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份表身

宋揚在臨江樓有自己住的地方。兩年前，他剛穿到南宋皇宮的時候，他一個學理的，既不知宋朝歷史也不知什麽行事規矩，就連這具身體原本的記憶也是沒有的。如履薄冰，這麽形容剛到的宋揚也是不為過的。好在，他從小寄住在舅舅家的經歷，讓他懂得看人眼色，這對于剛到皇宮的宋揚來說是很重要的，起碼用來保命都是真的。

史彌遠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不止福柔一人,不過福柔是最親近自己的。用了一年的時間反策了福柔，有了自己的親信，期間不是沒見過血，沒見過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更甚，有人為了保全自己而犧牲。這讓從小大多過着校園生活的簡單學生，開始慢慢接觸到了陰謀，政治，以及血腥。

對于南宋，宋揚并沒有那麽深的代入感，盡管一年了，史彌遠乃至朝臣永遠在耳邊嘀咕金國辱宋等等，可宋揚還是體會不到宋人對金的恨。

在他看來，宋是漢人，而金女真人，他們都是中國人。

金與宋打仗，不過是自己人相殺，互相奪地盤，成王敗寇不過如是。

他雖不是文科生，可也讀過歷史。歷朝歷代，哪代不是分分合合，金之所以能将宋攆到南邊，更多的原因在于宋的本身。

朝堂腐爛，百姓生活艱苦，宋自己敗落，就算今日不是金國欺辱宋，還會有蒙古。

不過說是這麽說，若是今日他穿到的不是南宋皇帝身上，他可以當個商人，事不關己高高挂起。而如今他身份在那擺着，若是不想後半輩子生活凄慘，那麽奮起是必須的。他可沒忘記，宋金現在這麽使了勁的互掐，最後得利的是蒙古，而在蒙古統治期間，漢人的地位可是連目色人也不及。說是放在正史上，具蒙古統治還有些時間，起碼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都不會實現，可這是在射雕中。

射雕中，完顏洪烈被金刀驸馬郭靖擄去，金國已滅，而蒙古下一把大刀便是揮向南宋。既然歷史已亂，那由自己添上幾筆怕也無妨。

不過當務之急卻不是金，不是蒙古，而是他手中的權力少的可憐，幾近沒有。

他，趙與莒，南宋理宗趙昀是史彌遠的傀儡皇帝。

史彌遠在南宋朝堂握權依舊，且深厚。若是憑他一人之力，怕是得費個五年還是快的。而，在接到金國密信後，他便有了籌劃，若是能借金國之手，滅了史彌遠，那對于他是再好不過的。

雖然史彌遠一死，朝堂黨派又開始混亂。

不過，渾水摸魚卻也是有的。

這也是為何，他接到完顏洪烈的畫像後，找到臨江樓要幫助完顏洪烈的原因了。

宋揚看不透，完顏洪烈怎麽會和黃藥師攪合一起，可既然他都到了射雕，那麽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且，他看得出，黃藥師與完顏洪烈之間是有感情的，而黃藥師怕是不知道完顏洪烈的身份。宋揚後面要用到完顏洪烈，此時自然願意給他賣個好，權當做不知他的身份，喊的也是忒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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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揚在臨走之前，故意靠近完顏洪烈，用極小的聲音道：“洪烈。”不過兩個字，卻讓完顏洪烈全身一震，就連厭惡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宋揚知曉練武之人耳目聰敏，他故意聲音極小，且，只有兩個字。防的就是黃藥師。黃藥師此時滿懷心事，也未能察及，更沒有發現完顏洪烈的不對勁。

站起身，與黃藥師道別，轉身，對着完顏洪烈道：“忒鄰小弟，為兄就在後面院子住着，晚上到我那兒玩，怎樣？”

