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迷霧森林游

何路向家園，歷歷殘山剩水。都把一春冷淡，到麥秋天氣。

料應重發隔年花，莫問花前事。縱使東風依舊，怕紅顏不似。

——《好事近》

櫻淺每次得空上街，便會往書市跑去。哪家魔道小說出新書了，哪家正道傳奇又連載了，無不摸得一清二楚。每次逛完集市，會順便走一趟書市，随手買兩本野書拎回古道風霜。而慵懶的帝旒影一臉使喚人的表情，躺在家中的竹椅上坐等野書呈到面前。這位公子爺在家什麽都不幹，只是看閑書，等飯伸到面前時方知端碗吃飯，樂得自在。櫻淺天生一副勞碌命，但跑來跑去，卻是相當興奮。家裏的野書已堆積有兩摞高了，但帝旒影仍是不停動嘴皮子催更催買書，櫻淺也樂得下山走動。

今日，櫻淺又帶回幾本魔道小說。遠遠地走來，就瞥見帝旒影在院子門口處的躺椅上仰面睡覺，臉上蓋了本小書。大老遠，櫻淺就大聲喊道，“帝子，今日帶有好吃的！”

帝旒影昏昏沉沉從夢中驚醒後，擡頭起身略微望了望，然後又繼續睡去。等到腳步聲已近，方才整頓了一番衣裳，起身弱弱地問櫻淺道，“有什麽好吃的。”

“小時候在魔城吃過的小吃，舔一口便能讓人回味無窮。”櫻淺故意将手拎之物藏在身後，打起啞謎。

“神神叨叨的，你還小，對什麽都充滿興趣，櫻淺，等你到我這個老年人這樣的年齡時，你就不會一驚一乍了。再說，魔城有什麽好吃的？”帝旒影雖是以老年人的姿态詢問着，但畢竟起了好奇心。

櫻淺便故意道，“算了，你這老年人估計也咬不動。我還是找個旮旯邊角，自己蹲下來吃吃算了。”櫻淺正準備扭頭走。

帝旒影笑着道，“小氣鬼！原來你這麽小氣，吊着我的胃口，你又要走，太不仗義了，讓我這老年人餓死算了。”他慢慢嘆氣退回躺椅上，合上眼睛，然後一言不發了。

櫻淺聽後大笑。

帝旒影演技不凡，只留眼中一線微光，見櫻淺朝着他又走來。方緩緩睜開眼道，“年輕人，不僅不尊重長輩，還出口嘲笑。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櫻淺不再賣關子，提出了手中一個嚴嚴實實的荷葉包裹，“喏，這是給你帶的，公子！我已經吃過了，特別好吃。”

“算你有良心。我早就聞到你身上一股清香了，只看你誠實不誠實而已。”帝旒影手接過後拆開了荷葉一看，竟然是燒烤的一片片羊肉，熱騰騰地，還散發着肉香，便不顧形象了，下手捏了一片，未及言語，又抄了一片送入嘴中，喃喃道：“好吃。”

“不騙你吧！特別好吃。今天意外在一個小攤中發現的，可惜你沒有當場去親手燒烤一番，那樣滋味更美。小時候我因為這個流了好多口水呢！”櫻淺面帶愉快。

“咦，好惡心。”帝旒影邊說惡心還邊往嘴中送肉，不一會，一大包荷葉包裹的肉片已消失殆盡。

“還想吃，怎麽辦！”帝旒影失望地翻着空空如也的荷葉。

“傻公子！想吃回頭再去買，我問了攤主的擺攤情況，下次我們一起去。”

“一言為定。”

兩人便一同進屋了。帝旒影對櫻淺道，“說到童年的魔城，那裏有一處有趣的地方。收拾一下東西，我們明日出發，去魔城暢玩幾日。”

“魔城不是荒廢許久了嗎？”櫻淺十分好奇。

“但有一處地方一定還在，那是我的秘密花園。”

“哪裏？”

“迷霧森林。”

“一片林子有什麽好玩的。”

“我童年在裏面設了一小片結界，藏了很多有趣的玩物。你要不去就算了。”帝旒影失望地道。

櫻淺一聽，“我去我去。”心中想，帝旒影小時的記憶，一定不同凡響。

“路途遙遠，多備些幹糧！”

“好的，公子。”

臨行，踏着夏季的涼蔭，二人背着行囊出發。

一路上，談天說地，雖有時毫無陰涼，烈日晴空，二人如焦曬禾苗，但聊天解乏，倒是消解不少浮躁，帶來清涼與舒适感。櫻淺此行準備十分充分，薄衫幾件，其餘皆是消暑解渴填腹之物。一把櫻花畫扇，在帝旒影手中已細細把玩許久，那扇揮來之風，更是讓人如登天堂。

約莫走了一整日的行程，至戌時方走入西域邊地一小鎮中。

帝旒影亦是體乏，便道：“今晚先投店休息。”

邊地風光更加炎熱酷暑，仿佛烈日直曬之地，行人的骨頭在太陽的照射下仿佛要酥麻了，懶洋洋的。街區人煙稀少，終于在夜黑月明之時尋到一家開業的客棧。兩人如遇救星一般，大步踏入。

“店家，來兩間住處！”櫻淺上去安排。

店家懶洋洋地道，“白日客人已住滿，只剩一單人間可住。”

“這要怎麽辦？”櫻淺欲問帝旒影，只見他聽後回，“兩人擠擠也行，一間就好。”

