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包庇
=========================
蕭溯走後,昭言追到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他轉身走回屋內,盡職盡責地将室內清掃一番後,又匆匆跑到衣櫃前,從裏面翻出上次因為被蕭溯捉弄所以藏到衣櫃最下面的白色底褲,同換洗的衣服放在一起,抱到了用來洗澡的木桶旁。
昭言從來都沒覺得穿底褲是件讓人害羞的事,可是蕭溯那好奇的眼神,一瞬間賦予了這個物件太多讓人難以說出口的意味。
光是想想就讓人面紅耳赤,讓人……不好意思……
昭言脫了衣服走進木桶,趴在木桶邊緣,想起蕭溯滾燙的懷抱,一時羞怯地紅了臉,連小巧的耳尖都充了血。
嘴角的弧度卻始終都下不去,他原先不知道,戀愛是件這麽不可思議、讓人沉溺的事情。
仿佛摘了滿懷的星星,世間唯一的月亮在心間發芽,掌心開出了花。
不過才剛離開,昭言已經開始想他了。
寒山腳下人影攢動。
隐蔽至深的地方被人輕易發掘,讓此刻做好迎戰準備的寒山弟子們詫異又惱火。
折夕、折墨、折羽三人立在衆弟子前,源源不斷地往結界注入煞氣,一點點修補被修士們擊破的裂縫。
混在嘈雜中的,除了在結界處被放大的風聲,還有一幹修士們的叫罵。
“此處竟是魔修藏身之地!”
“本以為天下魔修已盡,沒想到是換了老巢。”
“蕭溯,你滅門十三派別,此仇不報,天理難容。”
Advertisement
“手段狠辣,當初就該将你們趕盡殺絕!”
“藏匿在此山中千年之久,偏又出來禍害人世!”
蕭溯的身影在折夕等人前由霧氣逐漸凝聚成人形時,山腳的修士們見到他渾身泛着的能量渾厚的煞氣,叫罵的聲音突然下了下去。
修士們在來之前腦海中已經有了關于蕭溯重現人間的猜測,但真看見蕭溯的那一瞬間,心中的震顫還是無法減免。
“尊上!”寒山弟子見到蕭溯,面露欣喜之色。
折夕偏頭看向蕭溯,清寒的聲音聽起來冷漠又倨傲,帶着幾分蕭溯的影子:“尊上,我們的結界快支撐不住了。”
“不過一群喽啰,也值得你們如此費勁。”蕭溯視線冷冷掃過他們三人,擡手之間,一張符咒騰空出現。
咒文泛着紅光,在衆弟子頭頂緩緩放大,随即一點點融入無形卻泛着黑霧的結界,如一張巨網将寒山衆弟子保護在內。
結界瞬間被加固,蛛紋般的裂縫頃刻恢複如初。
蕭溯擡眸之間,結界中凝聚的能量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朝寒山腳下的修士襲擊而去。
“擾本尊清淨,煩。”蕭溯話音落地,被擊中的幾十名修士身上火苗頓起,黑霧濃烈,路過的風也不能幸免地被燒熟,卷起陣陣熱浪。
“你!”其他修士見到自己同伴在眼底下慢慢化成煙灰,驚恐地擡手指向蕭溯,那帶領一幹弟子站在高處,以絕對高傲的姿态睥睨衆生的魔頭。
“他們做錯了何事,你如此傷人,實在惡毒……”
不等那些人罵完,蕭溯沒耐心地打斷他們的話,譏诮出聲:“本尊不過跟你們學了個皮毛。”
“我等順着仙尊的靈力而來,發現此處魔修氣息濃厚。”衆生喧嚣間,溫柔的音色以足以融化寒冬冰雪的暖意響徹修士們的耳畔。
玄夜依舊着一襲青白色的道袍,緩步從他人讓開的一條道中走出來,身後跟着的弟子是子冉。
“前些日子藏雪鎮趙李二家大婚,參與婚宴的修士一夜之間憑空消失。靈山探查數日毫無頭緒,故遵循仙尊指引,前來解謎。”玄夜将來意告知,語氣溫柔。
“查案與寒山有何關系?查案就能肆意破壞寒山結界?”折夕聲音陰寒,“人說修仙界慣來蠻不講理,霸道猖狂,沒想到千年過去了,言行舉止依然如此不堪入目。”
“靈山是維護修仙界秩序的中流砥柱。”玄夜不卑不亢,“本次命案牽扯人數太多,不平衆怒,靈山有悖肩負的職責。仙尊既予以指引,我等自當從命。”
“你們哪只狗眼看見我們寒山弟子害人?”折羽眉頭緊蹙,沉聲罵回去,“看你們這架勢,知道的以為你們來查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要來滅門。說寒山有罪,你們倒是拿出點證據。空口無憑,莫怪我的符咒不長眼!”
“仙尊靈氣落在寒山,便是證據!”有修士接話。
“原來吵來吵去,還是為你們狗屁仙尊賣命啊。”折羽扯出一絲憎惡的笑,“說到底,你們有膽子沖寒山如此叫嚣,不過是仗着背後有人給你們撐着。一群狗仗人勢的玩意兒,也配在魔尊面前張狂!”
