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強搶民女
阿德尼裏的清晨。
“咚咚咚”一扇挂着挂壁花籃的木門被敲響。
花籃裏的野雛菊還綴着晨露,在清晨的陽光下像顆晶瑩剔透的珍珠,順着花瓣滴落在報童敲門的手上。
“維爾斯小姐,這是您訂的報紙,願神保佑您。”
送報童從被報紙塞得鼓鼓囊囊的斜跨包裏拿出一份報紙遞給前來開門的瑪格麗特。
報童是教會的孩子,奧維利亞帝國最近幾年戰争不斷,一些因戰争無家可歸的孩子被當地教會暫時收養,這些孩子平時會兼職節省教會開支。
但戰争掏空了國庫,即便各地貴族再怎麽壓榨平民上供,都填不滿戰争的無底洞。糧食錢財第一時間供給了前線,哪怕再節省開支,教會也仍然入不敷出。
瑪格麗特·維爾斯接過報紙,将早就準備好的糖果偷偷塞到報童手裏。
報童眼睛一亮,連忙将糖吃掉,雙手捂住嘴生怕糖從嘴裏掉出來,“謝謝您!維爾斯小姐!神憐愛您!”
大家都喜歡在這條街送報紙,因為每天都能得到維爾斯小姐甜甜的眷顧,咳,他的意思是說糖的眷顧。
嘴裏含着糖,小報童說得含含糊糊的,但這并不妨礙瑪格麗特聽懂他的意思。
瑪格麗特笑了笑,孩童總是有着花不完的精力,他們就像森林裏的百靈鳥,每次早上都能喚醒她美好的一天。
關門時順手将門上的雛菊拿進屋裏,插在餐桌中央的花瓶中。
瑪格麗特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餐。要是維爾斯夫人還在世,定會不厭其煩地唠叨她一頓,然後抽走報紙讓她好好吃飯。她的父親維爾斯先生則會在旁邊得意地抖抖手裏的報紙,煽風點火,然後順利收獲他心肝寶貝女兒的白眼一枚。
想起過去,瑪格麗特喝了口水,将心裏的酸澀壓了下去。
今天報紙的內容沒有讓她失望,封面開頭就寫着關系整個國家的政事──現任奧利維亞帝國的老國王特科特·曼斯菲爾德病危,将要傳位給他的小兒子克裏希·曼斯菲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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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神奇,曼斯菲爾德皇室曾經人丁興旺,只是最近幾年不知為何,皇室的人戰死的戰死,病死的病死,到最後就只剩個小王子克裏希·曼斯菲爾德還在世,老國王就算再不待見他這個小兒子也只能傳位給他。
除此之外,再往後翻也沒什麽重要事情,大多都是貴族間的花邊八卦。報紙最後的一個小角落裏,寥寥幾句提到了隔壁斯格特克帝國下個月的花神節。
吃完最後一口白面包,瑪格麗特将報紙折好放到書架上,書架被各類書籍塞得滿滿當當,但井然有序,并不雜亂,看得出它的主人有在好好整理。
把前幾天采的藥草放在院子裏晾曬,瑪格麗特準備好自己的午餐放在包裏,她今天要去城裏的圖書室将前幾天看的書讀完,其中有一本游記是一位游歷各國的吟游詩人所寫,裏面各國的風土人情深深吸引了瑪格麗特。
可惜圖書室的書不外借,這幾天她又進山采藥沒有去圖書室,那本書讓她魂牽夢繞了好久。
将門鎖好,瑪格麗特挎着竹籃出門了。路上遇到一些熟人,大家大多都是對她匆匆點頭,又馬上移
開視線,飛也似的離開,仿佛她是瘟疫一般。
瑪格麗特點頭回禮,其實她也能理解。
畢竟她是個異類。
她被人稱作是巫女,因為她和其他醫生治療病人的方式不一樣。在宗教信仰偏重的國家裏,和“巫”字挂上關系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幸好阿德尼裏是奧利維亞帝國的一座邊陲小城,遠離主城,宗教氛圍并沒有特別濃厚,要是換個城市說不定她就被當成巫醫給火燒了。
她和只知道放血治療的醫生不同,她治療的方法依靠草藥,治療率高一些。
雖然她每次煮得那一鍋黑漆漆的藥湯被人們稱為巫女的魔藥,但大家私底下偶爾也會偷偷找她治病,所以即使城裏的人不待見她,也會心照不宣,沒有按教典将她逐出城去。
她醫人收錢收得不多,遇到實在困難的,收的也只是一束花而已,哪怕是随處可見的野花她也不嫌棄。
為了避嫌大家大多是晚上送花放在門口,在經歷過幾次出門差點把花踩碎後,瑪格麗特就自己編了個小花籃挂在門上。
小城裏的人沒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也許是因為小城裏的貴族不多,叫得出名的貴族大多在有名的大城市裏,來奧利維亞這種邊陲城鎮的都是或不得勢,或落魄的貴族。
瑪格麗特心滿意足地合上書,準備拿早上準備好的午餐,伸手卻碰到幾個圓溜溜的東西。
她拿開蓋在籃子上的布,發現裏面多出了幾個紅彤彤的蘋果。
她記得今天沒有拿水果啊,突然她想到今天路上和她打招呼的馬蒂爾夫人,一個星期前她治好了馬蒂爾先生的病,而她和她的丈夫經營着一片不大的果園,她們家的水果尤其的香甜。
這種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事實上也不止是馬蒂爾夫婦這樣,好像她每次只要是挎着籃子出門,回來時籃子裏總會多出來一些東西。