店主帶他們去看房時，不得不驚嘆，一人居什麽都是一人的。

櫻淺對店家道，“去沏些熱茶端來。”尚未回神，帝旒影已整個人躺在床上卧倒睡着了。

櫻淺盯了許久，十分出神。待店家端來茶水，他又要了一個躺椅，擺在屋中，躺了下來。

只聽一旁那人呼呼鼾重的鼻息聲，聲聲入耳。二人還是第一次，擠在一間屋中過夜。帝旒影定是沒有不自在之處，櫻淺倒是久久無法入眠。

第二日雞鳴，兩人便同行再出發。

迷霧森林，在魔城不遠處，帝子小的時候那裏曾經是個有趣的地方。兩人循着記憶，日中時分，方走至當年那個地方。只不過，兩人站着愣了許久。帝旒影面前，風沙呼呼吹過臉龐，席卷着熱浪。

櫻淺問道，“公子，森林呢！”

帝旒影莞爾一笑，“上次尋訪魔城，竟不曾留意這片迷霧森林，竟被風沙掃蕩而空了。不過呢，目标不變，兩人探險組，繼續找尋童年有趣的回憶。”

櫻淺似有被耍的感覺，跟着一本正經地帝子往前走。

“你看見遠處那棵老枯樹了沒？”帝旒影指着沙海中的一個樹影。

“看到了。”櫻淺懵懵懂懂地回答。

“那就對了，那裏就是我們要找的迷霧森林。”帝旒影表現十分興奮、逼真。

櫻淺繼續以半信半疑的狀态望去，“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心中略微産生一陣迷離的陰風，心想：“是那樣嗎？”但他不忍打擾帝子的興致，跟着帝旒影繼續朝着枯樹影走去。

忽然，帝旒影飛身疾速奔跑，甩開了櫻淺。原本清晰可見的距離，就在枯樹邊緣處，人也消失不見了。

櫻淺訝異萬分，在原地呆呆地望了又望，甚至用雙手狠狠擦了擦雙眼，帝子竟消失了。正發呆間，空中傳來一句，“櫻淺，快點來啊！”

“你在哪裏？”櫻淺問道。

“枯樹這裏。”帝旒影隔空傳音道。

“好，公子你等我。”櫻淺這下相信了，急忙展開黑翅，飛展過去。走至樹前，奇怪的是，繞樹轉了一圈，都沒發現人影。突然一只手在他後背一抓，将他拉入了迷霧森林結界中。

果然，圍着那棵枯樹的小片地方，竟是一個小小的如卧室一般的結界空間，空間和外面同時并存，在裏面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為什麽我進不來呢？”櫻淺笑着問。

“這可是小帝子我的私人秘密空間，誰也進不來。除非我想讓他進來。”帝旒影霸氣回答。

“以前沒有人來過？”櫻淺試着一問。

“尚無人來。”帝旒影搖搖頭，後問，“怎麽樣？”

櫻淺環繞這小小空間，就像一個小卧室一般，裏面擺放着各種童年玩物，有□□小箭，有射鳥彈弓，有各種小尖刀和利刃，帝旒影曾經用過的鬼斬也在，還有普通小孩子都有的小木馬、小座椅、螺絲釘、錘子、橡皮泥人等小玩意，十分全雜，幾乎無所不包，這代表着一個孩子童年全部的回憶，帝子的童年透過這些玩具，也可以感受出他的野性與玩勁。

“真好！這些東西你怎麽不搬回古道風霜呢？”櫻淺感嘆問。

“其實我早忘了，這些大概是我十幾歲之前的玩物。後來因為南征北戰，就給忘了。若不是近來突然想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小時候還是一個收藏家呢！”帝旒影戲谑道。

“真好！”櫻淺回想自己慘淡的童年，又深深感嘆了一句，突然發現對帝旒影多了一層新的體認。

“好什麽好呢？小時候這片地方可真的是迷霧森林呢，不過那棵枯樹以前就是這般枯樹模樣，森林中叢饒的植物、參天的古樹、還有野獸的嘶鳴、月夜的清照，在我眼中皆是充滿了神秘。我常常夜不歸宿，偷偷在這裏過夜，聽着大自然的呼吸，賞着蟬中鳴叫，十分有意思。”帝旒影的眼中飄過一絲可惜的深情，“可惜沒能保護好這裏。”

“挺好的，聽你講童年的事情，我覺得特別開心。沒想到你的童年竟是這麽詩情畫意、生動有趣！”櫻淺鼓勵帝子。

“詩情畫意，這裏可是蟲獸滋生之地，晚上有些蟲子甚至能穿過結界，進入我的夢裏，可把我吓一跳。”說完帝旒影又哈哈大笑。

“你有一個精彩的童年呢！”櫻淺附和道。

帝旒影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彩？可是，我的童年感受最多的确是殺戮、冷酷、血腥呢！不過，一切都過去了。”

“往前走就對了。”櫻淺拍了拍帝旒影的肩膀。

“對了，有機會聽聽你的童年故事吧。”帝旒影心血來潮，又重複了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櫻淺聽了大概明白，“有機會”應該是遙遙無期的未來，帝旒影此刻并未有心情要聽他講啰嗦慘淡的童年故事。便笑道，“好。一言為定。”

“不過，你确定不把這些小東西搬走？”櫻淺可惜地問。

“就讓過去靜靜躺在回憶中就好。”

“好。”

“今晚在此住吧。”

“好。”

兩人一起拿起在童稚地玩物游戲起來。

第二日，帝旒影将所攜櫻花折扇留下，兩人便離開迷霧森林。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碼到“一言為定”都有種人世的悲傷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