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種尴尬而又令人震驚的場面很快讓大家的注意力轉移了方向,安靜的空氣頓時熱鬧起來,先是一陣驚呼,接着就都喊了起來。

“地板裂了?”

“我操地板被寇忱踩斷了?”

“太重了嗎……”

“看着也不重啊……”

“是不是可以跟樓下文3打招呼了啊?”

……

“卡住了沒?”許川問了一句,蹲下用手扳了扳斷開的地板。

“沒。”寇忱回過神,動了動腿,剛才下落的距離最多也就50厘米,居然讓他有那麽一瞬間感覺到了失重。

太突然了。

他撐了一下桌子,把腿從地板中間拔了出來,回到了跟霍然面對面的狀态。

現在他倆之間暫時沒有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意外來得太突然,顧不上了,不過霍然臉上的震驚表情之下沒太憋住的笑依舊讓他不怎麽爽。

“我靠,這樓質量不錯啊,中間架空層這麽高呢?”魏超仁立馬探過頭,往地板上的洞裏看着。

“趕緊的,”寇忱拍了拍褲子,“趴地上跟樓下say hi去吧。”

“這他媽……”魏超仁盯着那個洞,兩秒鐘之後有些錯愕地擡起了頭,“都能看到樓下了啊!”

寇忱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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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學過來以後,對學校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幾棟鬧鬼傳聞能寫一本書看上去馬上就要塌了可就是不塌并且還在繼續使用聽說明年才拆的教學樓,不過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就這麽一腳就能把上下樓給蹬通了。

那樓板會不會……

寇忱趕緊急切地伸出腦袋湊過去想看看,只是他并沒有想到還有人跟他一樣這麽急切,甚至更急切。

他的鼻子猛地一下撞在了突然出現在他臉下方的霍然的後腦勺上。

霍然從那個洞裏的确看到了樓下文3仰着幾張的臉,看不全,都是一閃而過,瞬間想起的各種關于鬼樓的傳說讓他大早上身邊圍了一群人都心裏發毛,詭異的感覺裏他的後腦勺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頓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驚恐擡頭看到捂着鼻子的寇忱時,他才罵了一句:“我操。”

“你再操一遍?”寇忱皺着眉,手還是捂着鼻子,但眼神很不客氣。

“我褲子剛提上……”霍然話還沒說完就被徐知凡拉了一把,坐到了旁邊的座位上。

“樓下肯定掉牆灰了,”徐知凡回頭看了一眼教室的門,“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上來找麻煩。”

“文3一幫廢物,找個屁麻煩。”寇忱說着也往門口看了一眼。

霍然和寇忱的注意力被成功從彼此身上轉移開了之後,徐知凡松了口氣,膝蓋往霍然腰上頂了一下:“你坐裏頭。”

霍然看了他一眼,移到了裏面的位置,側身靠着牆拿出手機低頭看着。

霍然就這點好,嘴雖然欠,但是不太記仇,事兒一過就忘了,下回想起來不定什麽時候。

“哎,”江磊坐在了他倆前面的位置上,回過身,“咱班主任是誰啊?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霍然盯着手機,手指飛快地打着字。

“不會還是老李吧?”江磊說,“他對我一直有意見,我不想再跟他相處一年多了……”

“不知道。”霍然重複了一遍,繼續在手機上按着。

“但如果是老陳,我也不怎麽喜歡……”江磊想了想。

“不知道。”霍然說。

“你看什麽呢?”徐知凡一把搶過了他的手機,往屏幕上掃了一眼,看到霍然在一個不知道什麽群裏還沒有打完發出去的一句話。

-傻逼哪沒有啊這群裏就好幾個,也就是塞不回去了,要不

徐知凡看了一眼群名,居然寫着“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你在你們親戚群裏這麽罵人?”他迅速地删掉了那行沒打完的字,把手機還給了霍然。

“罵我那幾個表哥呢,”霍然一臉不屑,“仨老爺們兒,盯着我表姐一個女的沒完沒了地吵。”

“吵什麽啊?”江磊問。

“我哪兒知道吵什麽。”霍然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吵什麽你上去就罵啊?”徐知凡嘆氣。

“看着他們說的話就不爽,我罵好幾句了,”霍然說,“現在他們都轉頭盯着我了。”

“你表姐得給你發紅包。”江磊說。

“屁,”霍然想想又笑了,“她一塊兒罵我呢,說我沒素質。”

“欠的。”徐知凡說。

寇忱看了一眼腳下的洞,往教室後邊走過去,地上畢竟有個洞,還是他踩出來的,他打算拿個掃把先插那兒做個提示。

剛走到門邊,半掩着的門突然從外面被人一腳給踹開了。

寇忱完全沒有準備,拿掃把杆擋了一下也沒擋住,門砸在了他肩膀上。

這門也跟教學樓一樣古老,是老式的對開門,門上是橫插的老式鐵鎖,鎖棍兒正中寇忱胳膊,不知道打中了哪根筋,頓時從肩膀到胳膊全麻了。

他張了張嘴剛想開罵,門外進來了幾個人,臉都還沒露全就搶在他前頭喊上了:“你們文1是不是有病!我們房頂全塌了知道嗎!”

