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我想要偷走你最愛的春天

然後悄悄送給你

——2015年3月24日。

——江措。

寧櫻聽不出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

不過。

江措現在貌似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他畢業之後确實轉行了。

她想象不到江措為什麽會轉業。

軍校畢業的士官,頭銜說放棄就放棄。

當年他有滿腔的熱血,他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能這其中發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和江措如今的關系尴尬,她也不方便打聽他的難言之隐,好像在故意戳人痛處。

徐茴說的那句話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他們都長大了。

年少時熱烈愛過的人,可能只是悸動的青春期一時的心血來潮。

再見面,已經不會有當初怦然心動的羞澀腼腆。

成年人的愛情。

Advertisement

不止是青澀的、甜蜜的。

還充滿着對彼此的渴望,天雷勾地火般的欲望。

理智告訴寧櫻她不應該問,她就該裝作什麽都聽不懂,敷衍寒暄而過。

但是她忍不住。

她抿唇,輕聲問:“你是表現太差被勸退的嗎?”

那張新生合照裏,穿着軍綠色襯衫的少年明明是人群裏最奪目耀眼的那個人。眉眼清冷,神色倨傲。

他的驕傲。

還有骨子裏那點藏不住的不可一世。

靜默一陣,江措說:“不是。”

清晨的薄霧散去,絲絲縷縷的光線落在她透淨白亮的側臉,細軟的碎發落在耳側。

江措偏過眼神,這雙溫柔好看的眼睛盯着她的側臉,他說:“我是自願的。”

心甘情願。

放棄一切。

寧櫻微詫,抿了抿柔唇,忍不住好奇心作祟,輕輕地問:“為什麽?”

江措提起這件事時的神态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像是滿不在乎,早已過去,他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淺水豈能困住淵龍。”

寧櫻沉默,緊蹙的眉頭并沒有因為他懶懶散散的一句話,就舒展開來。

江措看着一言不發的她,也跟着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細語:“沒有為什麽。”

江措微--------------銥誮微仰起頭,耀眼陽光落在他的臉龐卻觸碰不到任何溫度,黑色瞳仁裏映着淺淺的光,他安靜的看了她良久。

眼神那麽寧靜

平日随和慵懶的神色悄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透的幽深,眼底深處仿佛還存着絲縷的難過。

江措想起大學的時候。

大四的學長抱着他嚎啕大哭。

從初中到高中,相戀多年的女友,決絕的提出分手。

無法再忍受長時間的分別,不能随叫随到的自由,在她難受需要他陪伴的時候,不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明明是同城的戀人,卻過得比異地戀也不如。

畢業之後,只會是聚少離多。

“她說我根本沒有辦法給她足夠的安慰。”

“說我們這樣見不到面沒意思。”

“以後結婚了我也不能自私的要求她跟着我去駐守地。”

那些話,字字戳心。

細細想來,确實無法反駁。

江措在操場的旗杆下站了很久,料峭寒春,夜裏的冷霧貼着皮膚,寒意往骨血裏鑽。

他的雙手握緊欄杆,過于用力的手指顯得骨瘦嶙峋,蒼白的皮膚下映着青色血管。

畢業之前,江措毫不猶豫,選擇了放棄。

既然江措這麽說。

寧櫻也不方便繼續追根究底,她淡淡的哦了聲,随後拿出包裏準備好的現金,用信封包好,遞到他的面前。

“你數數。”

江措垂眸掃了眼信封,慢悠悠接過,沒有數直接揣進褲兜裏,“吃飯了嗎?”

