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1)

瑪格麗特處理完今天份的工作後,回來沒見到尼娜,心裏多少有了計較。

她換了身睡衣坐在桌前寫信,将最近幾日的所見所想和一些生活趣事寫進信裏,涉及到奧利維亞國事方面一點也沒提及。寫完後,點上油燈,将紅蠟融化,滴在信封上,用一個有着桂花的印章蓋在還沒凝固的紅蠟上,印出一朵可可愛愛的小桂花。

瑪格麗特将它整理好,打開自己的秘密寶盒,将它和其他信封放在一起。然後她便又拿起信封寫起了第二封信。

這封信的內容和她寫給薩曼莎的有所不同,不過這次封裝用的是白鹿印章,接着她又掏出一個和秘密寶盒一模一樣的箱子,裏面也有幾封信件,上面的火漆都是白鹿印章。

她想了想,沒有鎖上箱子,并把它放在了一個能看見但不起眼的位置。最後拿起筆寫了第三封信,而這封信,她沒有用火漆封上,她滴了一滴很小的蠟油在信封裏,同樣也沒有鎖在箱子裏,而是将信封擺出她裝作忘記收起來,不小心落在書桌上的樣子。

将一切都布置好後,她起身離開了房間,下了樓梯,來到女仆們睡覺的地方。

尼娜和別的女仆不一樣,她作為女皇的貼身女仆擁有一個獨立的房間。瑪格麗特拿出之前向管家要的鑰匙,輕輕打開了屋門。

屋子整理的十分整潔,很符合尼娜潔癖的性格。她不知道尼娜什麽時候回來,所以只能在容易藏東西的角落裏翻翻找找。

她知道私自翻別人的東西不好,但為了确認某件事情,還要不能被克裏希的眼線發現,她只能出此下策。

沒多久,她就發現了落在地上的紫藤蘿花,她沒拾起來,而是蹲下身仔細觀察了一番,她通過紫藤蘿花縮小了搜尋範圍,翻找着紫藤蘿附近的抽屜。

最後還真讓她找到一個印戳,她小心地捏着木柄,将那枚印戳舉起,看見這枚印戳的底印赫然是一只天鵝的形狀。

“尼娜,尼娜?尼娜!”

尼娜抖了個機靈猛地回過神,“我在,我在的,陛下。”

瑪格麗特擔憂問道:“身體沒事吧?你今天走神了很多次。”

尼娜忙擺手:“沒有的,陛下,我沒有不舒服,可能是昨晚沒睡好。”

她走神是因為昨晚克裏希殿下找她,他懷疑陛下可能和斯格特克的女皇有着私下聯系,作為瑪格麗特唯一的親人,他十分擔心年輕的陛下會被不好的東西蠱惑,讓她有什麽發現,要及時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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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時表面答應了下來,因為要是她不答應,恐怕她就回不來了。

尼娜心裏糾結,克裏希殿下對她有知遇之恩,但陛下對她又那麽好,從來沒把她當下人看待,她可以向克裏希殿下彙報女皇的行程,但這件事要是處理不好,可是通敵叛國的大罪啊!

克裏希即使不廢黜陛下,也可以将女皇囚禁起來,自己獨掌大權。

尼娜吓得發抖,但她也明白如果有事情發生不彙報給克裏希,一旦克裏希自己查出來,她的小命別想保住,而且

尼娜看向在花園裏賞秋菊的瑪格麗特,而且陛下那時真的會保她嗎?

保不住吧,那可是克裏希殿下啊,陛下現在有什麽權勢呢,謝裏登閣下不在,他的姐姐朱迪·王爾德又是克裏希派,阿爾弗雷德将軍出征,那時的陛下根本不可能會保她。

最是無情帝王家,她在宮裏也算是見證過兩次帝皇的更疊,心裏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瑪格麗特也沒問昨天克裏希找她做什麽,畢竟問的再多,說的再多,最後做選擇的只有她自己。

“陛下,巴特利特公爵請求觐見。”

