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耐心的獵人
“狩獵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面對着稀稀拉拉的學生,陳洛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鏡。
“只有莽撞的新手才會過早的在目标面前暴露自己,在捕獵之前,你需要學會的是僞裝……”
一名昏昏欲睡的學生一下子就把頭砸向了桌面,猛烈的下墜感把他從迷蒙的中驚醒,發現講臺上的老師頭也沒擡的時候,又放心大膽的趴下睡了起來。
陳洛是一名普通人,他的課也大都是乏人問津的選修,大部分的學生視其為補覺的好機會,真正能聽進去的倒是寥寥無幾。
不過這件事陳洛自己也要負上一半責任,畢竟在向導學院開授哨兵通解的神經病可沒第二個。
今天也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日子,陳洛結束了照本宣科後,趕走了在教室裏呼呼大睡的學生們,夾着課本穿過走廊時遇到了相熟的同事。
“陳老師,又讀完了一節課啊,”熟知他敷衍的教學方式的同事拍了拍他的後背,“你老是讀這些枯燥的東西,難怪孩子們總是睡覺,換個課程吧,你也不喜歡大家都不聽課吧?”
“有哦。”陳洛溫和的笑了。
“嗯?”
“還是有人聽課的。”
同事聽完哈哈大笑,只當他是自我安慰。
“真的有啊……”在同事走後,陳洛才緩緩說道,“那孩子學的太好,連我都差點騙過去了呢。”
房其琛在扭打的人群裏穿行,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就連哨兵的五感也捕捉不到任何聲響。對戰的雙方誇張又瘋狂的舉動讓他想起了在哨兵學院的日子,那可真是跟“美好”和“令人懷念”絲毫不沾邊的時光。
雖說,他的大部分回憶本就跟“美好”和“令人懷念”絲毫不沾邊。
“我讨厭默劇,”他用打商量的語氣說道,“看在待客之道的份上,能不能換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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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其琛這句話比起真心實意更像是在打嘴炮,可令他沒想到的是,話音剛落,面前就憑空出現了一道木門,而門把手上則貼着一個大大的“請”字。
這時候真是傻子都知道對方想讓他幹嘛了。
作為年長的一方,他決定照顧一下小妹妹,于是打開了眼前的木門,然後掉進了腳下突然出現的大洞裏。
“晏菀青,出生于王國首都的蔚藍區,父母在前線戰死,于向導福利院接受外界資助直至成年,比起普通的向導,擁有更高的攻擊傾向……”
陰暗潮濕的實驗室裏,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讀完了手中的資料,望着被蒙住雙眼綁在座椅上的女孩冷笑了一聲。
“把在校學生列為實驗目标,那群家夥真該下地獄。”
“算了,既然簽了同意書,我也管不了那麽寬了。”
女人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拿起了手邊的針筒,對身旁的房其琛視若無睹,取出裝着不明液體的器皿,将藥物推進針管,踩着高跟鞋走到了女孩面前,把針頭對準了她白皙又纖細的脖子。
“你會看到很多幻像,提升精神力的藥物總是有着強烈的副作用,熬過去了你會成為軍部的寶貝,熬不過去你會變成瘋子。”
女子的語氣裏帶着惋惜。
“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孩子被帶到我面前,可惜他們都沒能熬過這一關。”
說完,她将針紮入了女孩的靜脈,把藥物盡數推了進去。
幾乎是藥物入體的那一刻起,被綁在椅子上的女孩就開始了劇烈的掙紮,她連人帶椅的整個摔到了地上,被封住的嘴吞下了不成句的慘叫,雙手在枷鎖裏來回磨蹭,而腿部則不斷蹬着空氣,仿佛這樣就能好受一些。
像是不忍再看,女子後退着離開了研究室,只留房其琛靜靜地目睹着屋內的慘劇。
“再生女巫計劃。”
他注視着凄慘的女孩,與其冷靜到了殘酷。
“又名藍色複蘇第三號文,我曾經在軍部看到過相關文件。”
“塑造一名能同時配合多名哨兵的全能向導……老實說,我以為這個愚蠢的計劃并不會被批準,看樣子是我高估了那群官老爺的智商。”
說到這裏,他聳了聳肩。
“也對,武器總是越厲害越好。”
女孩的反應越來越劇烈了,她整個人在原地扭動,動作大的幾乎要脫離座椅,被禁锢的手腕已經擦破了皮,被塞住的嘴巴裏有口涎淌下。
看着她苦苦掙紮的樣子,房其琛的後頸也隐隐約約的疼了起來,迫使他擡起手摸了摸針眼曾存在的地方。
“咔噠。”
禁锢女孩的座椅終于在後者的折騰下壞掉了,在雙手獲得自由的一霎那,她就整個身體弓了起來,雙手死死的抱住頭,像是在發出無聲的慘叫。
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浣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女孩的身畔,只見它伸出粉色的舌頭一下下舔舐着主人的臉頰,似乎想要緩解她承受的痛苦。
“真是令人動容的一幕……”
房其琛垂下了眼簾。
“可是,你也差不多夠了吧?”