寧櫻本來想說自己吃過,但是他好像只是随便問問,緊随其後他說:“走,去吃個飯。”

永寧巷靠近苔青市的中心市區,這裏民國時期是租界,沿街附近幾乎都是西餐廳。

臨近中午,氣溫逐漸升高。

江措推開玻璃門,懸挂在門框邊的風鈴随着開門的動作響了一陣,冷空調撲面而來,在悶熱的天氣裏送來難得的冷氣。

寧櫻不聲不響跟在他身後。

餐廳環境幽靜,擺設十分講究。

他們坐在靠窗的位置,斜陽穿透玻璃窗懶洋洋鋪滿每個角落。

江措把菜單推到她的面前,“你點。”

寧櫻随便點了個牛排套餐,江措将菜單交給服務員,“兩份套餐。”

從重逢以來。

寧櫻覺得江措對她的态度,十分的坦然。

他們不像是前男女友的關系。

他仿佛沒有任何的芥蒂,絲毫的不滿,他半分都不覺得尴尬。

可能是。

真的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

所以才能夠,像他這樣,若無其事的面對過往。

寧櫻那時候希望他能大步奔向他的夢想,像驕陽那樣燦爛。

他還是天之驕子,是提起都能讓人為之驕傲自豪的少年。

不知道為什麽,寧櫻想起她無意中在沙發上撿到的那張合照,他穿着軍裝,身姿筆挺,陽光正好,他比絢爛的光還要耀眼。

但是他——

并沒有那麽快樂。

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是下過一場悲戚的大雨,澆透的是冰冷死寂。

寧櫻鼻尖微酸,垂落的眼睫毛輕輕顫了兩下,她緩緩的攥緊了手指頭,真的很想很想問問他。

江措。

這幾年。

你過得,還開心嗎?

有沒有人陪在他身邊。

讓他看起來不那麽的孤獨。

寂靜的氣氛,驟然被他的聲音打破。

江措坐姿閑适,慵懶坐在她的對面,撩起眼皮定定看着她,像是無話可說随便找了個話題:“你在報業大廈上班?”

寧櫻藏好心頭亂七八糟的情緒,擡起頭來和他對視,“嗯。”

江措:“國企。”

寧櫻:“是的。”

她下意識張口說:“怎麽了嗎?你羨慕我?”

畢竟國企員工和公務員,都是時下最熱門的工作。

男人在她面前似乎很放松,眉眼舒展,裝着淡淡的溫柔,他說:“我以為再見面,我會叫你聲寧老師。”

寧櫻怔了怔,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過他,她考得是師範大學。

她和江措,高考前三個月分開了。

也許他也是在學校張貼在告示欄的紅榜上看見她錄取的院校。

西餐廳的牛排套餐,不好吃也不難吃。

吃過午飯,江措去前臺買單。

永寧巷的餐廳人均貴的有些離譜,兩份套餐加上服務費将近一千塊錢。

走出餐廳,外面日光濃烈。

寧櫻認真思考半晌,她想和江措AA,畢竟這頓飯也不便宜,白吃白喝不太好。

沉默了一陣,她問江措:“多少錢?”

江措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圖,冷不丁回道:“我請客。”

寧櫻也沒打算勉強,客氣回了句:“那下次我請。”

她沒想到,江措會順着這句客套的話往上爬。

男人微擡眉梢,淡淡地問:“什麽時候?”

她只不過是随便客套一下。

他怎麽這麽不客氣?

寧櫻敷衍他:“再看吧。”

江措的身軀剛好擋住她面前的陽光,他雙手插着褲兜,背着光線,面容清晰,五官精致,他說:“再看是什麽時候?本人很忙。”

行。

不管他是不是賣解放鞋的。

無論怎麽說現在都是事業有成的老板。

寧櫻點點頭,很體貼的說:“既然您很忙,那就算了。”

江措哦了聲:“沒關系。”

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臉:“你盛情邀請,我如果不識好歹的拒絕,你豈不是傷心欲絕。”

寧櫻誠摯解釋:“我不會。”

江措掃了她的眼睛一眼,“別狡辯了。”

寧櫻:“……”

江措緊接着從摸出手機,當着她的面打開備忘錄:“給個具體時間,我好讓我的秘書安排下行程。”

頭頂的烈日,炎熱的天氣,都容易讓人覺得心情暴躁。頂着炎炎烈日,寧櫻的耐心也沒有平時那麽好,她直接了當:“你一個賣解放鞋的還有秘書嗎?”

