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對我沒點兒要說的?”……

天色見了昏黃,喻眠看着前面染得層疊的雲,只有些微弱的餘光,直視過去都不會覺得刺眼的光。

她目光平視着前路,輕聲開口:“晚上想吃什麽?”

喻眠平時也基本不會在家做飯,倒不是不會,只是工作太忙,她沒有時間。

“嗯…我對江成這邊不熟,喻眠姐你覺得呢?”孫梓月低垂着眉眼,心不在焉的,手指飛快點着手機屏幕。

喻眠認真開車也沒注意她在做什麽。

“嗯,你能吃辣嗎?有一家江湖菜味道還不錯,試試?”喻眠順口問。

“可以的,喻眠姐你決定就好啦!”孫梓月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晚上要吃什麽上。

路程不算遠,但這個時間會有點堵車。

半小時的路程裏,她好幾次想問孫梓月,醫生怎麽說,但最後又不了了之。

或許不應該幹涉。

她也不能逼着孫梓月說。

紀深是心理醫生,不管怎麽說,他作為醫生肯定有自己的把握的。

最後也什麽都沒問,直接到了吃飯那邊,本來是簡單的一頓家常江湖菜,卻吃了很久,孫梓月一直拿着手機,似乎是在給朋友發信息,吃飯的時候也在三心二意。

喻眠都已經吃完坐在對面看了她好一會兒。

手機上信息閃個不停。

過了些時候,喻眠摁熄手機屏幕,擡眸開口:“梓月,我還有點事情要回趟公司那邊,你可能…”

可能得吃快點。

把她送回去以後,還要折返回一趟公司。

孫梓月聽到,猛地一擡頭:“啊?是還有工作嗎?”

“嗯。”

“那,那喻眠姐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啦!我等會兒自己知道回來的!”

喻眠:?

喻眠皺了下眉:“你自己回去沒關系嗎?”

“沒事兒,不耽誤你啦,正好我一會兒有個朋友要找我拿個東西,現在是…”孫梓月擡了下手,衣袖挽起一截,準備手表,突然人一愣,“欸?我手表呢?”

“出來的時候戴了嗎?”喻眠看到她手腕上的确是幹淨的,什麽都沒有。

“戴了,我平時都一直戴着,不會随便取下來的。”孫梓月的神色變得有些焦急,“因為…因為是以前姐姐送我的。”

喻眠跟着愣了下,恍惚回憶起來去之前手上還有東西,她随後道:“是不是落在醫生那邊了。”

孫梓月面露難色:“有可能…”

“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喻眠說,“你有電話號碼的吧。”

孫梓月急忙點頭,在包裏摸出一張名片,嘴裏還在說:“這個點已經下班了,打給前臺肯定沒人接,我走之前拿了紀醫生的名片,只能打給他了。”

喻眠應了一聲好,捏着手上的玻璃吸管攪了攪,吸管碰撞着杯壁,發出清脆的叮當響。

孫梓月撥電話的那麽短暫的一些時間裏,她聽着這清脆的聲響。

一瞬間恍惚回到那個炎熱的夏季,穿着單薄T恤的少年随手拎過一瓶冰鎮過的礦泉水,烈日之下,塑料瓶外面淌着水珠往下滑落。

順着他修長的手指往手腕處流動。

那天,喻眠忽然想起有個問題沒有問他,頂着灼灼烈日邁步走過去。

她覺得光刺眼,眼睛都擡不起來,只能微斂着眸子,神色頗淡。

“為什麽?”她開口問。

紀深笑了一聲,吊兒郎當地舔了舔唇,随後說:“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喜歡我。”喻眠依舊沒擡頭,“總要給我個理由。”

紀深似乎是被她這話給逗惱了,仰頭喝了好幾口水才壓下去,手落下來的時候,還有一陣熾熱的風一同來到身邊。

過了許久,他才微微彎腰來跟她平視。

“聽過一句話麽?”紀深的聲音很輕,呼吸也很輕,讓人會有些他在溫柔說話的錯覺。

“?”

少年輕聲細語,可上揚着的語調,永遠掩藏不住那份張狂,他說——

“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碰壁響啷當。”

喻眠出神間不小心手重了一下,敲得一陣都在回蕩的響。

她回過神來,孫梓月那邊的電話也恰好接通。

包間裏很安靜,甚至喻眠就這樣都能聽到聽筒裏傳來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很冷淡,應了一聲。

“喂?”

孫梓月稍微頓了半拍,随後開口:“紀醫生你好…我是今天下午來的那個,孫梓月。”

“嗯。”

“我的手表好像落在你那邊了,請問有在診室看到嗎?”

“有。”

喻眠:……

真是惜字如金。

以前也沒覺得他話這麽少,現在是因為當了心理醫生,有什麽奇怪的職業病,說一句話都要單獨加錢嗎?

“那,那紀醫生你這邊什麽時候方便呀?我過來拿。”

紀深那邊默了一秒,随後說:“随時,我放前臺了,你直接到前臺拿。”

“啊。”孫梓月應着,竟然還愣了下,“好的……”

喻眠這邊也急着回公司,等到她打完電話才起身,背上包:“你明天就去拿嗎?”

姐姐送的重要的禮物,應該也不會再耽擱了。

“嗯。”孫梓月應着,聽着有點無精打采的。

“好,我得先回公司了,你打個車。”喻眠說着,點開微信給她轉了兩百塊,“明天也打車去拿吧。”

孫梓月本來應着,喻眠轉身的時候,她忽然喚了一聲:“啊,喻眠姐。”

“怎麽了?”