意料之中，完顏洪烈只是沉默的看着宋揚，眼裏多了幾分審視。

福生見氣氛不對，早早回房間了。如今宋揚一走，整個房間剩下黃藥師和完顏洪烈。黃藥師坐在桌前，一直是沉默的，完顏洪烈見了，心想，此時的黃藥師不過十八歲，對于南宋朝廷雖然嘴上說着不屑，可還是愛着這個國家的，那麽對于金，完顏洪烈真不敢保證，黃藥師對于金國的看法有多麽的好。

關上了門，完顏洪烈走至桌前，拉着黃藥師的手。

那麽冰冷的黃藥師，可手是那麽溫暖。完顏洪烈想，與其從別人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添油加醋，還不如自己說了。

黃藥師轉頭，漆黑的眼珠冷靜的看着完顏洪烈，那麽深邃，完顏洪烈像要迷失其中一般。

“黃藥師，我......”

黃藥師摸着宋揚摸過的地方，完顏洪烈的臉蛋一下紅了。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麽？”聲音雖冷，可看完顏洪烈的雙眼是熱的。他雖不喜金國金人，可又不是老頑固，凡是對了自己胃口的，管他什麽人。

我只原諒你一次。完顏洪烈腦袋回想着這句話，突然明白，只有自己犯了錯誤，黃藥師才會原諒自己，那麽若是自己沒有錯，那是不是稱不上什麽原不原諒。而自己身為金人并不能稱做錯誤，身份是老天給的，誰也不能插手，若真的說錯，那便是自己隐瞞身份這件事上。當下腦袋越發清晰，更覺得自己先說明身份為好。

黃藥師見小家夥雙眼一亮，便知曉忒鄰想明白了。不知怎的，他不喜在小家夥臉上看到愁容連連。

原本壓抑的氣氛被完顏洪烈閃亮晶晶的雙眼弄得一掃而空。拉着黃藥師的手，完顏洪烈不知為何，此時很想鑽到黃藥師的懷中。他想，如今自己是小孩子，這樣的舉動應該不為過吧？

想到做到，當完顏洪烈小小的身子窩在黃藥師的懷中，兩個人，兩顆心貼的極近。

完顏洪烈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全天下只剩他們二人，什麽煩惱也沒有。

懷中的童聲娓娓道來。

“我乃是金國的六皇子，完顏洪烈，忒鄰是母妃為我起的小名......”從自己的身份開頭，怕黃藥師覺得自己欺騙了他，特意強調忒鄰也是他的名字。王重陽與周伯通趁着大霧到金國皇宮奪寶，再到王重陽剃了自己的發辮回去要挾，周伯通帶着高燒的自己南下，直到遇到了黃藥師......

一點一滴，生怕有所隐瞞，惹得要用掉那‘只原諒一次’的機會。

黃藥師聽完後，只是手掌輕輕拍打這完顏洪烈的背，很是輕柔。

當天夜裏，完顏洪烈拉着黃藥師敲響了宋揚小院的門。

宋揚見到黃藥師的到來很是吃驚，不過一瞬間便想到完顏洪烈估計老實相告，當下心中一陣驚疑，射雕裏什麽時候黃藥師和完顏洪烈好成這樣了？金大沒告訴書迷啊！！！

吃驚歸吃驚，宋揚一個側身示意二人進來。

二人進入房間，就連見慣了富貴奇異的完顏洪烈對着這間房也不免露出一抹驚訝。不是房間裝飾多麽豪華，而是這個房間的布置還有裝飾的物件完顏洪烈都是沒有見過的。對此，就連一貫沉穩的黃藥師此刻也微微好奇起來。

兩人進門後的表情一一收在宋揚眼底，宋揚心中難免生出一絲得意，自己一手打造小家看來還不錯麽！

只見客廳中間鋪着一塊長毛的波斯手工地毯，地毯很是民族特色，花樣顏色很是豔麗，襯着房間也亮堂許多。靠牆的地方砌出一片壁爐，火焰此時燒的房間暖洋洋的。地毯上兩面橫列着宋揚花了好大力氣找的木匠仿制的布藝沙發，以及一張雕花的茶幾。茶幾上放着中式的茶器，若是放在現代可就是不中不洋的，可放在這古代卻是新奇百出。