不要裝了。

“……”

寧櫻又說:“下周六吧,我放假。”

“可以。”江措的眼神盯着她不放,“去哪裏?吃什麽?”

寧櫻這麽多年沒有回苔青市,對這邊已經沒有從前那麽熟悉,想了想:“再看吧。”

江措從喉嚨裏應了個低沉悅耳的嗯字,語氣頗為自豪:“我很好養活。”

他一本正經:“來碗沙縣國際大酒店的頂配拌面,就能滿足。”

寧櫻說:“好的,我會考慮。”

她叫了車,打算回家。

網約車距離她還有五百米,可是路況擁堵,還要等三分鐘。

寧櫻心不在焉看着手機,滿腦子都在糾結要不要,對江措說一聲生日快樂。

直到耳邊響起汽車的喇叭聲,寧櫻都還沒有下定決心,她回過神來看了眼車牌號。

是她叫的車到了。

寧櫻客客氣氣和江措說了聲再見,繃緊的手指僵硬拉開車門。

她回家睡了個短暫的午覺,醒來剛巧撞見落日黃昏。

簡單洗漱一番,出門參加部門聚會。

寧櫻全程都不在狀态,安靜坐在靠近角落的位置,沒吃多少,也沒說什麽話。

同部門的年輕人,性格活潑,能吃能鬧。

寧櫻時不時就低頭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将近晚上的十點。

再過兩個小時,江措的生日就過去了。

她緊緊捏着手機,遲遲下不了決心。

聚餐結束的時候,已經快要零點。

一行人成群結隊下了樓,深夜裏柔軟的冷風垂散酒後的浮躁。柔風吹散她的長發,月光點綴她雪白的皮膚。

寧櫻忽然抓住餘筝的胳膊,話到嘴邊又無聲咽了回去,她扯起牽強的笑:“路上小心。”

餘筝笑了起來:“你回去的時候也注意安全,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好。”

寧櫻最後還是用了自己的手機,在收信人那欄打下熟悉的那串號碼,遲疑良久,一字一句寫下——

【生日快樂。】

幾秒鐘後,顯示發送成功。

江措其實不喜歡過生日。

今年只是在西南路的公館簡單吃了頓晚飯。

四五個人,還能湊個牌局。

江措心不在焉,整晚都在當送溫暖的大善人。

錢是輸了不少,心情不好不壞。

十一點多,江措對着生日許了願望,他站在錯落的燈光下,掌心合十,許願時的神态虔誠認真。

梁行遠挑了下眉:“江措,許的什麽願?”

江措沒搭理他。

梁行遠熱臉去貼冷屁股,“和誰有關啊?”

江措側過身,神色像寂寥的雪山,十分的冷淡:“除了她,還能有誰。”

梁行遠當然知道江措口中的她指的是誰。

前幾天周執還奇怪說江措怎麽可能把他在和璟的房子出租了?那可是他剛畢業就準備好的婚房。

梁行遠正準備張口調侃兩句,江措的手機響了聲,他低頭看了眼消息,随後就去了陽臺。

江措撥通了這串陌生號碼。

顯示的地址是來自,錦川市。

寧櫻剛到家不久,她沒想到江措會直接給她打電話。

想必每年他都不缺給他發短信,祝他生日快樂的人。

怎麽還會被他發現?

寧櫻沒有勇氣接他的電話。

她看着屏幕亮了又滅。

江措不肯善罷甘休,一直在打她的電話。

幾分鐘後,寧櫻不得已接起通話。

他的聲音就像窗外的夜色那麽舒緩,她聽見他說:“寧櫻。”

寧櫻沒有出聲。

江措低聲道:“我知道是你。”

安靜良久,寧櫻抿了抿嘴角,趕在零點之前,她說:“江措,祝你生日快樂。”

那邊同樣也沉默了好一陣兒。

晚星送來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低低的聲音裏存着幾分難以掩藏的愉悅,他慢慢地說:“我今天,确實還挺快樂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