“讓他去我的會議室等着。”瑪格麗特起身,她讓尼娜先好好休息,又選了另外一個女仆暫代尼娜的位置。

尼娜惶恐不安,她現在的狀态太容易被人看出來,只好先退下整理心情。

既然巴特利特公爵來了,不知道韋伯公子會不會來,這樣想着身體不由自主地朝瑪格麗特辦公的地方走去。

瑪格麗特到的時候,巴特利特公爵早已等候多時,待瑪格麗特入座後,他便把規整好的公文呈了上去。

外交部是巴特利特公爵負責,和他國的外交都是外交部的人先寫好公文,由部長巴特利特公爵篩選,最後由女皇定奪。

瑪格麗特批準了大部分公文,審到最後一篇時,她猶豫了一下,這篇是對斯格特克糧食貿易的公文簡章,裏面說這是瑪格麗特登基以來,第一次以一國之主的身份進行外交,雙方都很看重這次機會,想讓女皇陛下和女王陛下見個面,來一場鄰國友好會談。

瑪格麗特心思百轉,最後拒絕了這個提議,“糧食貿易的事情我放權給你,攻打伊斯頓對奧利維亞能否安然度過今年的寒冬十分重要,巴特利特,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巴特利特沒想到如此重要的事,瑪格麗特會放權給身為克裏希派的他,難道她就不怕自己在裏面做手腳嗎?

果然瑪格麗特接着說道:“你平時的一些事,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不知道,但這件事裏,最好別有小心思。”

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最讓人毛骨悚然的話:“公爵,你怎麽能确定你不會是下一個奧斯汀呢?”

巴特利特想到奧斯汀家族最近的事,和奧斯汀公爵焦頭爛額的樣子,奧斯汀都要淪落到要用他們一家最寵愛的小女兒,去嫁給一個老頭子來拉攏勢力,要是在以前,那個老頭子,奧斯汀公爵理都不會理。

而造成這一切的,正是眼前這位被所有人低估的小姑娘。

巴特利特公爵被瑪格麗特這句話警醒,他第一次覺得,他面前的不是克裏希說的那個可以随意拿捏的小女孩,她正在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成長。

終有一日,她會成為一位真正的女皇。

巴特利特暫時收斂,他露出得體的微笑,向女皇許諾哪怕付出一切他都會做好這次外交。

巴特利特臨走時,瑪格麗特多問了一句:“不知道韋伯公子的婚事,公爵可有心儀的人選。”

巴特利特公爵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因為大家都默認韋伯·巴特利特是女皇未來的丈夫啊,看瑪格麗特這意思是要挑明說自己不願意嗎?

在女皇拒絕的話說出之前,巴特利特公爵趕忙道:“孩子的事還是要由他自己決定,我一向尊重孩子們的意見,如果他們有心儀的人選,我會盡最大可能為他們争取。”

這話說的讨巧,把決定權交給小輩,如果對方看上的是女皇,他也沒辦法,畢竟是孩子自己選的,他身為一個慈父,為自家孩子争取機會也沒什麽能讓人诟病的。

瑪格麗特也不指望從巴特利特嘴裏套出什麽,在她看來,巴特利特家族可比奧斯汀家族難搞多了,奧斯汀家族是靠與皇家的血緣關系贏得皇家的信任。

但巴特利特是個新生但又古老的家族,新生是說這個家族是從小貴族一點點爬上來,逐漸在政局中掌握話語權,說他古老,因為它的爵位傳承不必老貴族少,這樣人的心思往往比別人更加深沉。

雖然和巴特利特公爵接觸的不多,但眼前男人給她的感覺,讓她想到了自己的舅舅,克裏希親王。

慢慢來吧,她告訴自己,不急。

她拒絕與薩曼莎會見,并不是她不想見薩曼莎,一是因為她現在依靠阿爾弗雷德将軍,能在軍中說上話,這是克裏希最不願意見到的,他一定會采取措施打壓她,外交方面是尤為重要的節點,這是讓世界第一次真正認識奧利維亞的女皇,它關乎奧利維亞的尊嚴,她不允許有任何一點差錯。

第二個原因則是,她不想以這樣的姿态見薩曼莎,她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控奧利維亞,她希望和薩曼莎見面時,她和薩曼莎是平等的地位,她們能夠平等的對話,共同商議兩個國家的發展,而不是還有莫名其妙的克裏希親王和其他亂七八糟的貴族在中間搞事情。

她要堂堂正正,足夠驕傲的和薩曼莎見面。

現在還沒到時機,如果可以,她得想個辦法把信寄出去。她希望有一天,她的秘密寶盒裏不用再放任何東西。

克裏希去找尼娜或許就是要對付她的信號。

既然對方都出招了,她不接豈不是看不起對方。想到放在屋裏的信封,瑪格麗特寶藍色的眼睛一暗,那就來看看是哪個小老鼠先上鈎吧。

會是你嗎?

