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往昔事
趙全德出了府門去,同他到了外邊兒說話。
“國公大人與六小姐自是一切都好,令愛如何?想來也是今年剛及笄不久!”
宋文生笑道:“多謝趙管家挂念,小女亦是一切都好。”
宋依依聽得這話便差點沒吐了。
她斷出了倆人口中的人是她。
宋文生有三個女兒,兩個兒子,除了宋依依之外,都是他和那姚夢蓉生的。
長子宋學恭——宋依依同父異母的哥哥,便是那個把她打暈,買入春香樓的畜生!
小兒子宋子越今年大概剛剛十歲。
大女兒宋珍珍今年已經十九了,二女兒宋柔柔十七,是以剛剛及笄不久的女兒就只能是她了。
宋依依很是好奇倆人為何會聊起她?
又為何會提起什麽國公府的六小姐?
六小姐?
可就是蘭兒口中的那個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姑娘?
宋依依更好奇了。
但那倆人沒繼續說此話題,越走越遠,宋依依便有些聽不大清了。
所幸,他們所行方向正是她與婢子藏身的這邊兒,是以沒一會兒,一牆之隔,宋依依又聽到了零星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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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話語聲比之剛才小的多,不真切,依稀只聽得趙全德笑着拒道:“不不不不,宋大人客氣了,小人怕是無能為力呀,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宋大人請收回.......”
宋依依雖然沒見過什麽大世面,但又不是傻的,隐約聽出了這是她爹宋文生要求趙全德辦什麽事兒,意欲賄賂呢!
再接着,趙全德的聲音又傳了來。
“實不相瞞,工部侍郎一位盯着的人很多啊!小人雖有幸伺候左相大人,但這種事情,呵呵呵,說不上話呀!”
宋依依聽到此徹底明白了。
後邊宋文生的聲音特別小,她聽不清,不過不重要了。
想來是原工部侍郎怎麽了,如今空出一職,她爹這是想升官兒呢!
是她爹,這确實是她爹。
她爹為了升官發財可是什麽事兒都幹得出!
既是聽不到了,宋依依也便不聽了,何況這種事兒,能讓她聽到這些已經是個意外。
宋依依與婢子起了身。
倆人返回寝居的路上,蘭兒道:“姑娘認得那官兒?”
宋依依心中正想着事,有些失神,待聽到婢子突然說話,還問這麽一個問題,直接搖了頭,“不認識。”
她與娘親和那邊斷絕關系了,六年沒聯絡。
那邊的糟心事還真不是一點點。
此事說來話長,怕是還得從她娘與她爹說起。
她娘姓姜,叫秋荷,本是個京城小姐,外公是個從七品小官兒,家庭頗為殷實。
爹疼母愛,弟弟乖巧,她娘生的又很美,是以年輕時登門求親者極多。
她父親宋文生就是其中一個。
彼時宋文生對她母親極好,待她外公一家更是恭恭敬敬,為了娶她母親賭咒發誓,幾次三番地跪在她外公面前相求。
外公看他心誠,也很感動。
久而久之母親也喜歡上了宋文生,是以即便宋文生出身寒微,中了進士後就是個九品小官兒,家世遠不及母親,倆人最後也定了親,進而成了親。
而姚夢蓉是誰?
她是母親的一個遠房表妹,父母早亡,過來投奔母親一家,母親待她如同親妹妹一般。
但這個“親妹妹”在她定親五個月後的一天,突然失蹤了。
恁時母親一家動用了不少的人力財力尋她,但終是沒尋到,以為她出了什麽意外,兇多吉少了,全家人自責了很多年。
沒想到的确是出了意外,但,是她們決計想不到的意外。
這個意外揭發在了八年後,宋依依五歲的時候。
父親宋文生進士出身,起先只是個縣主薄,于江南一處小縣城做官。
他一心想回京城,升官發財,便一門心思地讓宋依依的外公想辦法把他弄回來。
可外公年歲大了,亦沒那麽大權勢人脈與金錢,便遲遲沒能做到,宋文生因此很是不滿。
但于宋文生來說,頗幸運,他遇上了另一個機遇。
母親姜秋荷生宋依依的時候是在一個雨夜的寺廟之中。
巧之不巧,京城的一位極了不得的高官,他的外室小妾也在那夜入了這寺廟避雨,且也在當時動産,誕下了一個女兒。
後來也不知怎地,陰差陽錯,兩個小嬰兒就給抱錯了。
更不知怎麽怎地,在宋依依兩歲的時候,那邊就發現了孩子抱錯之事。
若非對方是個極其大的官兒,有着顯赫的家世地位,可能也不見得就能把人那麽快地找對,把孩子換回來。
但權勢使然,一切都變得沒那麽難了。
對方找到了她爹宋文生,說了此事。
宋文生巴結的便差點沒給那位爺跪下。
人家說是什麽便是什麽,說哪個是他的孩子便哪個是他的,甚至他可以都不要了,都獻給那位爺了也行,只要那位爺和小妾高興,怎麽都行。
後來他便張了口,求提攜。
對方一句話就把他調回了京城不說,還連升了五品,讓他直接進了工部。
再後來回了京城後,母親娘家家道中落,日漸衰敗,父親宋文生對她慢慢地就變了模樣,再到宋依依的外公病逝,宋文生就徹底不把她母親放在心上了。
而母親那個彼時已經失蹤了八年的表妹姚夢蓉也在宋依依外公病逝的當年浮出了水面。
那時正是先帝在位年間,宋依依五歲,已經記事了,她同母親剛剛為外公燒了三七返回宋家,還沒走回房,大老遠的便聽到了一些羞人聲音。
娘親心顫着,跑回自己的房間,推開門一看。
她看到了什麽?
