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夢初醒
沈從玉帶着沉重的心情出宮,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宮裏給他表哥當伴讀,在他看來那是很無聊的事,可是他姑姑說了,冬天他在宮裏她好照顧他,沈從玉不忍拂了她姑姑對他的關愛,就答應了。劉英高興得差點就不讓他回去準備東西,最後還是德妃放他出來,過幾天他就要搬進劉英的皇子殿當他伴讀——這真是件讓人無奈的事啊,沈從玉還是覺得沈莊自由自在的日子好過一些。
知道他回京,楊寧宇那等人就邀他出去玩,沈從玉也想當面謝過吏部公子的幫忙,沒有多想就去了。那幾個人一見到他就說今天要帶他去個好地方玩,說得神神秘秘的,沈從玉又是好奇的主,見他們半天都不透露半個字,急得就要撒手離去。衆人見他怎麽不經逗,也不藏着掖着,最後刑部公子出來對他低聲說道:“從玉想必也對分桃斷袖之事有所耳聞罷,不如今日哥哥們做東,請你去京城有名的南館見識一番?”
沈從玉大驚,想起上次在蘇州他自己偷偷摸摸去的那次,對那個濃妝豔抹的男子和那個對他動手動腳的有點膈應,之後他對南風館什麽的都沒了興趣。他當下就想拒絕,可是看衆人那麽興致勃勃的樣子,又不能壞了他們的興致,猶猶豫豫地就讓他們帶去了。
來到南館門前,這邊的館子比江南的還要開放,大抵是因為這邊達官貴人比較多,有怪癖的男子更多,加上京城又是關系複雜的地方,這些見不得人的地方都搞得十分隆重。沈從玉站在門前怎麽都不想進去,公子哥們只當他是臉皮薄怕事,半哄半拖的就把他帶了進去。
都是些在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平時他們也來這邊玩,所以老鸨是認識這些公子哥的,一見到他們就熱情地迎了過來,一個個問過好後就招呼館裏長相姣好的男童上來伺候。老鸨一個個人問過,來到沈從玉面前頓了頓,花枝招展地笑道:“喲這是誰家的孩子,長得真俊俏,媽媽我都找不出更好的小倌來陪這位少爺了呢。”
沈從玉只好尴尬地對她笑笑,那些小倌都圍了上來,都是些年齡不大的孩子,十三四歲的樣子,跟沈從玉差不多大,可性格氣質完全不一樣,不是嬌就是媚,一點屬于這個年齡的天真爛漫都沒,眉目間都是濃重的風塵氣息——沈從玉想想如果自己也是這個樣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楊寧宇懷裏摟了個算是比較清秀的男童,對老鸨笑道:“這是當今聖上欽點的進士大人,赫赫有名的沈家小少爺。”
老鸨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笑得更加谄媚了:“奴家眼拙,一時認不出沈少爺來,今兒沈少爺賞臉來南館,真是奴家的榮幸,不知道沈少爺要什麽樣的小倌呢?”
刑部公子笑了,對她說道:“這個媽媽你就不用操心了,這次我們只是帶他來見識一下的,你去忙你們的,我們上樓去了。”
老鸨笑着應了,又吩咐那些小倌幾句好好伺候少爺們,才一搖一擺地走了。
沈從玉被楊寧宇拉着上樓,老鸨給他們準備了一間套房,裏面一個廳好幾間房子,熏着甜軟的香氣,紗幔掩着門窗,更顯得暧昧,令人馬上想入非非。
楊寧宇招呼着沈從玉坐下,各人也摟着自己的小倌四下坐了,沈從玉看着他們對懷裏的男童調笑,完全沒了平時的儒雅樣子,而他們懷裏的男孩也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對這些調情的事老練得很,嘴對嘴就喂酒,看得沈從玉滿身不自在。刑部公子只當他是害羞,便讓他放開來看,當做是逛妓院就好。
劉峻到的時候其他人都玩開了,沒人注意到他進來,倒是被晾在一旁的沈從玉注意到了他,一時覺得更加不自在了——他不知道為何劉峻也會來這個地方,一時以為是他故意安排的,心裏有怨氣。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已經又有月餘沒見過他,沈從玉都以為他知難而退了,沒想到今日在這種地方又見到,感覺十分難堪,起身就想走。
劉峻也不知道沈從玉也在,楊寧宇只是跟他說來南館找個新鮮勁玩玩,他閑在府上也無聊就來了,沒想到沈從玉也在。此時看到沈從玉面帶羞怒的表情,心裏冤屈得很。