房間是通長的，客廳左邊隔着手推門，右側挂着一面珠簾，叮叮當當的很是好看。

牆壁四周挂着馬燈，很是明亮。

“還沒吃吧？”宋揚笑眯眯的開口，将二人往珠簾裏引。“這邊我不常住，卻是能真正放松的地方，自己給自己置的小家，什麽都是按着自己喜好來的。”說話間三人進了珠簾隔間，只看四四方方的雕花木桌上放着一銅質的火鍋鍋，此時裏面正泛着滾滾熱湯，香氣撲鼻。

“冬天冷，菜還沒上就涼了，不如吃着火鍋，邊吃邊聊人生一大樂事！來來來，一起坐下，黃兄弟，若是給為兄面子今個兒就一起吃，一個人吃火鍋可沒勁了。”宋揚将黃藥師推到座椅上，順手擺了碗筷，對着完顏洪烈道：“忒鄰小弟，今個兒哥哥請你吃大餐！”

完顏洪烈鎮定坐到飯桌，挑着眼，哼了一聲，“不就是涮鍋麽？！”說是這麽說，可小眼神一個勁的往鍋裏打轉。他們金國偏住北方，冬日嚴寒，涮鍋也是他們冬日的愛，不過他們用的鍋子和這個鍋子不一樣。

宋揚特意找師傅訂制的鍋就是現代常見的鴛鴦鍋，他口味偏重，喜歡麻辣，可冬日吃着麻辣火鍋，在喝上一口三鮮湯也是美事。另，今晚完顏洪烈過來，小孩子麽，還是吃清淡點好，雖說他想借完顏洪烈老爸的手宰了史彌遠，可對完顏洪烈的喜愛也不是假的。

三人就坐，宋揚倒是很盡主人之職，涮肉涮菜什麽的，又幫兩人調了碗底，一通飯吃下來，當真是感情簇簇的上升。難怪自古以來就有飯桌上談事情的理，确實是增加感情的好路子。

吃過飯，熄了火。

三人轉移到客廳，宋揚親手泡了一壺解膩的菊花茶，一人一杯，香氣暈濕眼簾，這才開始說事。

或是剛才那頓飯的緣故，完顏洪烈倒是好說話，起碼和顏悅色，沒給宋揚使白眼。

“既然你想找我合作，就開誠布公，你的身份怕是不簡單吧？”完顏洪烈率先開口，有本事算計自己，那也得先亮出自己的底本才行。

宋揚摸摸鼻子，古代的小孩真是心眼多！當下也不隐瞞自己的身份，關鍵是就算隐瞞住了，以後事情多了，難免露出馬腳，到時候兩人合作反倒顯得不誠意，倒不如此時坦白。

聽聞宋揚的身份，完顏洪烈心中警戒，若這人真的是南宋皇帝，那麽他們金國更是危已。雖然整天吵鬧，可完顏洪烈不得不承認宋揚這個人很讓人看不懂，且，很有手段。自己一路籠絡黃藥師成果堪微，可宋揚不過是一面之緣，便可讓黃藥師稱兄，更別提醉仙樓上，明明是自己幫了洪七公的忙，可洪七公倒是和宋揚相談甚歡，此人很厲害。

黃藥師心中也是一陣激蕩。原以為皇帝荒淫無道，昏暗無能，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人物，那麽奸相當道便是新皇帝還未來得及收拾。心裏，對宋揚更是高看。

宋揚見兩人各有心思，當下哈哈一笑，“黃兄弟要是不嫌棄，還當我是大哥，至于忒鄰小弟，哥哥可是等了你好久呢！叫聲哥哥？”

回答宋揚的仍是哼一聲，倒是黃藥師聽聞後，态度恢複以往。宋揚既然不以身份自恃，那他更不能因着世俗的規矩禮教壞了這份兄弟情誼。

舉杯，空中相視一笑，倒是更多了幾分默契。

打趣過後，宋揚笑臉突然凝重，沖着完顏洪烈道：“完顏洪靖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