瑪格麗特也不說破默默接受着小鎮人們的善意。
她去圖書室後面的院子裏打了些井水洗蘋果,經過井水洗滌的蘋果去掉了灰塵,整個果子紅撲撲地反着光,讓人垂涎欲滴。
瑪格麗特坐在花壇邊上喜滋滋地啃着蘋果,脆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濃郁的蘋果香氣彌漫口中。
瑪格麗特曬着初春的陽光,渾身懶洋洋的,舒服得眯起眼睛。
這時花壇的另一頭傳來幾人交談的聲音。
“你們看報紙了嗎,陛下病危,要傳位給小王子克裏希殿下。”
“傳位給誰有什麽關系,只希望那位殿下是位不好戰的。”
聽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瑪格麗特好奇地側過身去看那幾個讨論的人。
“鹿神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昏庸的國王,你看如今的陛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說不定就是神對皇室擅自發動戰争的懲罰。”
“老兄你可真敢說。”
“不過我聽說拉貝利爾防線潰敗,戰争要燒到這邊了。”
另外兩人大驚:“老兄你從哪得到的消息,我的上帝,這個話題該搭着我新釀的葡萄酒。”
“你個老酒鬼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酒。”
那個知道消息的人繼續說:“馬蒂爾家裏的遠方親戚來投奔他,他們就是從拉貝利爾一路逃到了這裏。”
“那…幾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瑪格麗特面對三雙望向她的眼睛,面帶尴尬地揮了揮手。
三人臉色一變,沒有搭理瑪格麗特,相互拉扯着離開,邊走還大聲說了一句:“最近流民都要湧進城了,鹿神在上,這個時候我可不敢亂跑,趕緊回家趕緊回家。”
瑪格麗特聽出他們的意思也不敢再繼續待下去,幸好今天那本游記她已經看完,了了心願,要是戰火真的蔓延到阿德尼裏,有許多事情需要準備。
回家的路上,街邊多了許多陌生的人,他們大多衣着破舊,身上只帶着些籃子和包袱,很像逃命的人。也許這些就是那三人所說的流民,他們有的癱坐在地上發呆,有的受了傷躺在地上痛苦,卻沒有人敢施以援手。
瑪格麗特僅僅只是四周觀察了會兒,身上就已經聚焦了好幾道不懷好意的視線。
瑪格麗特低頭拉了拉頭上的布巾,低着頭快速回到了家。
直到關上門的那一刻,她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氣。扯掉頭上的發巾,咕咚咕咚灌了好大一口水。
奧利維亞帝國皇帝的沉迷戰争,阿德尼裏雖不在戰線上,但多多少少會受到波及,更不提現在戰火的快速蔓延。
受傷的人很多,但瑪格麗特知道現在不是出風頭的時候,她不是聖人。她在這裏舉目無親,走錯一步誰都救不了她。
晚上睡前把門窗鎖好,不太放心,又将櫥櫃推到窗前卡死,門前抵了個桌子,瑪格麗特才安然入睡。
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半夜時,房門被敲響,本來就沒睡熟的瑪格麗特立刻睜開了眼,她舉着燭燈來到門前并沒有貿然開門,而是問道:“誰?”
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是我,維爾斯小姐!我是埃文,請您跟我去救救我祖父,他一直高燒不退!”
埃文的焦急的聲音中帶着些許哽咽,瑪格麗特一聽忙穿好衣服拿着籃子開門。
埃文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家裏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祖父,也因此為了生計他也比平常孩子更加早熟。如今卻紅着眼睛,苦苦哀求別人。
瑪格麗特安慰地拍拍埃文的肩,他祖父的情況她也知道,前幾天去看得時候已經快是氣數已盡,如今怕是……
天空的雲朵遮住了月亮和星辰,讓這片本就黑暗的大地更加深邃。
等她從埃文家裏出來時夜已深沉,空氣中彌漫着股淡淡硝煙的味道,似乎是從不遠處飄來。
埃文祖父不行了,就算是她也無力回天。瑪格麗特謝絕埃文送她回去的提議,他的祖父今晚就要回到鹿神的懷抱,她不想耽擱埃文和他祖父最後分別的時刻。要是留宿在埃文家裏,明天被人看到免不了傳出什麽不好聽的事情。
她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也不喜歡給自己找麻煩。
她抄着小路回家,這條路除了本地人,鮮有人會知道。
瑪格麗特懷着僥幸的心裏,心裏默念着鹿神保佑,希望回家的途中不會出問題。
但事實證明,人越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身後傳來一陣勁風,瑪格麗特還沒來得及回頭,腦後就傳來股劇痛。
意識消失得最後一刻,瑪格麗特心想:
人果然不能太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