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傅聞笙握住了餘束白的手。

他曾經對這只手很熟悉, 每一寸皮膚他都撫摸過無數次,連手心的紋路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因為餘束白的手生過凍瘡, 所以每到冬天, 他就會格外小心,出門一定要餘束白戴手套,晚上睡覺之前要塗凍傷藥, 每次洗完手都要塗護手霜。

盡管家裏有暖氣有熱水, 他還是不讓餘束白碰家務,做飯洗碗搞衛生都是他一個人包攬。

兩年下來,餘束白的手被他養得很好,手指白皙如玉, 皮膚光滑, 掌心柔軟, 好看又好摸, 只有跟他親熱的時候, 才會留下一些牙印和紅痕。

可是現在,再一次觸碰到餘束白的手的時候,他發現那只手的掌心和指腹有很多老繭, 雖然看起來還是一樣好看, 卻多了幾分力量感。

而且餘束白包裹在剪裁合體的西裝裏的身體, 也不再像過去那麽單薄。

在他看不見的歲月裏,他記憶中的單薄少年已經蛻變成了成熟的青年,連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乍一看和那些精英高管沒什麽大的區別, 只是容貌比較出衆。

這個人由內而外都變成了他不熟悉的樣子。

傅聞笙不知道餘束白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不知道餘束白什麽時候出的國, 又為什麽會突然回來, 更不知道餘束白是什麽時候走進了傅柏桦的視線。

又或者是,從一開始傅柏桦就沒打算放餘束白獨自離開。

或許在他跟餘束白認識的第一天,傅柏桦就已經知道了餘束白的存在。

跟餘束白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兩個都還太過青澀,自以為已經掩飾得很好,卻早已經漏洞百出。

連餘靜岚都能看穿的事,又怎麽可能瞞得過傅柏桦。

他跟餘束白分開,極有可能就是傅柏桦一手策劃的。

這些年他一直在暗中調查餘靜岚的死因,卻始終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餘靜岚的死跟他沒有關系。

那家醫院的病房沒有監控,從走廊的錄像看,他的确是最後一個探望過餘靜岚的人。

就連當年那個姓王的女護工,他也讓人跟蹤調查了很久,但是一直沒發現什麽可疑的點。

唯一的疑點是他離開之後餘靜岚接了一通電話,是用首都的公共電話打的,查不到對方的身份,也查不到通話的內容。

但直覺告訴他,餘靜岚的死跟那通電話有關,而這件事最有可能是傅柏桦讓人做的。

傅柏桦總說,一個人越是在意什麽,就越容易被在意的人或事物所限制,那會成為他的軟肋,成為他的死穴。

餘束白的死穴是餘靜岚。

傅柏桦用餘靜岚的生命,在他和餘束白之間制造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然後高高在上地告訴他,感情是最脆弱、最靠不住的東西。

傅柏桦不想讓餘束白成為他的死穴。

這些年他表現得足夠順從,傅柏桦也就沒有什麽動作。

但是他拒絕了跟杜小姐見面,傅柏桦便把餘束白擺到他面前,直接将了他一軍,讓他進退兩難。

如果他同意聯姻,餘束白或許會暫時安全,但他跟餘束白之間也就再無一絲一毫的可能。

如果他仍舊違抗傅柏桦的意思,傅柏桦便會用餘束白來楠`楓要挾他。

在傅柏桦眼裏,任何人都可以成為棋盤上的棋子,至于棋子被利用的時候會不會痛苦,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有危險,完全不在傅柏桦的考慮範圍。

毀掉一顆棋子,對傅柏桦來說不痛不癢。

但傅聞笙不能拿餘束白冒險。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就理清楚了思路。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禮節性地握了一下餘束白手,停頓幾秒便松開了,而餘束白面對他的時候,也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好像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樣。

盡管傅聞笙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此刻,他的心裏還是湧上了一股酸澀。

當年的事,他根本沒有機會去跟餘束白解釋。

不管是那一百多通未接電話,還是餘靜岚的突然離世,又或者是那段言不由衷卻極為傷人的混話,他全都沒有機會好好跟餘束白道歉解釋。

傅聞笙看着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餘束白,看着餘束白冷漠疏離的眼神,他非常直觀地感覺到,那些事的确給餘束白帶來了很大的傷害,餘束白也的确在記恨他。

或許餘束白就是為了報複他才會選擇進入傅氏集團。

是他活該。

傅聞笙在心裏苦笑,他艱難地把目光從餘束白身上移開,轉而看向傅柏桦,“那餘特助以後就跟着我了?”