尼娜。

瑪格麗特在做一件事情之前,會把所有一些會影響的因素壓下或排除,比如之前被劫匪綁架時,她會一直忍耐,等到有騎士團的肯尼特再動手,來皇宮前,她給那個看不起她的騎士格羅弗一個下馬威,讓他不敢在她回皇宮的旅途中找事,還有她登基之前,她處理了奧斯汀公爵的繼承人沃爾特·奧斯汀,給所有想看她笑話的貴族們狠狠一個巴掌。

這次也不例外,霍雷肖公爵因為饑荒的事情不在皇都,西番雅公爵那邊朱迪·王爾德說會幫忙看着,那最後還需要處理的就是奧斯汀家族了。

聽說奧斯汀公爵最近又想搞事情,她得把這不好的小苗苗掐掉才行啊。

唔,好像是說要把海蒂·奧斯汀嫁給一個老伯爵來着,也不知道奧斯汀家族內部是怎麽協商的,海蒂居然沒鬧起來,有點奇怪。

一潭死水可沒有意思,她喜歡看波濤洶湧的大海。

海蒂·奧斯汀最近幾天并不好受,因為她對女皇出言不遜的緣故,她被奧斯汀公爵關在閣樓裏,并命令三天內不能吃飯。

三天,健壯的男人都遭不住三天不吃飯,更不用說海蒂還是個女孩,要是真的不吃,三天後等着給她收屍吧。

但還好她的二哥哥格雷斯心疼她,每次都趁父親不在的時候偷偷給她送飯,還安慰她不要怕,父親只是在氣頭上,很快就會放她出去。

海蒂聽了一邊哭一邊點頭,她以前還看不起自己這個無能的二哥,沒想到最後真正在意她的只有他,經過這一遭,海蒂對格雷斯更是言聽計從,完全信任格雷斯了。

殊不知,她會被關起來,被罰三天不能吃飯就是她這位好二哥給奧斯汀公爵提的建議,他讓奧斯汀公爵懲罰海蒂,自己再雪中送炭,慢慢去得到海蒂的信任,這樣海蒂會對他死心塌地,把握住她就更容易了。

奧斯汀公爵哪能不知道二兒子的心思,他也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三天不吃飯會死人,但格雷斯是他的繼承人,如果海蒂嫁出去後,格雷斯能得到海蒂夫方的支持,對奧斯汀家族是件好事,再說海蒂的性格确實要磨一磨,都到現在了竟然還瞎胡鬧,竟給家族拉後腿,這是一個好機會,所以他樂得陪他們演一出戲。

這天格雷斯還在閣樓裏和海蒂培養信任,奧斯汀公爵帶着一衆女仆突然打開了門,海蒂見狀連忙把食物往桌子下藏,格雷斯倒是不慌張,奧斯汀公爵像是沒看到海蒂藏食物的舉動,他給了格雷斯一個眼神,格雷斯會意後退了出去。

海蒂低頭站在角落裏,小聲喚了句父親。

奧斯汀公爵一揮手,身後的女仆們湧進房間,“好好收拾一下,陛下要見你。”

海蒂一驚,陛下要見她?難不成還要找她算賬嗎!父親不是把酒莊送給她當賠禮了嗎!

海蒂躊躇不定:“爸爸......”

奧斯汀公爵将她摟在懷裏安慰她,“沒事的,好姑娘。陛下發布诏令的時候心情看起來很不錯,應該只是找你聊聊天,你看其他貴族小姐們不也經常被陛下宣進宮,出來後都得了不少的珠寶。”

海蒂想到了之前她在彭妮·鮑德溫身上看到的鑽石耳墜,據說是今年的新品,彭妮在茶會上可沒少炫耀這是女皇陛下賞給她的。

海蒂稍稍安下心,奧斯汀公爵的擁抱讓她重新感受到父親對她的關愛,不禁委屈的眼眶泛酸。

默爾曼宮步入深秋,桂花凋零,但火紅的楓葉卻接過了花朵的傳承,整個默爾曼宮楓林漫染,在冰冷凄涼的深秋,竟然營造出難得火熱的氣氛,光看着就讓人心生暖意。

這溫和的氛圍緩解了海蒂內心的不安,她被女仆帶着來到女皇休息的地方。

不是辦公的地方,那多半是像其他貴族小姐一樣和她聊聊天,金邊茶杯上冒着袅袅熱氣,杯墊用的是稱景的楓葉形狀,宮廷式的小圓桌上擺着精致的糕點,女皇慵懶地靠在沙發椅背上,後腰墊着個軟和的流蘇圓形抱枕。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相信這會是一趟美好溫馨的下午茶時光,海蒂當然也是如此想的。