“房頂塌了?還全塌了?太誇張了吧。”有人回了一句。

“誇張個屁啊,要不你下去坐那兒我跺兩腳你試試?”上來的人很不客氣,“開學第一天你們班就想找事兒是吧?”

沒人再說話,在不知道是尴尬還是憋勁兒的氣氛中沉默着。

文3的這幾個人其實大家都認識,帶頭這個寇忱不知道名字,見過,但站門邊那個以前就跟寇忱一個班,另外那幾個說不定還跟現在班上的某些學生私下關系不錯。

但這會兒突然就像是收到了分手信。

大家看上去都很冷酷。

因為新的班名而産生的,莫名其妙的,新的歸屬感。

一幫以前熟悉或不熟悉但起碼都相互認識的人,在這一瞬間突然因為這句很找事兒的“找事兒”之後,集體榮譽感就這麽油然而生了。

過了今天,該是什麽關系差不多還會是什麽關系,但今天,眼下,我們都是文1人,面對前來挑釁的文3人……

我們是團結而冷酷的。

“你們有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人,”文3帶頭的那個開了口,依然很不客氣,“跟我們下去看看,再帶幾個人下去給我們把地掃幹淨。”

“行啊,”有人接了話,說得非常客氣,“麻煩你們也來幾個人把我們教室的門擦擦吧。”

寇忱順着聲音掃了一眼,是霍然,他正靠着牆低頭看着手機,眼皮都沒擡。

“誰說的話?”那人看了兩眼,大概是沒找着人。

“報告,”霍然舉起了手,眼睛還是盯着手機,“我。”

“你誰啊?”那人對于霍然的态度明顯不爽。

“你爺爺,”霍然放下手機,偏過頭沖他笑了笑,“鬥牛贏你七回的霍爺爺。”

班上頓時響起一陣助陣的起哄聲,整齊劃一。

這話霍然沒有吹牛,不是那人水平差,霍然高一下學期就是校籃隊長了,球技高超,除了嘴欠點兒沒別的毛病,據說高一能當校籃隊長的,近十年除了上兩屆轉學走了的蔣丞,就只有霍然。

但霍然語氣太欠,不知道蔣丞隊長平時怎麽說話,反正霍然說話經常讓寇忱想抽他個底兒朝天。

“我他媽是你爺爺,你剛說什麽再給爺爺說一遍!”那人沖着霍然那邊就過去了。

坐在霍然旁邊的徐知凡立刻站了起來,江磊跟着也起來了。

“盧偉你幹嘛呢?”徐知凡伸手擋住了那個人,“這樓有多舊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誰都知道這樓舊,但是能把樓頂弄塌了的也就你們班!”盧偉指了指霍然,“我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咱倆的事兒另說,今天這事兒是你幹的吧?上趕着蹦出來撩火!”

“還真不是。”霍然還是靠着牆。

“到底是誰幹的!”盧偉吼了一聲。

霍然往寇忱那邊掃了一眼:“你寇叔。”

“……什麽?”盧偉愣了,回頭看着寇忱。

“他不小心踩到個洞。”霍然說。

徐知凡嘆了口氣,霍然明明是在解釋,但一句話卻把盧偉和寇忱繞一塊兒都給得罪了。

寇忱用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霍然這句你寇叔的意思,他看着霍然,氣都氣不起來,就有點兒想笑。

不過現在這麽多人看着他,他也只能先認下這個爸爸,按“顧全大局”這個劇本走。

這種莫名其妙就各自代表了兩個班級榮譽的瞬間,他可以不跟霍然計較,卻不能跟盧偉服軟。

其實每個班都有那麽幾個愛挑頭也能服衆的人,但這個盧偉他連名字都叫不出來……大概是打散了分班,文3沒分到牛人,正好是他出風頭的大好機會。

“你怎麽弄的?”盧偉一臉我做大哥很多年的樣子問了一句。

寇忱沉默着跟他對視了幾秒,說實話,這麽一對比,霍然是真的長得很好看,起碼不會在幾秒鐘之內就讓他感覺煩躁地想要轉開目光。

他擡起腿,咚地一聲跺在了地板上。

四周都能感覺得到明顯的震動。

“就這樣。”寇忱說。

盧偉仿佛沒有反應過來,瞪着他。

“沒明白?”寇忱問。

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起來的,這會兒突然也往地上跺了一腳:“這樣。”