也許是沈從玉的動作太大,原本摟着小倌調情放浪形骸的人都注意過來,才看到站在門口的劉峻。楊寧宇這才站起來招呼:“表哥您來了,快過來坐,從玉你這是怎麽了,不是玩得正好麽,難道是無聊了?要不要哥哥幫你叫個小倌進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從玉收斂了被下套而發怒的怨氣,坐了回去,對楊寧宇懷裏的小倌說道:“去,叫媽媽找個長得好看的小倌上來伺候小爺。”
那個小倌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精致的男孩子,明明和他一樣大,卻高清得像個聖人,又嬌慣得沒吃過苦,言行間也有種不容抗拒的意味,于是他乖乖地從楊寧宇手臂裏抽出身,小心翼翼地出去找老鸨了。
沈從玉這才給自己倒了杯茶,大大方方的,也不看劉峻,一時衆人都被他的轉變吓楞,屋子裏安靜了下來。最後還是楊寧宇說了話:“從玉方才不是想回去麽,怎麽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沈從玉喝了茶,把扇子甩開,上挑着眼角瞄他,笑道:“既然泰王殿下來了,從玉怎麽好離去,怎麽也得陪泰王玩上一會吧。不過好像我們還缺一個小倌,誰願意下去再找一個來的,只要把我們的泰王殿下伺候好了,小爺我重重有賞。”這句話他是看着屋裏的其他小倌說的,還從袖子裏摸出一塊足銀來。小倌們一時不敢出聲,最後還是龔成打發他懷裏的小倌下去。
屋裏安靜得尴尬,沈從玉倒是悠然,對還站在門口的劉峻說道:“泰王怎麽不坐,今日既然是您做東,怎麽能讓您站着。”
楊寧宇才想到沈從玉可能是誤會了,以為今天這事是劉峻的主意,頓時額頭就流了冷汗,他這是給他表哥抹黑啊。于是趕緊上前說道:“今兒是寧宇做的主,請各位哥們來玩的,表哥您就別見外站着了,坐吧。”
于是劉峻就在沈從玉對面坐下了,他看着沈從玉帶刺的樣子,一時又氣又惱,又不能表現出來。沈從玉是聰明人,想到今天這事說不定是楊寧宇他們給劉峻制造的機會,一時他有種被算計了的惱怒感——原來他們是一夥的,都知道劉峻對自己的不良居心,還一個個助纣為虐,沈從玉想到這個就心寒了一大半。
衆人見氣氛不太對,都把話題岔開,聊起北方的勝仗,又說過半個月靖王就要回京,這次把奇怪的氣氛蓋過去。
一會小倌就上來了,沈從玉卻讓劉峻先選,劉峻一直陰沉着臉——他本來就是個爽朗溫和的人,變成這樣一時讓沈從玉心裏極不舒服,像是被人步步緊逼,說實話他真的很讨厭這種感覺,比起進宮當劉英的伴讀更讓他不自在,甚至還想快點進宮——成年的皇子要進宮是要經過皇帝批準的,否則除了上朝和禀告公事,封了王的皇子是不允許随便進宮的。那樣沈從玉就能不再每天面對他。
劉峻随便挑了個,沈從玉便要了剩下那個,對方是風塵老手,适應能力也特別快,雖然沈從玉看起來年齡小,但眉目間的貴氣怎麽都掩不住,他只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沈從玉倒上手得快,半會就學會了怎麽與男子調情,在衆人面前不停地對着比他還要大的小倌說着讓人耳紅面赤的下流話,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讓楊寧宇這些公子哥都為之咂舌。
沈從玉覺得他挺有逛勾欄之地的資質,連自己都佩服自己。他人長得好,又有才情,一時就虜獲了小倌的心,兩人就要親吻起來。楊寧宇見劉峻的臉越來越黑,就伸手去敲沈從玉的頭,責備道:“從玉你還小!別學壞了!”
沈從玉被擾了興致,扁了扁嘴,半怒半撒嬌地看向他:“說來玩的是楊兄,不讓我玩的也是楊兄,都不知道楊兄要從玉如何做了。”
楊寧宇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後悔感,沈從玉見他沒意見,摟着小倌就要吻上去,卻在那之前先被人用力拉了過去,接着他就看到劉峻陰沉的臉,一時心裏緊了一下。
劉峻把人拉到身邊,像是要把沈從玉撕碎全部吃到肚子裏,衆人見情況不對就要勸阻,哪想劉峻只是看了他們一眼,不帶表情道:“你們都先下去,本王有話跟從玉說!”
