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再偷聽
宋依依一下便合上了奏折, 将那三本折子往遠處推了推。
沒多時傅湛現了身,掀開珠簾入內。
她一看到他就紅了臉,平時都是如此, 何況此時偷看了東西,做了壞事,如何能不緊張。
傅湛過來, 大手剛拉開紗幔,宋依依便摟抱住了他, 撒嬌道:
“大人要走了麽?”
這話一來發自肺腑, 确實為她所擔憂,二來,她特意正好跪在了奏折上, 打亂了那奏折, 仿若不注意小腳也踢了兩下那奏折, 她怕給傅湛看出來。
“乖。”
那男人沉聲哄了一句, 還真是要走之意。
宋依依“吭哧”兩聲, 确實沒随她願。
傅湛拿走了折子, 穿了衣服。
小姑娘跟在他身後,“哭哭啼啼”。
“大人還什麽時候來?”
“再說。”
他倒是狠心。
一句“再說”就把她搪塞了。
宋依依第一次在心底腹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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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底是走了。
她走後宋依依倒是有空想剛才那奇怪事兒了。
邵啓......
兩江總督......
為什麽是個老的?
宋依依好奇,非常好奇。
但這事兒怕是她絞盡腦汁, 想吐血了也無果。
天生心大,什麽事兒都不會一直困擾她,讓她茶不思夜不想, 所以沒一會兒,宋依依也便把事情抛至九霄雲外, “呼呼”地睡着了。
翌日醒來, 完全忘了。
五日沒回相府, 加之之前做夢,腦子暈,宋依依感覺自己許久沒在外閑逛了。
眼下這日風輕雲淡,雖已初冬,但還不甚冷,她便想出去玩玩。
然這決定仿是剛做,漪瀾閣便來了“不速之客”。
于宋依依而言的“不速之客”。
人是國子監的博士,原來教她的那位女先生。
宋依依看到她好像看到鬼了,亦極為不解。
“方,方先生,怎地,怎地來了?”
方先生瞧她那副害怕的小模樣便笑了,事實上,也早料到了她會如此。
“左相大人讓我繼續教姑娘讀書,姑娘莫要太怕,咱們慢慢來,如何?”
宋依依苦不堪言,哭的心思都有了。
為什麽?
傅湛為什麽又讓她讀書?
宋依依現在不用聽書背書,心裏頭已有了陰影,看到方先生就困。
但能說什麽,人已到。
傅湛的意思誰敢違拗?
宋依依不願意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
後續,一上午,她便又像之前那樣,乖乖地坐在桌前,一動不動,表情呆憨,眼睛緩緩地轉着,左耳聽右耳冒,聽着方先生與她說話。
好在時間縮短了不少,只有一上午,一個半時辰。
待先生走後,蔫兒了許久的宋依依,一下子就活了,精神了。
當日晚上傅湛沒來。
待到下一日上午,又是重複着聽學。
宋依依百無聊賴。
然聽着聽着,方先生不知講了什麽便就提起了金陵。
小姑娘突然精神了不少,且有了些許的激動,眼睛轉了轉後,想起了奏折之事,打起了別的主意,找到機會,打斷了先生,插口道:
“詩中說金陵是處寶地,方先生去過嘛?”
方先生聞言笑道:“倒是有幸去過兩次。”
宋依依接着便開始編,“先生說有趣不,我昨晚也去了那裏,不過是夢中,昨夜我夢到了同大人一起同去了金陵,還夢到了一個很年輕的官員接見了大人,人好像只有十五六歲,但卻說是兩江總督?多滑稽!兩江總督真的只有十五六歲麽?”
方先生朗聲笑了。
“邵大人如若知道姑娘把他夢的那般年輕,怕是會笑呢!”
宋依依莞爾,仿若無意間的詢問,疑道:“那,總督大人到底多大年歲?”
方先生想了想,估摸了一下,“怕是少說也年過花甲了吧。”
宋依依恍然,心中點了頭:确實是老臣了。
如此也便徹底确定了這個邵啓不是她夢中的那個丈夫。
宋依依想了想,有了推斷。
此時是嘉興六年,夢中她是嘉興十年,二十歲時去世的。
那個壞人怕是下一任的兩江總督,既是這樣,人到底是誰,她現在似乎根本就無從知道。
但想想也便罷了。
如今她已經成了傅湛的小妾,真正地跟了傅湛。
那個夢應該已經被打破,不作數了吧。
往昔她還很怕出什麽意外,怕自己的命運終還是朝着那方向而去,再落入那男人的手中,但現在想來,她如今與夢中根本就是兩個身份,兩條命運的軌跡,應該是不會再有任何交合了才對,可以高枕無憂了吧。
這日也便這般過去。
第三日正午,方先生剛走不到半個時辰,傅湛便回了相府。
宋依依得到消息後,第一反應還像每次一樣,急切的要命,馬上便要颠颠兒地去見人。
但收拾了一半,突然停下,不想去了。
她自是想起了讀書之事。
這幾日,她雖沒像上次那般,日日睡覺,但也基本是左耳聽右耳冒,先生讓她背的書,她基本都沒背下來,見到傅湛,那男人怕是要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依依想裝死。
她叫來了婢子打聽了傅湛。
婢子不時回來,禀着,“姑娘,墨世子來了,大人正和墨世子一起下棋呢!”