“蕭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冤業随身終須還賬!”在對方三番兩次的挑釁下,子冉再也憋不住,沖蕭溯罵道,“靈山不會再縱你放肆,我勸你們配合我們乖乖檢查。若此事真與你們無關,靈山斷不會糾纏。若你們真害人無數,靈山不會放過你們!”
蕭溯站在一旁聽了半天,唇邊挑出一絲笑。
“配合?你們算什麽東西,本尊不殺你們,不感恩戴德叩謝本尊,還叽叽喳喳吵個沒完。”蕭溯俯視衆人,手中缭繞的煞氣有了漸長的趨勢,“聒噪,刺耳。”
本欲将眼前修士全部燒成灰燼,卻不知想到什麽,他突然一揮袖把煞氣收了回去。
蕭溯改了口:“哦,既然你們想知道為何雲想衣的靈氣會出現在寒山,本尊也可以善心大發告訴你們。”
玄夜因此看向蕭溯:“願聞其詳。”
“雲想衣對本尊爐鼎心生不軌,在本尊爐鼎身體注入靈氣,欲霸占他的鼎腔。”蕭溯無奈地嘆了口氣,“這麽把你們奉為神祗的仙尊的糗事說出來是不是不太好,呵,不過現在本尊因為這絲不要臉的靈氣引火上身,确實也不必顧及雲想衣的面子。”
“胡言亂語!”子冉見自家仙尊被辱,氣得攥緊手中的劍,“仙尊靈氣現世,必是因為你是兇手,才不是因為争奪爐鼎!”
“是不是你回去問問便知。”蕭溯居高臨下,“你們一群人,都去問問。”
魔修們聽到這話,已經轟笑出聲。
“想不到靈山仙尊是這種人。”
“搶東西?好不要臉!”
“死了人就來找寒山,惹怒魔尊,你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蕭溯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玄夜眉頭緊蹙。
身後的修士們因為魔修們的嘲笑和恐吓,開始竊竊私語。
他們誰也沒見到蕭溯動手傷害婚宴上的人,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說是感知到仙尊靈氣,猜測是仙尊指引,便紛紛追了過來。
見到一幹魔修,他們愈發堅信此事是魔修所為。
可現在蕭溯的話,讓他們的信念開始動搖。
“不如先回去問清楚……”
“仙尊不在,我們堂而皇之與蕭溯起沖突,怕是局面不利。”
“寒山是魔修盤踞之地,事先我們對此一無所知,他們人數衆多,确實不好引戰。”
蕭溯察覺修士們內部有了散亂的趨勢,失去了和他們周旋的興趣,轉身揮袖而去。
“滾!”折夕丢下這句話,随蕭溯一起邁步離開。
折羽也想走,可是見折墨繼續守護着結界,他抿了抿唇,挪到對方身邊,和一幹魔修一起與遲疑着不知是否該離去的修士們對峙。
“尊上。”折夕在蕭溯身後開口,“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寒山惹來禍事與爐鼎有關?”
蕭溯腳步沒停,也沒有回答折夕的話:“既然寒山位置暴露,這段時間準備準備,帶領衆弟子轉到錦山。”
折夕清寒的面色愈發冰涼:“爐鼎來歷不明,又和靈山扯上關系,尊上如此包庇,弟子不懂。”
蕭溯依舊不回,繼續下達命令:“落梅館也有當年殺害魔修的人吧,本尊若沒記錯,你的親人也死于那場火災。
若是準備好了,就帶領一些弟子把他們的水攪渾。大張聲勢,或者私低行事随你便。既然魔修的存在已經暴露,清淨的日子所剩無幾。你想怎麽玩怎麽玩。”
“尊上!”折夕加重語氣,一雙美麗的桃花眼裏憤怒、不甘、困惑翻湧交織,“他剛來沒幾天,就毀了寒山弟子們的生活!”
“這場惡戰無論拖多久,始終要開始。”蕭溯道。
“你在為他找借口。”折夕站定腳步,盯着蕭溯的背影,胸膛起伏得厲害。
蕭溯面色未變,朝大殿的方向走去:“他不是修士,不清楚自己身體被人動了手腳。別說爐鼎,就是你,面對雲想衣的靈氣也無可奈何。”
折夕深吸了口氣,偏過頭的瞬間,紅了眼眶:“若換做我給寒山引來禍事,現在已經沒了半條命躺在刑房。尊上有意袒護,弟子不服。“
“本尊說了,”蕭溯眸色瞬間沉了下去,“他對此一無所知,你若再找他麻煩,本尊決不輕饒。”
丢下這警告,蕭溯的身影頃刻消失在原地,留折夕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路愣神。
拂過的風分明燥熱,吹在身上卻似有雪加身。
折夕不知道,原來高高在上的魔尊有一天也會對誰生出私情,也會為了別人找借口,學會了包庇,袒護,呵……
他以為蕭溯不屑做這些事。
沒想到蕭溯不屑的是他們這些無足輕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