這次海蒂規規矩矩地向瑪格麗特了行禮了,“貴安,陛下。”

瑪格麗特手裏有一疊飒紅的楓葉,她側頭和尼娜讨論着要選那幾片将它們做成書簽,夾在她喜歡的書裏,海蒂向她行禮,她才冷淡地點點頭,示意對方坐下。

數着那幾片形狀不錯的火紅葉片,瑪格麗特心想可以留幾個以後寄給薩曼莎。

海蒂見瑪格麗特冷落她,難免坐立不安,經過上次的教訓,她現在可一點都不敢在瑪格麗特面前放肆。陛下不理她,她便乖乖地坐在一邊,等待陛下挑選完喜愛的楓葉。

瑪格麗特最後選了幾片交給尼娜,尼娜将托盤遞給身後的女仆們,讓她們送到皇家手工坊加急制作。

瑪格麗特端起紅茶抿了一口,和煦地笑着安撫海蒂:“不要緊張,海蒂。我最近在宮裏呆得無聊,現在想想好像自我回宮後就一直沒和同齡人聊過什麽,這不難得有了時間,把政治場上亂七八糟的事情處理完,終于有時間可以放松一會。”

海蒂·奧斯汀聽父兄聊過一點政局,最近一段被教訓慘了,她不敢亂說,便說些讨好的話:

“陛下所願的事定能心想事成。”

瑪格麗特道:“我們不聊那些煩心事,要是聊那些我直接找你們父輩就行了,也不用讓你們入宮來陪我聊天。”

海蒂點點頭,陛下沒有開啓一個話題,她也不敢擅自說些什麽。這樣的海蒂·奧斯汀要是讓其他貴族小姐們看到,肯定驚訝地要去教堂拜一拜,看看究竟是什麽魔力能把一向喜歡在茶話會裏掌控全局的海蒂,變得像兔子一樣慫。

瑪格麗特笑得像個知心的鄰家大姐姐:“我們就随便聊點別的,彭妮就經常跟我說些她的家鄉──多羅西的故事。少女們的心事總是多姿多彩的,不是嗎·”

接着瑪格麗特語不驚人死不休:“海蒂,你如何看待你未來的丈夫?”

海蒂表情一僵,如果不是對面坐的是瑪格麗特,是整個奧利維亞最尊貴的人,她現在一定端不住她淑女的禮儀,定要破口大罵。她不信瑪格麗特一點都不知道奧斯汀家族的事!

纖長的指甲幾乎掐進手心裏,海蒂咬咬牙:“陛下,我尊重家族的安排。”

瑪格麗特神情無奈道:“你也知道克裏希舅舅已經為我選好了我未來丈夫,說實話我并不想嫁給他們選定的那個人。”

海蒂有那麽一瞬在瑪格麗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們都是女性,都對自己未來的婚事不滿意,但又不得不服從家族長輩的安排,為了家族付出她們的一生。

海蒂見瑪格麗特興致闌珊的樣子不似作假,心裏難免有了共鳴,她想到自己前幾天的遭遇,不禁悲從心來,紅了眼眶。

瑪格麗特握着她的手,稍稍羨慕:“好女孩,你比我幸運。”

海蒂:“?”

她都要嫁給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她有什麽幸運的?她要是真的幸運,那她現在應該嫁給克裏希殿下才對。

瑪格麗特繼續道:“佩格伯爵雖然年齡大了些,但我聽說他的身體......”她嘆了口氣,“怕是不行了。”

海蒂腹诽道:那老頭身體不行要死了,關她什麽事,他死了總不能他的財産都給她吧。

等等!

海蒂眼睛一亮,佩格公爵要是在她嫁過去之後死了,那按照奧利維亞法典規定,佩格公爵的遺産不都她的了嗎!