宋依依松了口氣。
救苦救難的墨世子,和他在一起,傅湛應該不會找她問她讀書之事,她暫時安全。
蘭兒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暫時放心,大人和墨世子每次見面,若無意外,都會一起呆很久。”
宋依依連連點頭,“那就好。”
蘭兒勸道:“但躲一時也躲不了一輩子呀,姑娘若不然還是多少背些?”
這話宋依依不接茬,仿若沒聽見一樣,沒一會兒便又開始捉摸旁的事兒,要出去招貓逗狗了。
蘭兒給她披了披風,陪着她。
初冬,相府的梅花開了。
遠遠地便能聞到陣陣清香,前夜裏還下了些雪,遍地玉塵,紅梅堆雪,白裏透紅,美的不可方物。
宋依依撒歡兒了一般。
她有些貪玩,随地團起雪球,便朝蘭兒打去,與婢子瘋鬧了起來。
倆人嬉笑着玩耍。
正開懷間,一聲清脆的女子聲音傳入耳中。
“還真是出身卑賤,半分教養都無!這是相府,是你們家院子麽?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宋依依兩人自是聽得一清二楚,皆停了下,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立着兩個少女,閉着眼睛也知,人正是紫緣與琬月二人。
宋依依快忘了她們了。
然紫緣與琬月怕是這輩子也忘不了她宋依依了!
大人偏心,太偏心,倆人就差點沒氣死。
她一個賤籍女子憑什麽又得大人給找教書先生,又能伺候大人!
紫緣冷聲:“真丢人!”
宋依依沒招惹她們。
不過這天下間惡心人的人特別多,有時候不需要你招惹她們。
她們或是天生就有些不要臉。宋依依雖然出身卑微,但向來不受這氣,不示弱,不讓她們得意舒服。
小姑娘語聲依舊糯糯的,回道:“第一,我沒大吵大嚷,你若不服,我們不如找大人評評理,大人回來了,正在府上,你知道的吧;第二,你我平起平坐,沒資格管我,相府也沒有哪條規定我不能和婢子打雪仗,你若着實覺得我在此玩耍不妥,一樣,我們找大人來說說;第三,我是出身不高,但敢問紫緣姑娘是哪家閨秀?比我高多少?”
“你!!”
琬月和紫緣皆變了臉。
琬月性子內斂,向來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現出來的模樣很鎮靜,與紫緣的怒火沖天不同。
她淡淡地“呵”了一聲。
“依依姑娘真夠伶牙俐齒的。大人看着你那副輕佻,輕浮,不莊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模樣,特意給你找了先生,讓你讀讀聖賢書,變變氣質,你這是氣質沒變,嘴皮子厲害了啊!”
宋依依淡淡地道:“哦,原來是這樣,琬月姑娘裝的一副好氣質,好生端莊啊,且不知大人帶你登了什麽大雅之堂呀?”
琬月的手穩穩一握,臉色鐵青,便差一點就要崩不住了。
這小賤人句句不離大人,還不是在氣她們!
對,宋依依就是在氣她們。
琬月一聲冷哼。
“宋依依,希望你能一直這麽嚣張,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大人成親,主母進府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話說完,轉身走了。
紫緣亦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狐媚子!”
宋依依挺的直直的,不時歪着小腦袋朝她們的去向看了一眼。
蘭兒笑道:“姑娘這嘴皮子還是越來越厲害了。”
宋依依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蘭兒再度展顏,“看上去都氣了。”
宋依依淡淡回着,“氣了就好。”
好好的雅興被她們毀了,宋依依接着一不玩了,拉着婢子。
“咱們找處安靜人少的地方。”
婢子笑着點頭。
倆人沿途邊走邊聊,邊賞雪景。
這般行着行着,宋依依瞧着前頭一坐樓臺紗幔飄飄的,很美的樣子,有些好奇,拉着婢子上了前去。
鄰近了些後望去,只見那樓臺四周通透,紗幔相罩。
周身偏墨色,琉璃瓦頂如同展翅雄鷹,很是壯觀肅穆。
宋依依喜歡,尤其吸引她的是四周的翩跹的紗幔,在這冬日,周圍銀裝素裹之下,仙境似的。
“去看看。”
樓臺共二層,但一層距離平地便頗高,有些距離,小姑娘和婢子走将過去,眼見着越來越近,彼此剛要說話,卻聽那樓臺紗幔之內傳來了聲音。
“同一個人,這裏還能不一樣?”
竟是傅湛的聲音!
宋依依腿軟了,差點坐地下。
好在有婢子相扶,但她下一瞬便用手蓋住了婢子的嘴,以防她發出聲音。
蘭兒自是沒有。
宋依依身子和腿漸漸地穩了下來,但心難平靜。
她的小腦袋反應的很快,第一感覺傅湛那話便是在說她。
想來樓臺之內是傅湛與墨世子。
那就更對了。
畢竟她之前偷聽到過倆人說她。
宋依依附在婢女耳邊說了兩句話,支走了她,讓她去給她守着。眼下她所在之處可沒庇身的東西,不能把她擋嚴實了。
婢子去了。
而後宋依依便凝神仔細起了樓臺之內的對話。
但聽墨玉笑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問道:“一點都讀不下去?什麽都記不住?”
“嗯。”
墨玉“嘶”了一聲,笑着又道:“而表哥夢中的那位能拿國子監第一?”
“是。”
宋依依縮着身子藏在樓臺之下,聽得這話,瞠目結舌!
半晌眼睛和嘴都沒合得上.......
她終于明白了傅湛為什麽一直給她請先生.......
傅靈犀能拿國子監第一?!
作者有話說:
有修改,情節變動很大,需要重看。上章39也有修改,也可以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