盧偉猛地轉頭。

徐知凡跟着也跺了一下腳。

接着就場面就有些失控,一幫人跟幼兒園小孩兒找着了什麽新玩法似的,全都開始蹦着跺腳。

很快樓下就傳來了文3的叫罵聲。

老教學樓開學第一天就被文1的人集體把一樓的天花板上的牆灰蹦掉了一大片,這事兒挺震動的。

附中這樣的重點高中,這種事兒并不多見,相比相鄰的普高,他們的日常生活中規中矩得多。

但不得不說,大家心裏都盼着能出點兒什麽事兒。

打個架,鬧個事,都讓人充滿期待。

文3的班主任從樓下上來的時候,霍然感覺有些緊張。

他還聽到了許川有些震驚地跟寇忱說了一句:“我操,梁木蘭是他們班主任?”

“那我們的班主任必須得是老袁,只有老袁能頂得住她的攻擊吧。”魏超仁說。

霍然同意他的觀點。

梁老師大概是全校唯一沒有被學生親熱地叫成老X的老師了,大家當面都老實地叫她梁老師,背地裏叫她梁木蘭。

梁老師是語文老師,但每次給新生上第一堂歌,都會帶上外放音箱放伴奏,唱一遍劉大哥講話理太偏,有時候不止一遍,如果沒人叫好,她會繼續唱,據說最多的一次唱了七遍,最後終于悟透了真谛叫了好的那位,被要求現場點評好在哪裏。

霍然有點兒怕這個梁,倒不是因為叫不叫好都受罪,而是她給霍然他們班代過一節課,因為霍然桌上還放着一堆幾何卷子,下課後被叫到她辦公室教育到下節課都開始十分鐘之後才結束,主要內容是霍然不尊重她。

從那次之後,霍然見了她都繞着走。

梁老師走到文1教室門口的時候,教室裏的人都一塊兒看着她,慢慢安靜了下來。

“我會找你們袁老師談的,”梁老師推了推眼鏡,“據說平均分第一的文科1班,很厲害嘛。”

話音剛落,有人吹了聲口哨。

是寇忱。

“一個暑假沒見,你還是這樣不成氣候的樣子,寇忱,”梁老師說,“你這樣的成績也能在1班,真是神奇。”

本來已經坐下了寇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還順手拎起椅子甩哐地甩到旁邊。

這氣勢讓霍然猛地有些緊張,要打人?打老師?

那個打老師的傳聞……

梁老師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那個傳聞,寇忱大步往門口走過去的時候,她臉色變得很凝重,眼睛死死地盯着寇忱。

寇忱在全班不知道什麽情緒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一直走到了梁老師面前。

霍然掃了一眼許川和魏超仁,做為死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沒有上去阻止?這友情連塑料的都不是吧,得是回收塑料的了。

“有什麽神奇的,”寇忱說,“說明分班很公平啊。”

梁老師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寇忱沒再說別的,轉身下了樓。

“操,”不知道誰小聲說了一句,“我以為要打人了。”

霍然這才發現并不是只有他對寇忱的傳聞這麽上心。

“打個屁,有病嗎。”許川說。

“寇忱以前打老師,是吹牛逼吧?”馬上又有人問,但許川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又迅速看向房頂,再看向窗外。

“打過一次就得次次打嗎?他又不是從精神病院轉學過來的。”魏超仁說。

這話霍然聽着跟罵人似的,沒忍住趴桌上笑了半天。

“咱班主任是老袁啊!”江磊找到了重點。

“啊,”霍然也是這會兒才找到了重點,“太好了。”

這話說完還沒有三分鐘,老袁快步走進了教室,從後面一路拍着手走到了講臺上,把胳膊下面夾着的書本扔到講臺上:“開學第一天就來個大動靜,你們真是不一般。”

教室裏有人笑了兩聲。

“我們一開始又不是故意的,他們氣勢洶洶上來劈頭就找麻煩。”有人說。

“當事人,幾個,都是誰?我知道的有霍然和寇忱,”老袁環顧教室,又往教室門口走過去,“跟我到辦公室裏說說情況,梁老師要我給個說法呢,咱們也先不幹別的了,把這事兒解決了吧。”

霍然猶豫了一下站了起來,徐知凡也站了起來。

“不要擔心,”老袁說,“我講道理的……寇忱呢?”

“廁所。”許川說。

“廁所?”老袁看了他一眼。

“不在教室就在廁所。”魏超仁說。

“哦,兩點一線,”老袁點了點頭,“腸胃不好嗎?一會兒他回來了讓他去我辦公室。”

霍然跟着老袁往外走的時候感覺魏超仁應該是寇忱披皮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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