海蒂收獲了意外之喜,手無意間從瑪格麗特手裏抽出也沒注意,她興奮地磨着指尖,仿佛看到了錦衣玉食的未來。

她望向瑪格麗特,突然意識到,瑪格麗特雖說是女皇,但克裏希殿下不肯放權,還給她找了個不稱心的伴侶控制她,她自己熬死了老東西可以過快活日子,瑪格麗特可是要一輩子都被鎖住啊。

想到這,她胸口呼出一口氣,看向瑪格麗特的眼神都不禁帶着股優越感。

瑪格麗特見海蒂重新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知道自己說的話對方聽進去了,那她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一半。

她加大火力:“想必奧斯汀公爵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把你嫁給佩格伯爵,希望你能獲得他的財産支援奧斯汀。”

爸爸好像沒有告訴她這裏面的利害關系,只是讓她乖乖嫁過去,難不成他們是想利用她,等她熬死了老伯爵,就霸占她的財産嗎!

海蒂不可避免地憤怒,甚至開始責怪起奧斯汀公爵,她的東西憑什麽給別人!

這時候的海蒂根本沒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地把撫養她長大,寵愛她的奧斯汀公爵當成了外人。

而這僅僅是因為金錢和貪欲。

不行!

海蒂突然起身,她要回家再鬧一鬧,不能讓他們這麽輕松如願,她要鬧得更大,讓全城的人都知道奧斯汀公爵和奧斯汀家族對她有愧!這樣以後奧斯汀公爵要是強奪她的財産,那他就是在欺負寡婦,奧斯汀公爵那麽看重名譽的人,肯定受不了別人嚼他舌根。

她越想越急,匆匆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尼娜見她這麽敷衍,剛要把人拽回了訓斥一番,海蒂已經不止一次在瑪格麗特面前失禮,這是對女皇權威的漠視和挑釁!

陛下脾氣好原諒了她,她身為女皇的貼身女仆,怎麽可以容忍別人欺負好脾氣的陛下!

瑪格麗特攔住她,全程看都沒看海蒂一眼:“不用管她。”

漂亮蠢貨罷了。

演了這麽一出戲,她臉都有些僵,幸好海蒂腦子還不算笨,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她剛剛還在想要是海蒂蠢得發現不了,她該怎麽旁敲側擊地提醒她。

她的目的達到了,有海蒂在,奧斯汀公爵那邊最近是不會給她添麻煩了。

那麽接下來,就要看看克裏希怎麽出招了。

話說,瑪格麗特吃了塊糕點,那封戰報應該也送到克裏希手裏了吧。

克裏希此時的狀态并不太好,他雙手緊攥着戰報,突然瘋了似的将戰報全部撕毀,漫天的紙片散落在地,白色的碎片飄飄蕩蕩,如同死神傳來的信箋。

克裏希坐在輪椅上,彎腰劇烈咳嗽,黃昏的餘光透過雕花玻璃窗,落在克裏希佝偻的脊背上,影子映在地面上,像是一只新生即将破殼而出的怪物。

他捂着臉,絲毫不在意臉上流出的血,紅色的血跡幾乎布滿全臉,只露出一只眼睛,深藍的眼眸中流露出難掩的瘋狂,紅色的血絲爬滿眼球。

他啞着聲音:“你不該這樣,你不該激怒我的,瑪格麗特。”

“你不能這麽對我......”

瑪格麗特讀着阿爾弗雷德傳來的捷報,終于笑了,戰報上說,他不僅平定了拉貝利爾防線,還順勢追擊,攻下了伊斯頓的一座礦城,那座城裏有着一條完整的礦脈,伊斯頓那邊一直在藏着瞞着,熟不知阿爾弗雷德早就摸透了,可惜之前沒有軍費動不了,這次有了陛下充足的財力支持,拿下這座城市簡直輕而易舉。

關于這件事,之前阿爾弗雷德将軍給她提起的時候,她沒多猶豫就答應了,克裏希是忌憚阿爾弗雷德,不願給他太多的政治話語權和軍費,就怕他一個想不開謀反,但瑪格麗特沒有這個顧慮。

她和克裏希的區別可能就是她還願意相信別人,相信一個甘願鎮守邊疆二十多年,從沒有抱怨過的将軍,相信一個為了女兒願意放棄一切的父親。

發動戰争不是她的本意,她之前的願望一直沒有改變,她希望自己能結束戰争,但現實告訴她,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償所願,任何事情都有它的相對性。

