管老人家用盡什麽手段他們兩個始終無動于衷,我行我素,剛開始林老爺還氣得去用拐杖揍人,到後面慢慢釋懷,也罷,傳宗接代也不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大不了他眼睛一閉給祖宗磕幾個響頭便是,要說不孝的還是那兩個孫子才是。

有時候不是沒祈禱過,別說門當戶對的姑娘家,只要是正常家庭的女孩他都可以接受,随着時間的推移,意識到這個願望也很難實現的林老爺再次放下條件——是個女的就行,缺胳膊少腿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因此在看到楚藝的時候,老人家眼睛一亮,想不到這麽漂亮,四肢健全,能說能笑,這比他期待中的好太多了,當時就恨不得把他們送到民政局來。

好事多磨,現在二人也如願領證結婚了,再見見家長,舉辦婚禮,接下來就是生娃的步驟了。

見家長這個環節,林家并沒有忽視。

訂的頂級酒店包廂,配菜都是按照新媳婦的口味來選的,林老爺這天晚收拾得格外端莊,偏唐式的禮服,拐棍換上新的,還讓助理給捯饬一番花白的頭發。

同時,還叫上自家那不争氣的大孫子。

林澤回來後如願給老爺子問安,但他個性張狂散漫,老人家是管不住的,這次叫他去見見弟媳婦,他也是老大不樂意。

出于好奇,林澤也想看看上回在電話裏讓自家那個二弟低聲哄的女孩子到底長什麽樣子,因此還是移了大駕。

林家這邊的人早早過去等候,林寄過去的時候,只見那老人家正在教育大孫子。

“能不能跟你二弟好好學學?”老爺子貪心不足,看二孫子要娶媳婦,還不嫌多,唆使那個大的,“人家現在愛□□業雙豐收,你呢,就知道玩——”

林澤俊美的面龐毫無動容,“您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分手呢。”

“你!臭小子!”林老爺活活地被噎住了,拿起拐棍作勢揮了揮,“嘴裏沒有一句好話。”

“沒關系的爺爺。”林寄走過來,不遺餘力地出聲諷刺,“大哥是過來人,說的話也是為我們警醒……”

過來人三個字,刺激得林澤眉頭一皺。

林寄又說:“放心,我不會像大哥那樣把人鬧走,我和楚楚這輩子都不會分開。”

在怼人這方面,兄弟兩沒一個認慫的。

何況林澤是有弱點的。

過一會兒,服務生過來敲門,将遲到的兩人帶進來。

因為去接姐姐,楚藝在來的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本來林寄是要陪她一起去的,楚藝怕姐姐不适應,還是自己過去,同時還帶姐姐去收拾打扮一番。

盡管智力有問題,在服裝儀表上不能馬虎,避免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坐下前,楚藝微微緊張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

林老爺笑眯眯着:“沒事,我們也剛到。”

後面的就是介紹環節。

林老爺和楚藝之前見過,不算很陌生,林澤的話,楚藝只聽過零星半點的傳聞,這次見到傳說中的本人,還是小小驚訝了下,以為林家大少爺現在三十多歲,應該挺老了,實際長相卻和小鮮肉沒太大的區別,只是眼神更加地深邃了。

“這就是弟妹嗎。”林澤再目中無人,最基本的禮儀還是有的,雖然依然散漫随意,“初次見面,你好。”

“你好……”楚藝不知道怎麽稱呼,看了眼身側的男人。

林寄說:“叫名字就好。”

“……”

擱這裏鬧呢,初次見面就叫名字。

楚藝還是小聲說了句:“還是叫大哥吧。”

她看出這兄弟兩個有點不對付。

天生鋒芒似的。

這頓飯總體上來說是比較愉快的,因為提前通知過,姐姐楚荷就像個安靜的乖孩子,專心致志吃自己的東西,當然,她在被林老爺問起是否将妹妹嫁過去的時候,還是愣了下。

随後也是意識到他們并不是壞人,于是肯定地點頭。

只要妹妹開心她就開心。

林家也将她當成可以替代父母出席的家長了,一拍即合,商讨着日後婚禮的計劃。

雖然說林澤和楚荷都在,不過他們兩個插話的計劃并不多,楚荷主要在吃東西,而林澤似乎有自己的心思。

楚藝注意到這個細節,總感覺這個大哥看起來怪怪的。

并不像傳聞中那樣,但依然有着不可一世的氣場。

飯罷後,各回各的。

楚荷在療養院待習慣了,自然還是要回去的。

而新婚夫婦則婉拒和老爺子一起回老宅過夜的想法,他們的新家已經裝潢完畢,是時候享受夫妻的二人世界了。

回去的路上,态度一直清冷淡漠的林澤撥來一個電話。

林寄淡淡道:“什麽事?”