衆人雖然怕劉峻失去理智把沈從玉弄個三長兩短,但又不能拒絕,只好心戚戚地帶着小倌們出去,還順手關了門。
等屋裏都沒人,沈從玉才對劉峻笑道:“難道五哥說的要我相信你就是指用強迫的手段麽?”
劉峻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幾乎要把人吸進名為沈從玉的漩渦裏不能自拔,像是夜裏無盡的黑暗,卻閃着明亮的光彩。劉峻第一次覺得這個才十幾歲的孩子心思竟然深得讓人猜不出。
沈從玉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想走開又被緊緊地抱着,就惱怒起來,問他:“我不知道我哪裏讓殿下您這麽着迷,從玉只想安安分分地度過這輩子,不想與你們這些權貴有什麽聯系,更加不想走上斷袖的道路,我受不了那種感情,我只想自在地活着,以後娶妻生子,時間一到就離去,我不想重蹈爺爺那輩的覆轍,求您放過我吧!”
劉峻逼進他,看着他的臉,堅定地說道:“不可能的,從玉,我劉峻這輩子從沒這麽狼狽過,既然認定了你,我就一定要把你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不管要用多久的時間——”
沈從玉掙紮不出去,被這樣強迫着接受讓他不爽的安排,他骨子裏從來就不是個安于別人或者命運安排的人,即使生在了沈家,是個沒用的庶子,他一邊勸着自己就這樣混混沌沌,一邊還是無比地渴望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全部。于是他當下就變得暴怒起來,眼睛狠狠地瞪着劉峻:“那是你的事,與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不會與你們劉家的人再有任何糾葛的!”
劉峻再次從他口中聽到其他人,心裏又好奇又嫉妒,拎起沈從玉就問:“劉家除了我,到底還有誰跟你說過這些話?”
他這個表情太過猙獰,把沈從玉唬住,後者往後縮了縮脖子,顯出點害怕來,劉峻卻咄咄逼人一再問他那是誰,握着沈從玉胳膊的手不知不覺用了力氣,疼得沈從玉眼裏冒了水光,那個樣子更是讓人施虐感十足,劉峻當下就狠狠地吻了下去。
沈從玉當然不會屈服,被咬疼了就往劉峻的嘴唇狠狠咬下去,一時兩人都流了血。劉峻久居高位,骨子裏都是帝王家的暴虐,即使他平時再怎麽用溫儒的表情掩飾着自己的野心,此時也無濟于事——只要在沈從玉面前,他就不能做那個溫儒謙和的泰王。
這次劉峻是真動了怒,沈從玉這麽都反抗不了,被迫承受着他的怒氣。劉峻覺得光是吻已經不能消去他內心的怨怒,一手将沈從玉雙手擰到後背,一手就往下捏着少年還沒長開的瘦削身體,每一下都帶着強烈地不能忽視的侵略性。沈從玉掙紮不開,被這樣對待一時羞怒地張紅了臉,在紅燭下看竟能看出一些媚氣來——稠豔得讓人移不開眼光。劉峻扯着他身上的衣服,北方的初秋已經有了涼意,沈從玉穿了輕紗外衣,裏面裹着一套青羅做的長衫,一時沒能扯下來。沈從玉像是受了很大的屈辱,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沒什麽反抗能力的孩子,即使他是沈家的少爺,但也只是個受制于大哥,以後沒名沒分的庶子,即使他現在有了沈莊,但在京城這個翻雲覆雨的地方,他也沒幾個能夠依靠的人。他也想像京城這些官家的公子哥一樣,能靠着父輩的關系在京城呼風喚雨,以後還能進入仕途從此一生無人可小看自己。他想到這樣無力的自己就覺得悲哀,如果自己不是庶子,那自己是不是就不會淪落到這種任人宰割的地步。在那一刻他甚至起了對他大哥的恨意,想要越俎代庖,想要光明正大地拿下沈家——可那也是想而已,他很快就被肩膀的痛楚拉回了現實,劉峻竟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
沈從玉強忍着反感,對已經要失去理智的男人狠狠地咆哮道:“劉峻,你有種今天就毀了我!你有種毀了我!”
或許是他的表情太過絕望,或者是他的聲音撕心裂肺,劉峻竟然停了下來,然後他看到沈從玉悲怆的神情,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麽。他把沈從玉抱進懷裏,不停地安慰着他,悔恨道:“從玉對不起,五哥只是一時失去了理智,你原諒五哥——”
沈從玉卻一把推開他,明明是看着他,卻目光渙散沒有焦點,許久才對他說道:“我不會再相信你了。”然後也不顧淩亂不堪的衣服,踉跄着推門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