此言一出,痛苦掙紮的女孩和弱小無助的浣熊全部僵在原地,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的錄影帶。
“毫無人道的實驗、被誘騙懵逼的犧牲品,沒錯,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界,都已經爛透了。”
他插着兜靠在了門板上。
“而比他們更爛的,則是自願去參與實驗的人們。”
“隐藏着勃勃野心,佩戴着無辜面具,會簽下軍部同意書的盡是這樣的貨色。”
後頸針紮似得疼,帶的他骨頭深處也泛起了疼痛。
“我不會去解救你,也不會去撫慰你,”他語氣平淡的說道,“就像人永遠不會去接近野獸。”
而在門板的另一側,同樣靠在門上的白衣女子扔掉了手裏的針管,低頭捂住了臉,只是她的嘴角卻偷偷的勾了起來。
“最好的狩獵者總會讓自己的獵物誤以為占有上風,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耐心去僞裝和等待。”
在精神對接成功的那一刻,柯樂就動了起來,不管身旁緊閉雙眼的青年,她毫無顧忌的掀起自己的裙擺,露出了綁着工具包的大腿,再熟練的卸下了其中的針管和藥瓶,一點也沒有了之前的忐忑和微縮。
早在發現耶奇被誰撂倒時,她就當機立斷的對自己下了暗示,由一名經驗老道的向導變成了脾氣暴躁卻爛好心的菜鳥,這一招在柯樂的任務生涯裏屢試不爽,曾無數次讓她死裏逃生。
就算如此,狼群效應的本能還是讓她險些就真的歸順于房其琛,如果不是首領提前在她腦子裏了下一道保險的話。
提前下好的暗示讓她在約定時間打開了哨塔的電視機,觀看了含有特殊詞語的新聞,就像他們計劃好的那樣,晏菀青果然失控了。
三下五除二的掰開藥瓶,将藥物吸進針管,她卻在挑選目标時犯了難。
她的任務是将晏菀青完好無損的帶回血色蒼穹,可是活捉房其琛的機會也是千年難遇,一旦成功,她必定會聲名鵲起。
怎麽選?
銀色的針頭上沁出了一顆水珠。
迷藥只有一人份,要任務?還是要名聲?
“布谷,布谷,布谷。”
牆上的挂鐘走到了整點,伸出來的布谷鳥吓了柯樂一跳,她瞥了一眼時間,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講針頭對準了趴在桌子上的女孩。
就算因無法控制被踢出了研究,作為唯一熬過了藍色複蘇藥劑的活體,晏菀青對血色蒼穹的意義遠大于她個人的榮辱。
首領是她的恩人,她必須報恩才行。
就在銀針抵上白皙的脖子時,一只手穩穩的擡住了她的手腕,反手一壓打掉了針管,房其琛另一只手扣住了女子的肩膀,以此為支點向後一踢,正中從暗處撲過來的耶奇。
他的力道很大,大到強壯的哨兵撞到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頭偏向一側,身體向前一彈,便沒了聲息。
那一腳就直接踹斷了耶奇的脖子。
目睹了搭檔死亡的柯樂不再遲疑,她肩膀一抖,剛要脫下衣服玩一出金蟬脫殼,就看到腳邊出現了一只呲牙咧嘴的小浣熊,然後這只浣熊越漲越大,越漲越大,投下的影子甚至足足有耶奇三倍大。
柯樂驚駭欲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那龐然大物一口咬破了喉嚨。
“噗嗤……”
任由柯樂斷掉半截的腦袋被粗暴的扯掉,房其琛松開了扣住女子肩膀的手,失去了頭顱的身體直直倒地,鮮血噴灑而出,熏的他鼻子發癢。
然後他推開一步,謹慎的打量着本該是“小浣熊”的動物,那是一頭幾乎要頂破房頂的巨大棕熊,光是腦袋就足有六七歲的孩子那麽大,山丘一樣的身軀和粗壯的四肢,配上人性化的眼神,足以成為所有人的噩夢,更別說它牙齒上上殘留的血漬了。
“砰!”
清脆的拟聲詞從身畔傳來,不知何時醒來的晏菀青對着房其琛比了一個開槍的動作,清明的眼睛裏哪有半點失控和迷茫?
“哨兵先生,”她模仿着他的口吻,聲音像跳躍的音符,“現在你是我的同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