他的語氣裏帶着幾分玩笑的意味,卻又并不顯得輕浮,反而有幾分無傷大雅的幽默。

好像他跟餘束白真的只是久別重逢的故人,并沒有什麽特別深的牽絆。

傅柏桦打量着他,片刻後緩緩開口:“人交給你了,能不能留得住,要看你的本事。”

語畢,他又拍了拍餘束白的手臂,不像是對待下屬,仿佛是對待什麽關系親近的小輩,語氣和緩了很多:“小餘,你就先跟着他去總裁辦吧,要是工作上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或者有別的想去的部門,可以再來找我。”

這種話實在不像是傅柏桦這樣的人能說得出口的,但餘束白并未表現出什麽受寵若驚的神色,只是恭敬地應道:“是,傅董。”

傅柏桦又對傅聞笙說:“你手上那幾個并購案,讓餘特助給你把把關。”

傅聞笙知道,傅柏桦這話并不是讓餘束白協助他工作,真正的目的是讓餘束白監視他。

那幾個并購案影響着傅氏集團未來很多年的發展,重要性不言而喻,傅柏桦恐怕是擔心他會在其中動什麽手腳,換了其他人來監視他,很可能會被他糊弄過去,但是餘束白不一樣。

雖然他并未跟現在的餘束白深入接觸,但他知道,餘束白的工作能力不會比他差,如果他真的動了什麽手腳,很難瞞過餘束白的眼睛。

而且,只要他還沒有洗清身上的嫌疑,餘束白就不可能會站在他這邊。

就算他想跟餘束白解釋,在沒有足夠的證據的情況下,餘束白恐怕也不會再相信他。

傅柏桦這步棋走得實在是夠絕。

不過傅聞笙沒有拒絕,反而很爽快地應下:“行,那就勞煩餘特助了。”

餘束白客氣地沖他微微躬身:“傅總言笑了,分內之事。”

傅柏桦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游走了一遍,擺擺手說:“沒別的事了,你們先下去忙吧。”

傅聞笙領着餘束白從傅柏桦的領地離開,搭上總裁辦的電梯。

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但氣氛還是有些凝固。

電梯裏有監控,所有傅聞笙只是假裝随意地說:“好久不見,這些年過得怎麽樣?”

餘束白看了他一眼,目光仍舊冷冰冰的沒什麽溫度,客套地說:“勞傅總挂念,我很好。”

傅聞笙感覺餘束白的每一個眼神,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化作了尖銳的匕首,深深刺入他的心髒。

他設想過很多種重逢的可能,就是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

傅柏桦是真的夠狠。

傅聞笙這些年也算是練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領,臉上依舊挂着客氣的笑意,順着餘束白的話說:“那就好。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也沒聯系我,早跟我說,我也好去給你接風。”

餘束白淡淡道:“傅總日理萬機,哪裏有這種空閑時間。”

傅聞笙:“畢竟是故交,這點時間還是抽得出來的。”

餘束白深知他順杆子往上爬的本領,收起了客套,直接道:“多謝,不必。”

傅聞笙笑了笑:“餘特助太見外了。”

餘束白沒再回應,電梯裏一下子又安靜下來。

這份安靜折磨着傅聞笙,但他并未再說什麽。

無論如何,能夠重新見到餘束白對他來說應該算是一件高興的事,只是這份喜悅被太多別的情緒給沖散了。

電梯到達總裁辦那層的時候,傅聞笙率先走了出去。

因為有新同事加入,總裁辦的全體員工被臨時叫去開了個會。

傅聞笙還有別的會議要參加,過去露了個臉,簡單介紹了一下餘束白,然後就匆忙離開了。

等他開完會回來,就發現餘束白正跟秘書處的老大Emily聊着工作,看起來相處得還不錯。

陳助理跟着傅聞笙從會議室出來,見傅聞笙的目光停留在餘束白身上,心裏轉過了很多念頭。

他在傅氏集團工作多年,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不過一個會議的時間,他就已經知道了餘特助是董事長欽定來協助傅總的,地位肯定跟普通的助理不一樣。

他還聽說,餘特助跟他們傅總是故交,本科都是A大商學院,同級,但不同屆,因為餘特助體前兩年就畢業了,然後去哈佛商學院讀了碩士,畢業後便就職于傅氏集團在海外的一家分公司,因為工作能力突出,很受上面看重,後來不知怎麽就入了傅董的眼。

自從傅總接手公司大部分工作之後,傅董就處于半退休的狀态,很少再插手什麽事。

上一次傅董有所動作,還是三年前把許嘉遠從總裁辦特助提拔到財務部總監。

這次餘特助空降總裁辦,恐怕又會在集團內部引發一系列變動。

Emily看到他們過來,連忙上前問道:“傅總,餘特助的辦公室,您看安排在什麽地方比較合适?”

傅聞笙邊走邊道:“把我辦公室外面那間整理一下。”

他的辦公室是一個很大的套間,最裏面是休息室,然後是辦公室和會客廳,會客廳和外面那間辦公室之間只有一道玻璃牆作為隔斷,因為離得太近,傅聞笙之前沒讓其他人使用,只是放一些資料和雜物。

Emily聽到他這麽安排,表情明顯有些驚訝,但還是迅速應道:“我知道了,現在就讓人去收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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