将軍告訴過她,她不應該懼怕戰争,而是要直面它,它就在那裏,人有欲望就會有紛争,有紛争就會不可避免地

釀成悲劇。

戰争它只是個象征,重要的永遠不是它為什麽存在,而是上位者怎麽看待它,如何使用它。

一百年前奧利維亞著名的護國之戰,當時不知死了多少人,它是殘忍的嗎?它很殘忍,因為它收割了太多的生命,但它同樣又很偉大,它是奧利維亞人民對國家的愛護,人們為了他們的祖國而戰,當時的國王和無數戰士們英勇殉國,它歌頌的是人類勇氣的贊歌,它值得被銘記,值得被傳頌。

再看幾年前只因為自己的欲望,便随意攻打他國的老國王特科特,不僅別的國家沒打下來,奧利維亞反而被戰争搞得民不聊生。

她不是殘忍荒誕的暴君,“戰争”它可大可小,它無處不在,世上不存在烏托邦,也不會有理想國,人們應該以歷史審視它,以未來判斷它,她不會為了自己的欲望去發動戰争,同樣也不會将奧利維亞置于被動的處境。

世上有無數王國的興衰,有無數種族的滅亡和興起,人們可能不知道一件事物未來的結果,但時間會告訴他們想要的答案。

或許他們看不到,但他們的子孫,他們精神的繼承者,會攜着歷史留下的璀璨文明繼續走下去,直到人類滅亡,新的物種誕生,直到新的物種為自己命名為“人”。

這是一個新的輪回。

奧利維亞的傳承千年不落,她也應該走向前方,戰争不是她懦弱的借口,她會為了奧利維亞的未來奉獻一切,包括她自己。

但戰争必定會造成人員的傷亡,她從貴族那裏搜刮這麽多軍費,不僅用在了軍隊的軍需上,還有安撫民衆。戰死的戰士們的親人會拿到前所未有的豐厚的補償金,突然易主的礦城,裏面的民衆也需要人安撫,做思想和物質建設,而這些都離不開錢。

所以那些軍費看似是個天文數字,但它輕的就如一張蟬翼,人們的生死悲歡十分輕易地就能戳破它。

而且她不會虧本,在确定那條礦脈的價值後,她撥錢撥的十分痛快,從長遠來看,這個礦藏給奧利維亞帶來的好處,可遠遠不是現在的軍費能比的。

【尊敬的奧利維亞的太陽:

僅以此捷報,獻給奧利維亞無上的榮光──瑪格麗特·曼斯菲爾德陛下。】

“陛下,克裏希殿下派人來了。”

尼娜提醒還在低頭處理文件的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擡頭敲了敲酸痛的脖子,“進來吧。”

來的是克裏希的貼身女仆,她帶來了不少克裏希送給瑪格麗特的東西,尼娜和其他人連忙接過,将這些東西安置好。

瑪格麗特發現,克裏希的貼身女仆目光有的沒的在看尼娜,她問道:“怎麽了?”

女仆行禮道:“恕我冒犯,陛下。我只是覺得之前好像在哪裏見過尼娜小姐。”

瑪格麗特:“你們同在皇宮,彼此見面應該很正常。”

女仆搖搖頭:“不,陛下。在進皇宮前,我好像便見過她。”說完,她笑了笑,“當然,或許是我看錯了也說不定。”

瑪格麗特沒在這方面糾結,她問女仆道:“我之前走的時候從克裏希親王那裏拿走了一把畫着紅色花紋的傘,我很喜歡,你知道是哪位大師做的嗎?”

女仆了然:“陛下,那把傘是我做的,如果您喜歡我可以多做幾把。”

瑪格麗特:“上面的花也是你畫的。”

女仆點頭:“是的。”

瑪格麗特便讓她再做幾把送過來,傘上的花紋可以不用改,女仆欣然同意。

夜晚,瑪格麗特叫住舉着燭臺将要關門的尼娜。

她說:“尼娜,你說你之前是流民,你是哪裏的流民?”

尼娜轉過身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陛下,您不是知道的嗎?”

“我來自斯格特克帝國的肯尼特。”

瑪格麗特算算時間,謝裏登那邊傳信來說,饑荒已經穩定,他回來的時候大概能趕上初冬之日。

謝裏登要回來了,克裏希一定會在謝裏登回來之前将她手裏的權力奪回,那封捷報是她故意給克裏希看的,就是想讓他知道他逾越了,他不該妄圖掌控以他親王的身份所不能觸碰的權力。

而克裏希被她這麽一氣,只怕是要動手了。

“尼娜,你在做什麽?”