“……”林澤卻沒說話。

“沒事我挂了。”

“她在哪。”

“我怎麽知道。”

啪地,林澤挂斷通話。

如果不是為了詢問顧淺淺的下落,林澤不可能去主動打電話閑聊的。

通話簡短,楚藝聽得清晰,不無疑惑地看向一側開車的男人。

“沒什麽事。”林寄說,“那瘋子就喜歡做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他是不是在找什麽人?”

楚藝看出來了。

她也知道其中一個傳聞是,林澤是為一個女人呢變得越來越瘋的。

“找一個不可能的人。”林寄淡淡陳述。

故事還是俗套的,很多年前,一個對人體并無興致的天才畫家林澤,在遇到顧淺淺後一改習慣,熱衷于人體的繪畫上,那本該是雇主和打工人的關系,卻漸漸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

顧淺淺自幼是個無法說話的啞巴,家境貧寒,于她而言只想賺錢上學,所作所為都是有目的的,包括讨好和配合林澤,作為林家大少爺,脾氣陰晴不定,性格古怪冷漠,還經常發瘋,是個難伺候的祖宗,但顧淺淺有耐心地哄着伺候着,漸漸給人一種朦胧愛意的錯覺。

直到林澤知道是爺爺不過為了安撫他的情緒,給顧淺淺一筆錢,雇傭她的照顧罷了。

自此他更加張狂肆意,開始對她刁難,最終,顧淺淺連錢都不要了,選擇離開走人。

那會兒他們都太年輕,沒有過多的愛和包容,世界只有黑與白,而林澤一直都是衆星捧月鶴立雞群的,他根本沒轍去哄一個女孩子。

只是在她離開後,他的世界一片死寂,荒蕪潦草。

顧淺淺不會回來,就算回來,也不會愛他——這個不争的事實,将會伴随林寄永生,因此,才叫不可能。

林寄言簡意赅告知大意,而楚藝結合傳聞,大概有所明白了。

怪不得林澤看所有人的眼神都無神無光,對待俗世漠然至極,可能唯一的樂趣就是和自家那個二弟互怼了。

別人的事情,楚藝沒問太多,回到家,先去洗個澡。

新換的房子比之前住的大不了多少,但整體的裝修風格沒有那麽性冷淡了,反而是以溫馨的米色為主,知道她喜歡洗澡,所以浴室修得很寬敞。

很寬敞,很适合洗澡,也很适合……在這裏做。

念頭一出來,楚藝都有點懷疑那個男人的良苦用心了。

裹着浴巾出去,楚藝看到手機裏的短信。

是自己的……銀行賬戶……

居然平白無故多了七位數。

什麽情況。

林寄之前就把副卡給她随便刷了,所以沒必要特意打錢,那這個錢是哪來的?

等林寄過來的時候,她不由得将手機上的信息給他看。

同時說出自己的疑問:“不會是騙子短信吧。”

“應該是爺爺給的。”

“爺爺?”

“林家的新媳婦,排面還是不能少的。”他揉揉她軟綿的長發,“聽說他還有幾個莊園和地産也過戶給你。”

“啊?”楚藝忙擺手,“我不用,這是幹嘛啊。”

“老人家的心意,拿着就好。”

話是這麽說,林寄想起之前自己有意朝爺爺要那些地産做投資的時候,老人家可是一直堅決拒絕的,誰知現在甩手就送給孫媳婦了。

送到這裏來了,楚藝總不能還回去,心底還琢磨這禮是不是太大了,一側男人已經俯身過來,開始親吻她的脖子。

他氣息溫熱灼烈,她呼吸一緊:“你……還沒洗澡呢……”

“也是。”他輕笑,随後就将她抱起來,“走吧。”

“……”

楚藝無語,她說的是他沒洗澡,又不是和他一起!

當她被抱進去的時候,再次篤定這個男人将浴室裝得這麽大就是為了方便……

花灑溫熱的水流,順着楚藝的長發,流淌到肩膀上,再慢慢下滑,反照的背景牆上,倒映着雪白的蝴蝶骨後背,以及一只男人的手。

林寄做這些挺有耐心的,能等她充分接納,就像一只熟練捕獵的狼,再餓也會耐心等待獵物慢慢熟熱。

一半的時候,男人喉間溢出低沉的嗓音:“忘了件事。”

楚藝已經意識迷亂了,兩只手被迫攀附在男人的肩膀上,“什麽?”

“楚楚。”貼着她的耳邊,男聲愈加迷惑,“上來坐。”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