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近兩天, 賀知心情似乎不太好,經常自己悶坐着,本來就不怎麽愛說話, 這下更不怎麽理人了。

陸戰生猜測他可能是想家了。

話說賀知來了也有十多天了,來的第二天就給羅姨寫了信,如果羅姨收到立刻就回信的話,算一算日子這幾天也該收到了,可是郵遞員最近卻一直沒來過石門村。

想家和思念誰的滋味,陸戰生是剛剛親身經歷過的,非常難熬, 當初他想念賀知的時候都感覺抓心撓肝的, 那現在賀知想念媽媽, 感覺只會比他當初更難受。

雖然陸戰生有時候會腹诽賀知, 覺得是風水輪流轉了, 現在輪到賀知感同身受他之前受的苦, 可看到賀知情緒那麽低落, 吃不下也睡不好的, 他心裏又覺得不是滋味。

可他也覺得無計可施, 探親的批文他已經從縣知青辦劉大偉那忽悠出來過一次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而他也沒辦法把羅姨給弄來, 那太不現實了。

所以陸戰生這兩天也有點愁,他不知道該怎麽開解賀知。

偏偏,趕上最近這兩天知青點的夥食水平還下降了。

前陣子家裏人給寄的東西已經基本都吃完了,現在基本上就只剩下之前縣知青辦給分發的玉米面雜糧, 還有腌制的大白菜和蘿蔔。

對着這些東西,大家的胃口都不是很好, 可畢竟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可吃,大家就也都能好歹對付着吃兩口。

可賀知不行,如果不是實在餓急了,他就吃不下去,以至于這兩天幾乎每頓飯都不怎麽吃,模樣眼看着一天比一天的憔悴。

所以陸戰生也又有些着急,不吃不喝的,心情還不好,就賀知那體格,肯定撐不了太久。

想着暫時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讓賀知心情變好一些,陸戰生就打算給他弄點好吃的東西讓他先填飽肚子。

有天中午,陸戰生一個人出門去了村裏,他想看看誰家養着雞鴨什麽的,好想買一只回來炖了給賀知吃,結果剛到村口,看到有個男人正抓着只大鵝從一個院子裏出來。

那人穿着個黑色的破棉襖,蓬頭垢面的,看着很邋遢,但這村裏的人基本也都不是特幹淨,陸戰生當時也就沒多想,直接問了嘴: “ 大哥,您這鵝賣嗎?”

那人上下打量了他片刻,伸出了根手指:“五塊錢。”

陸戰生當時就有些無語,在北京老字號的北平飯店的烤鴨,烤好了還帶醬料的才一塊錢,這裏一只鵝這人卻張嘴就要五塊,基本就屬于漫天要價了,感覺這人明顯是看他是知青想訛人,陸戰生直接沒再理他。

陸戰生去村裏挨家挨戶的問,把養着雞鴨的家裏幾乎問了個遍,可卻沒有一家肯賣,因為他們基本養的都是會下蛋的禽類,那些蛋要麽用來養孩子,要麽換錢,不會宰殺吃肉。

轉了一圈并無收獲,陸戰生有些失望,回來的時候,那個抓着鵝的男人正在知青點附近等着他,仿佛早就知道了他買不到似的。

陸戰生很無奈,雖然他也不想上這個當,但別的地方買不到,他又不想讓賀知就那麽一只餓着,于是,權衡之下,還是付了五塊錢,把那只鵝買下了。

然而。

陸戰生所上的當,卻并不只是買貴了而已。

當他高高興興的把鵝帶回知青點,收拾幹淨剁成肉塊,剛要準備端進屋裏下鍋的時候,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年輕孕婦突然找了過來,陪着她的還有另外一個胖胖的中年女人。

那個中年女人一看到地上的鵝毛還有案板上的肉塊,立刻就一臉憤怒的指着陸戰生吆喝了起來:“ 快來人啊!大家快來看!這幫知青娃偷東西了!”

陸戰生當時就驚了,立刻放下刀起來沖那中年女人道:“ 喂,你別瞎喊啊,這是我買的。”

“ 撒謊!”

中年女人又指着孕婦:“主人就在這裏,你還敢撒謊!”

陸戰生立刻看向那個孕婦。

那孕婦看起來很面善,倒是沒有吵鬧,只是有些着急,急的紅了眼,她對陸戰生問道:“ 小夥子,你跟誰買的?”

“ 一個男的。” 陸戰生立刻說。

“ 又撒謊!”

那中年女人又吼道:“她家男人早死了,你們這些知青娃沒有人性,專挑軟柿子捏,知道她男人死了,現在又大着肚子,好欺負哩!”

這時,賀知和鄭延他們從屋裏出來了。

鄭延上來就對那女人說:“ 你可別誣賴好人啊,我們可沒欺負任何人,也不可能偷你們的東西。”

宋見也說:“ 就一只鵝而已,也值當的用個‘偷’字?”

“ 就是,那是我們拿錢買來的好嗎!”