看到那宋文生和姚夢蓉正□□在她的床上酣暢.......
母親當時就崩潰了。
一切顯而易見,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那姚夢蓉哪裏失蹤了,哪裏兇多吉少了?
她昔日的好妹妹是在二人還沒成親前便和她丈夫勾搭了上,厮混到了一起,且被她丈夫藏了起來!
他們在江南時,她在江南;他們回京時,她也回了京。
如今他們孩子都有了,一兒兩女,且皆是比宋依依還大。
枉費她們家人自責多年,以為她死了!
他們騙了她八年!足足八年,讓她做了八年的傻子!
昔日的小家碧玉,溫溫柔柔的官小姐,如今本賢惠本分的美婦氣到了發瘋,拿了刀便向他們沖去,要砍死這對狗男女。
父母大吵起來,宋依依那時只有五歲,吓得嗚嗚地哭,但也不忘上前去保護母親。
那日的場景,争吵之聲,有多駭人便別提了。
母親終究是個弱女子,怎麽能拗過宋文生!
男人披着衣服,臉色極沉,搶了她手中的刀子下來,将她一把推到一邊,厲聲問她:“鬧夠了沒有!瞧瞧你像個什麽?你不嫌丢人?”
那姚夢蓉往他背後一縮,嬌滴滴地道:“文生,別生那麽大的氣,我們好好與姐姐解釋一下,姐姐出身書香門第,通情達理,端莊賢惠,與那些沒教養的潑婦不同,會理解我們的.....”
她鬧夠了沒有?潑婦?理解他們?
瞧瞧他們說的這話!
母親恨不得和他二人同歸于盡!
動靜太大,她祖母宋老夫人也過了來,亦是指責她母親如何如何不是,如何如何進門三年無出,娘家如何如何不中用,吵成什麽模樣可想而知,宋依依怕是永遠也忘不了那天。
她蹲在地上“嗚嗚”地哭,無能為力,眼睜睜地看着那些個壞人欺負她娘,她們都欺負她娘!
這一次争吵,父母徹底決裂,但或是因為母親美貌太是出衆,那宋文生一不和離,二不放人,就這麽耗着她。
夫妻二人冷戰了五年。
這五年,宋依依和母親在宋家過成了什麽樣子可想而知。
而那姚夢蓉不僅被接到了家中,還又給宋文生生了個兒子。
帶來的那兩個女兒,宋珍珍與宋柔柔更是都能騎到她這個嫡女的頭上,欺負極了她。
宋依依十歲那年,宋文生是看上了工部郎中家的那丈夫病逝早死了的張家小姐,确切的說是看上了張小姐娘家的權勢,方想和離,另娶。
可那姚夢蓉沒讓和離變成和離,不要臉到了一定程度,鼓動了一場栽贓,陷害她母親姜秋荷不守婦道,與人私通,硬生生地将和離變成了休妻,讓母親被祖母破口大罵,趕出了家門!
宋依依當然跟着母親走!
後續母女二人走投無路,便投奔了在衙門做捕快的宋依依舅父一家。
此時,母親娘家——那昔日的小官兒之家已經徹底落敗凋零,同貧民無異了。
日子雖有些苦,但舅舅疼她母女,舅母亦是個心善之人,舅父舅母膝下的一兒一女,宋依依的表妹表弟也都是憨厚可人的孩子,與她相處的很好,感情很深。
本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了,雖平平淡淡,簡簡單單,但終究是舒心溫馨的。
哪成想去年她及笄那年禍不單行,舅父牽扯上了一起盜竊命案,下了獄,依照大晉律法,被判十年。
但他是冤的。
這事一出,一家人無疑雪上加霜。
母親與舅母接二連三的大病,日子極其難過。
宋依依當時中人招數,被打暈賣入青樓,實則也和此事有關。
她們沒錢沒權亦沒人脈,似乎只能認栽,有多難便不必說了。
宋依依一直有母親以及舅父舅母護着,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經事。
所以她便被騙了。
她上了誰的當?
就是那個宋學恭——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姚夢蓉的大兒子!
原她與母親六年都和那邊沒半絲聯系,自然也沒和那邊的人見過面。
大家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了。
所以起先宋學恭找宋依依時,宋依依也是不願見的。
但舅父身陷囹圄。
那宋學恭恰恰是以有舅父之事要與她密談為由,約她出來。
宋依依前思後想後,到底還是赴了約,心中想着哪怕有一絲希望救舅舅也是好的。
哪成想,她到了連宋學恭的人都沒見到就被人打暈,半昏半醒之際聽得清清楚楚,宋學恭與人說,“千兩都值了吧,我急着用錢,那邊催的急,只要二百兩,這種貨色春香樓還能相不中?便宜春香樓了。”
雖只只言片語,但宋依依還有什麽不明白。
後續醒來,她人已經到了那青樓了。
宋依依覺得諷刺。
在春香樓中呆了沒幾日她便看出了,杜媽媽懼怕當官兒的。
可杜媽媽怕是怎麽也想不到她親爹就是個做官的。
且比她春香樓依仗的徐進只差了一個品級而已,眼下人家正官途通順,混的風生水起呢!
宋依依沿途想了一路,想完後更念她娘了。
但此時思得完了這事,又想起了另一事兒。
國公府六小姐.......
同年同月同日生.......
江南........
她爹認得鎮國公?
認得梅夫人?
姓傅!
宋依依突然美目睜圓。
難道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