尼娜慌忙放下手裏的信封,努力維持微笑:“陛下,您有封信在桌上沒收,我剛才想幫您收一下。”

瑪格麗特道:“沒事,放那吧,我回來收拾。”然後打發尼娜出去。

但她并沒有離開,而是在門外偷窺,親眼看見瑪格麗特将那封信放進角落裏的秘密寶盒中,而那個盒子中的信都有着相同的火漆,它們都由白鹿火漆封裝,這是奧利維亞女皇的象征。

尼娜呼出一口氣,沒人知道她看到信的內容後,背部已經被冷汗浸濕。

幾天後。

瑪格麗特打開之前遺落在桌上的信封,将信封裏的信取出來時,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紙背面那枚她滴下的小的不能再小的蠟油,已經凝固在信封內部。

果然,有人動了這封信,并展開看了。

她之前用蠟油将信封和信黏連在一起,只要她拿出來的時候沒有那種黏連感,說明已經有人在她之前提前看過這封信。

看來那天尼娜已經在她發現之前就看了信裏的內容。

她又去找了那個她故意放在角落裏的秘密寶盒,如她所料,它不見了。

這封信她在被尼娜發現後便小心藏好沒有放進去,之前尼娜看到她放進去的其實是另一封信,這封信早就被她掉包。

瑪格麗特阖上了雙眼,将複雜的情緒隐去。

尼娜終究還是選擇了另一條路。

下午,瑪格麗特處理完紅匣子中的最後一份文件,尼娜突然靠近她身邊附耳道:“陛下,女王陛下很期待您的來信。”

瑪格麗特挑眉笑道:“哦,是嗎?”接着,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封印着白鹿火漆的信封,“那就拜托你交給她了,尼娜。”

尼娜沒敢看瑪格麗特的眼睛,她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信封,似乎還在猶豫,但下一刻她就下定了決心,将信封收好:“不負您的期待,陛下。”

瑪格麗特笑了笑不以為意。

謝裏登後天就要回來了,舞臺已經搭好,演員都已就位,就差她這個主角了。

不要讓她失望啊,克裏希,尼娜。

第二天一早,瑪格麗特起床後是另一位女仆服飾她穿衣,女仆說尼娜今天身體不舒服生病了,擔心将病傳染給您便沒有來。

瑪格麗特點頭,女仆好奇道:“陛下,您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是有什麽好事發生嗎?”

瑪格麗特道:“不,也不算好事,但可以看到一臺非常出彩的戲劇,我很期待。”

今天是秋天的最後一天,這次的會議前所未有的盛大,因為它是奧利維亞之前一年的總結,還有要讨論如何應對即将到來的凜冬。

照例走完所有的流程,最後一份公文由女皇蓋章後,按理說這場會議才是真正的結束,但今年卻顯然不同。

克裏希親王出身指正,奧利維亞的女皇私下和他國有秘密通信,并且信中洩露了奧利維亞的財政和軍事要事。

而這個國家就是斯格特克。

衆人一片嘩然,大家都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這可是通敵叛國啊,尤其背叛者還是一國的女皇,她可是奧利維亞的尊嚴和信仰!

一時間衆說紛纭,高聳空曠的會議廳裏到處是人們讨論的聲音,瑪格麗特坐在主位,臉上挂着波瀾不驚的微笑任衆人打量。

等大家都讨論得差不多了,瑪格麗特道:“親王,你有什麽證據說我通敵叛國?”

克裏希道:“證據自然是有的,我不僅有人證,也有物證。”

會議室的大門打開,一位少女雙手捧着一個盒子,來到會議廳中央。

和皇室來往親近的人一眼就認出,這個女孩正是女皇瑪格麗特身邊的貼身女仆──尼娜·戈斯。

克裏希高聲道:“昨晚,尼娜受陛下囑咐要将一封信送到斯格特克,但還好尼娜拒絕了,并且之前這位好姑娘就已經發現了這件事,她一直隐忍不發,将這件事告訴了我,我為了曼斯菲爾德皇室的面子将事情壓了下去,直到昨日,我們終于掌握了關鍵性證據,就在這個盒子中!”

他面露痛苦之色:“是我管教不言,沒想到皇室會出現叛國的罪人,瑪格麗特,幸好這些信你沒有機會寄出去,但你已有了叛國之心和叛國之名,如果現在你承認你的罪行,我将進最大可能的保住你的性命,但此之後,你不再是皇族,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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