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平兒跪在地上喘着氣,心跳如鼓連眼前也看不真切。

此時此刻她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昏了頭,險些在挽禾面前将男人的秘密全盤托出,若是他來的再遲些……她抖着手撫過頸邊。

他真的會殺了她!

自己能有今天不是因為好命,全是因為在楚憑岚恰好需要一個側妃的時候她用這個秘密做了交換。

她能夠得逞的前提是楚憑岚顧及着挽禾,不會殺她。

可是就在剛剛,她親手将把柄交到了他手中——因為她早就将挽禾得罪的徹底,怎麽有臉面尋得對方的庇佑。

平兒眼裏閃過一絲絕望,楚憑岚好狠的心,由着她情急之下挑釁欺辱挽禾,就是為了看她自斷後路、作繭自縛……

好一個楚憑岚,好一個心機深沉的四殿下。

呈了他的好,必得付出更加慘烈的代價。

“言多必失。”男人氣定神閑地用從挽禾那裏順手拿來的帕子拭淨每一根指節。

帕子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碾作塵泥。

平兒盯着那方原本潔白的布被人肆意踐踏,眼中滿是恐懼和憤恨。如今她徹底落入了圈套,楚憑岚有絲毫的不順心都可以料理了她。

只是她作為工具太過廉價順手——這才保全了一條性命。

想明白了這些,女人低着頭整理着倉皇中蓬亂的發。可是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楚憑岚明明不愛挽禾卻不肯告訴她真相?

“你機關算盡,到底也不敢将真心示人。”

楚憑岚喉頭一哽,将心中複雜壓了下去。

男人挑眉:“她若知道了月兒的存在刻意貼近,就無趣了。”

平兒被這句話嗆住,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是這個理由。在楚憑岚心中年少時就陪伴在身側的人竟然如此卑微不堪嗎?

他哪裏來的自信挽禾知曉自己為人替身之後還能平和恭順,甘願如此。

她看着面前人冷漠的神情,只覺得卑從骨中生,萬般不由人。

——她和挽禾在這些争鬥中,何其可憐。

……

暮色已晚,林奇行動間甚至忘了行禮請安。侍衛的衣擺随風而動已經淩亂,但是他面色蒼白全然顧不得這些,甚至沒有看地上的平兒。

面對楚憑岚意外的神情,他咽了口吐沫,

“聖上駕崩了。”

九聲鐘響。

銅盆裏的香灰末翻來覆去,爆出明亮的光。

此刻已經是深夜,守節的宗親已經全部離去,一個穿着孝服的女人跪在牌位的最近處,用手中的琉璃柄仗翻動着銅盆中的粉末。

“卻不想你留的最久。”

國寺今日誦了一整天的經,他的嗓子有些沙啞。男人用幹瘦的手臂扯過一個蒲團放在身側,坐在了上面。

孝服兜帽下的女人眉眼精致,沒有施粉黛,只是眼角淡淡細紋将年歲透露了一二。——她也不似從前那般年輕了。

聖上崩于尋涪四十四年的五月,在萬壽節之前。他老人家二十歲登基,算來也是高壽,她入宮聖寵二十三年,那些昔年的恩怨愛恨随着突然人去終究樓空。

聽到國師的話,她笑了一聲:“陛下臨終重病幾年,落得六親不認,妻離子散的下場。我若不多燒點紙錢,他恐怕不會安生。”

突然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娴妃側頭看去,多年未見的故人如今也見了老态,眼底昏黃渾濁。

“你不恨他?”國師問。

“……我最恨的,到底還是你。”她收回了視線,繼續撥弄着那盆灰。

“你終于說出口了。”

從濟州歸來後她便開始服散,年節也再未去過國寺。這十三年裏,他只有在天祭的日子才能在人群中遠遠的見上她。

這樣的冷漠,怎麽能說不恨呢?

娴妃突然道:“你有沒有瞞着我什麽?”

國師的瞳孔迅速縮緊,他吞咽一下露出微笑:“你入宮前同聖上相遇,是我設的局。”

女人失望地收回了視線。他沒說真話。

當年國師做局害得她不得已入宮為妃,這是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可是他否認了這麽多年,卻在這個時候選擇放棄……反倒印證了她的猜測。

娴妃柔柔一笑,岔開了話題:“楚憑岚會在七月初七娶陳國公家的女兒為側妃,将當年那個丫頭的牌位奉進宗廟、刻入玉碟。”

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男人一瞬間放松的神情。

“好,挺好的。”

國師不自在地掩飾了下方才情緒的變化,轉而笑着說:“新帝像先帝一般,重情義。”

面前美麗的婦人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後也笑着說。

“是呀,只要人真的死了,就不會夜長夢多了。”

“你說是不是?”

國師看着她溫婉的眉眼,裏面是不加掩飾的殘忍。

最終點了點頭。

娴妃離開後,國師在原地默默了良久喚來徒弟:“……将平安帶過來。”

他年紀大了沒有家室,挽禾走後就唯有平安這一個小輩在身側。凡是被那十三年前的噩夢所糾纏時,就會看看天真爛漫的孩子,好像這樣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

……

楚憑岚深夜趕到國寺的時候,連一向剛正的武僧也紅了眼眶。

男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扒開痛哭的侍女走上前去,措不及防地看到了那個已經青白的小小身影。

他沒有父母,是讓一個同樣苦命的女孩拉扯大的。

他話還說不利索,卻知道抱着他們兩個的腿,撒嬌要個名字。

林奇震驚地連話也說不出來,挽禾姑娘三日前還提過若不是她如今身份尴尬,一定會将平安接到身邊來取個好名字用心養着,說她無名無份也就罷了,她的孩子絕不是無名無姓的孩子。

林奇當時聽後只覺得心疼……她在別院中舉目無親又接連失去,恐怕這個小小的孩童便是她最後的一絲牽挂。

沾血的撥浪鼓被正正好好地立在筆架中,恰似楚憑岚從京郊別院歸來前昔日廢太子随手的一扔。如此刺目!

——先帝過世不足一日,他便猖狂至此。

“殿下……”林奇喑啞。

楚憑岚右手握緊了佩劍。

他的眉眼冰冷平靜:“不要告訴她。”

她有着身孕,有些事他會給出一個交代。

作者有話說:

衆籌一個反派死法

現在腦子裏想的感覺都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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