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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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微的細雨。凝滞不動的鉛雲籠罩在墓園的上空，一塊一塊蒼白的墓石間緩緩移動着幾個灰色的影子，愁苦的模樣好像都要融化進這慘雨裏。
錐生零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了。站在他一旁稍高些的男子為他打了把傘，雨絲還是随着寒風飄到了他的身上。頭發、襯衫、褲腳，全部都濕了，也不會有人來向他唠唠叨叨，告訴他要保重身體，讓他稍有不适就上醫院。世界好像忽然安靜下來了，靜得如此可怕。靜得好像有一張大口無聲無息張開，把過往流沙似的點滴記憶全部吞進了黑暗裏。
面前那塊墓碑，照片上戴着厚厚眼睛的女孩子，純真開朗的笑容永遠停留在了二十五歲。新藤撫子也是一個孤兒，她的葬禮是由錐生零一手操辦的。沒有父母，沒有親朋，只有圈裏平日熟識的一些人前來上了花，随後都泣不成聲，紅着眼圈離開。
錐生零并沒有流淚。他只是呆呆站在墓碑一旁，看着祭奠的人來人走。寥寥落落的雨滴，從天明到天暗，好像沒個盡頭。
錐生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許他還是沒法接受這個事實。之前這麽多年來，錐生零一直一個人，新藤撫子于他的感覺就是他唯一的親人，像一個無微不至的大姐姐。也許他表面上會對新藤撫子無時不刻的關照表示厭煩，心底從來都是充滿着感激。可是，就是這樣善良随和、與世無争的女孩子，卻在這二十五的花樣年華走了，而且，是被吸血鬼殺死了！為什麽，那些野獸會選擇奪去這樣一個無辜之人的性命！
仿佛是在這一刻，錐生零心中的那些東西才再次覺醒了，他再一次意識到了：自己，不僅是個LEVEL D ，更加是一個吸血鬼獵人！保護人類免遭吸血鬼的傷害就是他的天職！可是、他——他卻讓自己重要的人慘遭殺害！這是他不可饒恕的過錯！
“零……”
站在一旁的人輕聲喊他：
“晚了，先回去吃些東西吧，明天再來。”
玖蘭樞也這樣沉默地陪錐生零在雨中站了一天了，誤了他的schedule，也沒有一句怨言。
天色的确不早了，墓園都要關門了。錐生零滞緩地移動了一下腳步，想要跟着玖蘭樞離開，這時，從旁邊的橡樹後面走出來一個黑影，錐生零只看見他低低的帽檐下面，一只眼睛蒙着布，似乎受過傷。
“我是警署的夜刈十牙，負責本次案件的調查。”
男人向他伸出手，粗聲粗氣地簡單做了自我介紹。錐生零也麻木的伸出手來同他握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過來，把新藤撫子小姐的遺物交給你。”
有些茫然地接過夜刈十牙遞過來的那張薄薄卡片，上面有新藤撫子的照片，旁邊有着新藤撫子的個人信息。這就是一張……新藤撫子的身份證件而已……
“這是她死的時候，緊緊攥在手中的東西，有什麽暗示含義，目前還沒有弄清。”
點點頭，收下了卡片。錐生零擡頭看着男子，只見男子那僅剩的一只眼睛正緊緊盯着他，目光如鷹隼般尖銳。
“她死之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撥給你的，沒有接通。推測前後相差應該不過三分鐘，不知會不會與她的死有關。”
錐生零一怔，翻出手機，果然，幾天前有一個未接來電，那熟悉的號碼，正是新藤撫子。這是不是那一晚自己正與玖蘭樞纏綿在一起時撥過來的電話呢？那黑暗的車中抓着電話一遍一遍聽着忙音的女性，是發現了什麽緊急事情，還是臨死之前抓住救命稻草的絕望求助？如果……如果當時的自己接通了這個電話，是否——就能挽回一切局面……？
錐生零忽然又覺得自己的胃抽搐起來。他拿着手機，無聲地彎下腰去。站在一旁的瑰紅眸子男人連忙扶住了他，對面前的警官道：
“有勞您。”
夜刈十牙那雙犀利的眸子盯了玖蘭樞一晌，又從玖蘭樞身上轉到一旁渾身顫抖的銀發少年身上，沒有說話，只是簡單點了點頭，邁着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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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蘭樞把錐生零抱上了車。
到這時，錐生零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車輛快速行駛時，路旁的燈光剪影在他的側面一掠而過，少年一直望着窗外，連睫毛都很少眨動。說實話，少年面對新藤撫子死亡的反應在玖蘭樞的預料之中，又比玖蘭樞想的冷靜。也許因為，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迎接死亡了。
“我的父母……也是被吸血鬼殺死的……”
許久的寂靜中，少年忽然開口。那沙啞的聲音，好像在黑暗中緩緩蠕動的什麽不明物體，讓人覺得一陣莫名的不安揪住了心髒。
“當時，我在他們的身邊，可是我沒能救他們，而且，我還活下來了。”
少年忽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自嘲笑容：
“樞，你知道嗎？我是個吸血鬼獵人，可是，我連自己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黑暗閉塞的空間中，只聽少年的聲音如同流動的沙子般緩緩敘述道：
“也許我的父母殺過吸血鬼，所以有那些被殺吸血鬼的親人上門尋仇了。可是，新藤撫子沒有過，她只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兒，她不應該在這二十五歲的年紀離開人世……”
玖蘭樞忽然轉過頭來，打斷了少年：
“——零，你不要自責了！新藤撫子的死，不是你的過錯！”
“不論是不是。”
少年的頭從車窗那邊偏回來，深吸了一口氣：
“我做下了一個決定——”
翻動手中那個小小身份證時，證件的一邊在夜晚車窗外的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照片上面的新藤撫子還是高中時候的模樣，梳着兩個小辮子，笑得開朗。
“——我要為新藤撫子報仇。血債，一定要用血債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