“或者你下班順路嗎?”孫梓月說,“順路的話,能麻煩你幫我帶一下嗎?”

喻眠在腦子裏過了一下路線,不順路,但也不會繞很遠。

她說:“也行,你明天好好在家休息,就不要出門了。”

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去紀深那邊,感覺這人不是很想見她的樣子,她懶得擾人安寧,但剛才紀深說直接去拿前臺就行。

那去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反正不會碰面。

第二天,喻眠準備從公司離開的時候已經不早,她出發前先給那邊的前臺打了個電話。

“喂?你好,我是昨天下午那位病人孫梓月的姐姐。”喻眠往停車位走,“她的手表昨天落在你們那兒了,我想現在過來取一下。”

“現在嗎?好的,您大概要多久呢?”差不多也到要下班的時間了。

喻眠開車門上車,飛速地點開了導航:“現在路況有點不好,我大概需要半小時左右,你們是不是快下班了…?”

“是的,不太久的話可以稍微等您一下。”助理輕聲應着。

喻眠說了一聲謝謝,随後挂了電話往那邊趕。

而電話那頭,助理剛挂了電話,擡眸就看到紀深出來,他順手鎖了門。

“紀醫生,現在要下班了嗎?”助理問道。

“嗯。”沒有患者的時候,紀深偶爾會稍微早一點走。

助理微笑了一下,習慣性道別:“好的,路上小心。”

“行,沒什麽事了,你今天也可以早點走。”

“我在等昨天那個女生過來,她開車過來要半小時,我稍微等她一下,聽她語氣挺急的,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所以才急着今天要拿走。

“我記得昨天問她,她說不會開車。”紀深說。

有時候是不建議有精神方面問題的患者開車的,如果是情緒不穩定的時期最好不要碰。

“噢,是她姐姐過來取啦,不是患者本人。”助理笑着回答,随後低頭整理文件。

她翻着手上的東西,忽然恍惚聽到有人啧了一聲,擡起頭來,就看到紀深靠在前臺旁邊,手指在桌上的文件紙張上點了好幾下。

男人突然吸了口涼氣,一副忘了事的認真模樣:“突然想起來,有個病例沒做完,我加會兒班。”

助理:“……?”

您還會加班啊?

紀深知名的到點上班,不到點下班,反正他自己是老板,要是他每天願意多上一小時班,每個月都可以多看幾個患者了!

她還沒從紀深竟然會加班的震驚中緩過來,男人又擡手敲了一下她的桌面。

“你先下班吧,這兒我盯着。”

助理:……?

好的。

喻眠到得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晚一些,本就是高峰期,遇到前方有車輛擦挂的小車禍,又添了幾分擁堵。

她出了電梯以後一陣小跑。

推開門,一蕩風鈴的咣當響,喻眠直接繞過去,也沒看清人,就道——

“抱歉,來晚了點,麻煩你等了…”

她話剛說完,還在喘着氣,就聽到聲輕嗤,輕描淡寫幾分不耐。

喻眠對上那邊人的眼神,稍微一怔,唇微動,下意識打招呼喊他:“紀深。”

“還記得我名兒呢。”紀深懶散地靠着,故意調侃她,“聽你昨天那個稱呼,還覺着連我姓什麽都忘了呢?”

喻眠:“那不至于會忘。”

除非車禍失憶。

男人垂眸看着她,問了句:“所以,你怎麽又來了?”

喻眠覺得紀深就差在臉上寫下“別再出現在我的世界”這句話了,但她還是只能回答:“我妹手表落這兒了,來拿一下。”

幹淨利落的解釋,一點泥水都沒有。

“哦。”紀深冷淡回答。

随後他繞過去拿了東西,也是挺不客氣地往她面前擲,喻眠看他的動作吓了一跳,她知道紀深扔東西一向暴力,但這樣手表丢過來可能會磕壞。

然而紀深這次的動作沒有她想象中那麽暴力,還是輕輕地落在了桌上,挺安全。

喻眠眸子一斂,伸手:“謝謝。”

她剛碰到一邊表帶準備拿起,另外一邊就被壓住了,男人的指尖壓在那頭,力道不小。

他壓得很死。

“喻眠。”這是他重逢後第二次叫她名字,語氣比第一次還諷刺。

喻眠應了,“什麽?”

“你對我沒點兒要說的?”紀深悠悠擡了一下眼皮,神情懶散。

“沒有。”她依舊回答得幹淨利落。

沉默了兩秒,她聽到紀深的聲音,他抵着齒似乎在笑,咬着牙含糊了些,語氣難辨:“行——”

喻眠來不及作出什麽反應,紀深就已經緊接着開口了,輕嘲的淺笑。

“你不是大忙人麽?”

“她的東西自己不來拿,你特地過來幫她拿,真是閑啊。”

說着,他頓了頓,尾音還勾起來一些,意味深長地說——

“哦,是為了跟我見面呢?”

喻眠:……

她猝不及防被紀深打了一套組合拳。

“既然這麽想我,倒也不是不能給你個機會,我最近也挺無聊的。”紀深從旁邊盒子裏抽了一張名片,壓着推給她。

末了,還給她補上最後一句。

“對了,我微信也是這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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