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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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右手落下一枚黑子,扣在碧玉的棋盤上,擡眸看着姐姐手中撚着一枚白子,微蹙着眉,眼眸不住的在棋盤上巡視。
終于,她的眸子選定了一處地方,将唇咬着,剛落下白子,卻又迅速的收了回去。
我勾唇一笑,看着她說:“不可耍賴。”
姐姐抱怨看我一眼,将耍賴耍到了底,她嘟嘴将白子丢在了棋盤上,“啪”的一聲,一瞬間棋盤上縱橫交錯黑白二子皆亂。她揉揉額頭,讨好的看我笑道:“不玩了,我下棋從來沒有贏過你。”
我不置可否,只看着小孩一樣跪坐在榻上伸手拿糕點吃的姐姐,她遞給我一塊豆蓉酥,問我:“寧國侯府的小姐你見過了麽。”
我伸手接了過來,聞她言,蹙眉想了片刻才想起來寧國侯府的小姐是誰,“你說的是李慕夏?”我道:“自然是見過了,長的讨喜不說,又聰明伶俐,舉止大方得體……是挺不錯的。”我張口咬了一口豆蓉酥,發現對這女孩的印象并不怎麽深,只能一句總結“挺不錯的”。
姐姐笑的有些深意,看我說:“那讨來給輕寒當媳婦好不好啊。”她眼神一眨一眨晶亮晶亮的,就宛如夜空中的星子般璀璨。
我微愣,旋即臉上一熱,瞪她道:“你胡說什麽呢!”才剛剛十二的年齡哪裏有讨不讨媳婦,我一臉窘迫的說到:“總之你別亂說,那女孩我就見過一面,你就想把人家拐來給我當媳婦麽。”我說的正義言辭,頗有幾分父皇訓話時的味道。
只見姐姐只笑着,将最後一口豆蓉酥吃了下肚,舔着手指上的點心渣,笑彎了一雙鳳眸,“你不是也覺得人家不錯麽,當讨來當你媳婦還虧了你了。”
我斜她一眼,故作老成的說到:“這種事情是兩個人的事,只一個喜歡另一個是不行的,也要那個喜歡他才是。”我一頓,“再說,我與李慕夏就一面之緣,她不喜歡我,我不喜歡她,你說你亂牽什麽線。”
許是聽懂了我的話,姐姐表情漸露沉思,秀眉微蹙。緩緩将頭轉到了窗外,如今正是三月桃花開的季節,滿園的桃花紛紛飛舞,緋色嫣嫣,煞是好看。
只見一株桃花樹下洛念容正在折一枝桃花枝,站在她身邊的宋子墨掩口打着哈欠,看來又是被洛念容從午睡中揪起來的。
洛念容調皮的讓宋子墨轉過身去,将一朵桃花插在了他的發上,旋即嘻嘻哈哈的跑開了。
我不免的勾了唇角,只聽姐姐的聲音柔柔傳來,“那他們應該是互相喜歡吧。”
我看着宋子墨無奈将桃花從發上拿下來,跑去追洛念容,低聲說:“才十二的年紀。”哪裏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啊,我心裏不住的腹诽,委實不大明白姐姐今兒的是怎麽了,怎麽淨提喜歡不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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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眼波一轉,笑道:“說的好像你不是十二歲似的。”
我默默一笑。
此時我尚年幼,确實也不明白什麽是喜歡什麽是不喜歡,但卻對情愛抱了一絲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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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登基即位那年我十三歲。
十四歲的姐姐的扮着男裝,坐上了那把染了不知多少人血的龍椅,沒了往日的笑容和溫柔,取而代之的是一國帝王該有的冷峻果斷。
但是姐姐還是我的那個姐姐,對我,她溫柔依舊,可是我總覺得她有什麽地方變了。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
父皇駕崩,母後因此深受打擊,纏綿病榻幾日也随着父皇去了。
姐姐即位後用最快的時間除奸臣,平內患。幫禮部尚書一家翻案。不出一月整個朝堂煥然一新,姐姐的能力也得到了肯定。
随即便是新科狀元林軒得了姐姐重用。
原本要按旨進宮當妃嫔的李慕夏也被姐姐暗中阻了下來。
在我眼裏姐姐簡直是無所不能。
手裏拿着父皇的密诏,我明白自己要護着姐姐,姐姐是女子而我是男子,我要護着她和她的江山。
林軒坐到了丞相的位置,僅僅是一年的時間,他就從新科狀元一路走到了丞相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姐姐與林軒關系也越發親近。
而我也和李慕夏有了來往。
這個姑娘蕙質蘭心,幹淨純粹,長相極好,小小年紀就能看出長大都必是名動一方的美人。果不其然兩年的時間她已然出落成了與洛念容齊名的京城第一美人。
寧國侯府俨然快被提親的人踏平了門檻。
而我心裏卻是莫名其妙多了絲酸味,幾次都想當衆宣布阿音是我的,但父皇密诏上的內容卻只能讓我一忍再忍。
李慕夏說要進宮當妃子的時候是在我十五歲那年的冬天。
那日裏下了入冬來的第一場雪,我拿了一支自己買的發釵和母後給我玉佩将李慕夏喚了出來想交給她,告訴她這就是我們倆人的定情信物,我日後會娶她當王妃的。
見她穿着狐裘,頭上罩着兜帽,露出來的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眼眸含水清光粼粼,,唇角微提,踏着小步走在雪地上,我的心又不可抑止的動了動。我只能說好在現在天冷,要不然我臉上肯定紅透了,遮都遮不住。
我突地想起來了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滿肚子的話還沒有開口。
她便先開了口,眨着一雙水靈的大眼睛,呼出的白氣慢慢消散,我卻也在聽不見一句話,眼前看見的東西也逐漸變成了茫茫一片白。整顆心陷入了沉浮之中,四周白茫一片再無其他,好似歲月一瞬間老了去,蒙了塵。
她說:“輕寒,我要進宮當妃子了,爹爹說,是賢妃呢。”
話語反複在腦海中重複循環,一遍又一遍,像是一個詛咒将我圈住,又像是母後閑暇時在棋盤上擺出的相思局,解不開,逃不去。
母後說相思局實屬求不得。求之而不能得,是為求不得。
彼時我尚不明白為何意。
我暗中攥緊了手中的玉佩,将滿腔的話化為了一句:“是麽,那以後就能經常見面了呢。”只不過卻是另一種身份。
李慕夏神情有些黯淡,眸光略沉的看了我一會兒,才遲疑的說到:“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麽。”
現在再說又有什麽用,我幹笑兩聲,像以往一樣伸出手指戳了她腦門一下。
李慕夏向後退了兩步,兜帽從頭上滑下來,露出了绾的整齊的青絲。她從狐裘裏伸出手來捂着額頭,撅嘴不滿道:“你不是說不再戳我額頭了麽。”
我笑着上前,輕刮一下她通紅的鼻尖,然後雙手一伸将李慕夏牢牢的抱在了懷裏,心裏很難受,嘴上卻還笑嘻嘻的說:“以後再見面就是我嫂子了,那最後就讓我抱一抱你吧。”
懷裏的人久久沒動靜,久到我認為她再也不會說話時她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将早已拿在手上的一支發釵動作極輕的插在了她的發髻上。
我眼睛看着遠處的天空,緩緩說到:“阿音,以後在宮裏遇到了什麽難事就來找我,我……哥哥人很好的,所以應該遇不到什麽難事呢。”
李慕夏沒有作聲,只伸手環住了我腰。
天又開始飄雪了……
明明才晴了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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