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是我爸
三十萬跟過家家似的打到何景樂卡裏,讓他對着屏幕愣了半天,擡手就給他媽撥去了個電話:“喂,媽,咱家破産了?”
“……不許瞎說!”
“那我爸給我打錢幹什麽?”何景樂皺着眉,“還是犯事兒了準備跑路?先說好,我可不幫他洗錢啊。”
“腦子裏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那邊的電話好像忽然被人奪了去,何鴻光拿起電話就罵他,“不肖子,老子想給你錢就給了,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卡——”
何鴻光忽然頓住了,罕見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十分煩躁地說:“滾蛋,挂了。”
電話被倏地挂斷,何景樂還沒反應過來,虞葉好的電話又緊跟着打進來:“大事不好了樂仔,我把你的跳舞視頻給岚姨看,結果好像不小心被何叔給看見了!”
“我已經知道了,”他說,“何鴻光剛給我轉了三十萬。”
虞葉好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半晌,十分感慨地道:“這麽多年了,我想認何叔做爹的心情還是這麽的澎湃。”
兩人又貧了幾句,何景樂才勉強從這筆天降橫財中回過神,彼時他和辛随已經搭上了地鐵,在轟隆的運作聲裏,他“啪叽”一下靠在了後者肩膀上,伸長了胳膊,把手機遞到後者面前:“帥哥,勞駕,抽個卡。”
也不知道這少爺到底哪裏來的這麽多抽卡游戲,打開的界面已經和之前全然不一樣,還好辛随已經基本摸清楚了套路,他點進去,何景樂毛茸茸的腦袋也跟着豎起來,臉幾乎要湊到屏幕上去:“今天我這麽倒黴,總得給我出個SSR了吧!”
結果兩個十連砸進去,全是保底,什麽也沒出。
原來錦鯉也不總是靈的,就像現在。
少爺震驚,少爺覺得不可理喻,他眼睛都瞪圓了,正要說話,手機界面忽然自動切換,又一個電話打進來,光是看到來電顯示,他渾身上下那種吊兒郎當的氣質就頓時一收,整個人“騰”地坐直了,一只手還小學生似的放在膝蓋上,然後規規矩矩地接起電話:“喂,媽。”
分明是開的聽筒模式,但卻好像免提似的,對面那女人的嗓門巨大無比,嘹亮地鑽進空氣中:“喂,臭小子,你說說,又多久沒回家了!”
“對不起。”何景樂有點緊張,堪稱輕聲細語地說,“我這周不是讓姐跟你說過了,我有點事,臨時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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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是說有事,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媽了!”
“媽……”
“趙元思!”那女人終于惱了,隔着電話,字正腔圓地喊出了一個名字,“你如果下周再不回家,以後都不要回了!”
“哎,我肯定來。”
何景樂一頓點頭哈腰,末了才小心翼翼地問:“媽,最近藥按時吃了嗎?”
那邊沒音了,只剩下喘氣聲,他着急起來:“我上次過去怎麽跟你說的?藥不能不吃的,您怎麽越活越回去,跟個小孩兒似的!現在吃,我聽着你吃!”
他監督女人吃了藥,又東拉西扯地聊了幾句家常,才疲憊不堪地挂斷了電話,一轉頭,看見辛随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問道:“趙元思?”
何景樂沒料到這人耳朵這麽好,臉上表情立刻一僵,硬着頭皮說瞎話:“我小名。”
“鞠聽萍?”
他繼續編:“我媽。”
“可是我好像聽到過,虞葉好叫你媽媽岚姨。”
“我媽小名,她這人比較時髦,就樂意讓人家喊她小名兒。”
“……”
辛随似乎不打算追問了,他掏出手機,在何景樂緊張的注視中打開了一個文件,“那還挺巧的,你媽媽的名字,跟我做志願者負責的那棟居民樓裏其中一戶阿姨竟然一模一樣。”
“呃……”
“而且你的小名,也恰巧跟她的兒子一樣,不過她兒子已經走失五六年了。景樂,你說這事怎麽會這麽巧?”
“……”何景樂敗下陣來,他低着頭,臊眉耷眼地說,“對不起,我剛才瞎說的。”
“鞠聽萍不是我媽,我親媽叫江岚,在離這兒十萬八千裏的漣江市,至于前面那個,就是、就是偶然遇上的,随手幫個小忙。”
何景樂想盡量弱化這件事的存在,所以裝作十分無所謂地說:“你也知道的吧,那邊樓裏住的全是老弱病殘,腦子和身體總有一個帶點病,我媽……鞠聽萍她兒子走丢之後,就成了前面那一種。具體症狀就是不信這個邪,硬說她兒子沒丢,那天在街上看見我,上來就拉着我不放,非說我是她兒子。”
辛随有些訝然,但聯想到自己收集來的資料,又覺得有幾分可信度:“然後你就順水推舟,真給她當兒子去了?”
“嗯。”
何景樂搓了搓臉,似乎陷入回憶裏:“你是沒看到,當時大街上好多人,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的,只有她在那兒哭。身上衣服也不知道多久沒換了,全是補丁,明明年紀和我親媽差不多,但白頭發比我媽的兩倍還多一點,真……挺可憐的。”
“但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這個,”他又把手機相冊打開,給辛随看其中一個相冊裏的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男孩,穿着款式過時的衣服,正咧着嘴巴朝鏡頭笑,模樣和他自己看起來竟然真的有四五分相似,“你看,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後來看見的時候就在想,就算是我,說不定也會認錯。”
辛随很長時間沒說話,最後閉上眼,輕聲地道:“景樂,這或許是助人為樂,但是更大可能是你引火上身,你知道和一個精神病人相處需要付出什麽嗎?”
“首先,你得有足夠的耐心——就像現在,你得無數次提醒她吃藥,盡管她下一次就會忘記;其次,你怎麽知道,這麽做就是對的呢?你的這種做法,到底是讓她真正的感到快樂,還是給她造了一場虛假的夢?假如……我是說假如,你的耐心用盡了,你有沒有想過她再失去一次孩子,會不會更痛苦?”
認識這麽久一來,辛随還是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何景樂說話,後者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甚至還抽出空想真他媽不愧是B大的,比向空山和虞葉好這倆理科生加一塊都能唠;以至于前者叫他名字好幾遍,他才聽進耳朵裏,然後還張口就說:“你一定是學漢語言的吧?”
辛随也一愣:“不是啊,我學新聞的。”
辛随反應過來了:“我是跟你聊這個的麽!”
“我知道我知道,”何景樂見他好像要發火,連忙示好,巴巴地看着他,“我會有很多耐心的,真的,我保證,而且我和這家的大女兒一起咨詢過醫生,醫生也說這麽做有一定好處,最起碼她願意吃藥了是不是?之前她死活不碰的。”
“……這事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
“向空山他們呢?”
“呃……我跟他們說是學校開展的每周固定敬老志願者服務。”
“……”辛随深吸了一口氣,“你也知道這事不能說啊?讓向空山知道,非打斷你的腿,誰無緣無故給自己認個媽!”
“為什麽是向空山打斷我的腿啊?”少爺困惑,“他又不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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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空山: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