“我們根本不是偷的。”

“…”

趙俊和李大寶也跟着附和了幾句。

只有賀知沒說話。

賀知只是看了看那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随後目光落地地上那些鵝毛上,漸漸皺起了眉。

這時,一些村民們也聞聲趕了過來,而他們來了之後,不問到底什麽情況,直接就開始對陸戰生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一時間,幾乎所有村民都堅信是陸戰生偷的,因為他剛剛确實是挨家挨戶的去問了,并且沒有買到。

陸戰生長這麽大,自認有損道德之類做的最過分的事,也就是出去買東西不排隊了,偷和搶在他這裏也是大忌,他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要說僅僅只是罵,陸戰生也沒那麽在乎,他并不在意別人罵不罵他,可被人栽贓污蔑這麽惡心的事,陸戰生就有些受不了,女的他沒辦法,但這群人裏有些男的也跟着罵,他氣的當時抄起了棍子。

只是,在掄過去之前,被賀知攔下了。

鄭延和宋見等人和那些人理論的時候,陸戰生是特意觀察了賀知臉上的表情的,他想知道碰上這種情況,賀知會怎麽看,可他并沒有成功從賀知的表情裏看出賀知此刻的想法,因為賀知的注意力似乎都只是放在着急的攔着他不讓他打架上面了 。

這邊鬧的就要動手的的時候,吳常德來了。

吳常德對陸戰生的印象一直還是不錯的,還是願意相信他,聽了他的解釋和對那人長相和穿着的描述,讓人把剛才那個男人叫了過來。

但那個男人來了之後裝作根本沒見過陸戰生的樣子,死不承認,甚至還覺得自己很委屈似的近乎撒潑打滾。

這時候,村民們幾乎就都不說話了。

那男人叫趙寺,是村裏有名的二流子,平日裏又饞又懶,就喜歡偷雞摸狗的,他能幹出這樣的事兒,村民們也不稀奇,并且都知道這事兒八成就是他幹的。

而至此,陸戰生也就明白了自己到底是上了哪裏的當。

趙寺死不承認,當時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在場,這件事可謂沒有任何證據。

吳常德也沒辦法,雖然他知道陸戰生八成時被冤枉了,可他也不能空口無憑的就治趙寺的罪,他只是和了場稀泥,然後讓這件事不了了之。

無賴的繼續無賴,倒黴的自認倒黴。

所有人也只是不說話了而已。

沒有人向陸戰生道歉,也沒有人還他一句清白。

大家散去的時候,賀知叫住了那個孕婦,然後去屋裏拿了十塊錢出來。

那個孕婦知道陸戰生是上了當的,不肯要,但賀知還是硬把錢塞到了她的手裏,并且說了一句:“是我們的錯。”

可知,陸戰生聽到這一句時,心裏當時就涼了一截。

其實,陸戰生理解賀知為什麽要給錢,畢竟剛才村民們在罵他時他也聽到了,知道這個孕婦的丈夫去世了,她孤身一人在村裏,想必日子過的也很艱難,失去一只會下蛋的鵝對她的生活來說可能是很大的打擊,所以多給些補償是應該的。

可陸戰生并不理解賀知為什麽會說這“是我們的錯”,賀知根本都還沒有問他具體情況,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只是憑借自己看到的表象,就說了“是我們的錯。”

甚至,陸戰生被人誣陷惡心,受了這樣的委屈,整個過程賀知都還沒有替他說上半句話,還沒有給他一個安慰的眼神,就先說了這是他的錯。

每次都是這樣。

那一刻陸戰生是很難過的,他說不上來那是具體什麽樣的心情,但那讓他覺得自己很無力,讓他覺得好像自己無論做什麽,在賀知心裏的既定印象都扳不回來的。

人群散去之後,陸戰生自己去打谷場上坐了會兒,拒絕所有人跟着他,包括賀知。

陸戰生知道,賀知跟過來之後會安慰他的,可他并不想這種要事後的安慰。

晚上吃過飯後,陸戰生拎了根棍子就打算出門。

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也都知道他下手有分寸,所以,沒人攔着。

除了賀知。

其實打架對于陸戰生來說,更多的時候,是他向別人表明自己為人的态度,那就是他不會主動招惹別人,但別人不能無故傷害他,否則,他就會加倍的找回來。

而且今天這樣局面,委屈的,并不是他陸戰生一個人。

陸戰生還記得,他們到了這個村子的第二天,村裏有些小孩子對他們很好奇,來知青點轉悠,幾個女生看到他們後,就把從家裏帶來的點心和糖果給了他們一些。

便是因此,從當天下午開始至往後的好些天,一直不停的有孩子到知青點來要東西吃,鄭延他們問起,孩子們說是爹娘讓他們來的,說這裏有好吃的,來要就給,不給就哭。

小孩子心思單純,無非想要一點吃的東西,這不足以讓他們計較,但這種現象引發過他們的反思:

似乎在那些村民們的印象裏,這幫知青們都很有錢,并且,很傻。

陸戰生知道,今天他碰到的這事也是個例子,如果放任不了了之,如果他就這麽悶不吭聲的認了這個啞巴虧,那麽難保之後不會有人争相效仿,也難保同伴們以後不會再遇到類似的情況。

之前他們不再給孩子吃的東西時,就已經遭受過一次指指點點。

陸戰生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的,他得讓那些人知道,他們這幫知青雖然是外來的,但也并不是為魚為肉,任人随意宰割,而且他們也并不傻,受了委屈也是不可能只會忍氣吞聲。

陸戰生并不想對賀知解釋這些,因為解釋不通,他只是在賀知攔他的時候,問了賀知一句:“ 這回你還能威脅我什麽? ”

不理?不管?還是什麽別的?

賀知大概是知道自己無力阻攔他,最後也沒說什麽,讓開了。

但從這一晚開始,睡覺時就又背對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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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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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為什麽又要鬧別扭,繼續抱着睡覺不好嗎?

陸戰生:不好。

賀知:?

陸戰生:只是抱一下不滿足了,想更進一步。

賀知:?

陸戰生:不鬧別扭我拿什麽理由去借酒消愁?不去借酒消愁我怎麽喝醉?不喝醉我怎麽糊裏糊塗的親你?不親你我咋開竅? 光靠每天晚上給你當那會兒暖寶寶能夠嗎?我思想那麽純潔!

賀知:…

陸戰生:要不你來,你親我一口,我立馬就能開竅。

賀知:……還是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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