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說出那句石破天驚的話之後, 梁小鳥緊張得手心冒汗,渾身肌肉緊繃, 随時準備縮起來挨打。

按照孫一達的理論, 阿穆只要心裏有他, 聽了這種話肯定生氣,怎麽也得揍他一頓,但好處是可以讓阿穆知道,他梁繼也是有排面的人,不好好珍惜的話是要跟別人跑掉的。

然而林穆聽了他這話卻只是愣了一下, 瞧着他的眼神頗有些微妙, 片刻後擡手摸摸他的腦袋,非常平靜地“哦”了一聲, 擦幹淨嘴巴就起身上樓換衣服去了。

“……”梁小鳥縮起身子往後躲的動作頓時僵住。

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趁阿穆換衣服的工夫, 梁小鳥緊急求助了場外指導孫一達。

電話很快接通, 聽完梁繼的描述,那頭孫一達也蒙了。

他縱橫情場這麽多年,每次祭出這個大招, 女朋友都是一邊吃醋一邊更加黏他, 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反應的。

但他可是情場小王子,當着梁繼的面兒,怎麽可能認慫?

孫一達點了根煙,硬着頭皮分析道:“依我看, 是你說的時機不對。你想啊, 你這幾年都快成二十四孝好老公了, 突然說出這種話,誰會相信啊!”

梁小鳥恍然大悟,緊接着又開始犯愁,“那怎麽辦?”

孫一達想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我跟你說,你就這樣……”

另一頭,林穆上樓後沒有直接回房間,而是倚在二樓的欄杆上,低頭瞧着底下偷偷摸摸打電話求助的梁小鳥,忍不住又想起上輩子鬧離婚的事情。

還記得他跟律師朋友打過電話,再處理完公司的事情,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他慢慢穿過深夜裏靜寂無聲的別墅,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這間別墅是梁爸爸梁媽媽送他們的新婚禮物,但裝修和家具全都是他們倆一點點商量出來的,每一個細節都能牽扯出曾經甜蜜的回憶。

但現在那些美好全都變了味道,成為他喉頭一根無法忽視的尖刺,深深地紮進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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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決定要離婚,他不準備繼續住在這裏,也不打算再見到梁繼。

林穆的東西不多,只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和證件,再帶上晚上處理好的文件,所有東西加起來,甚至都沒能裝滿行李箱。

或許是因為深夜裏人的情緒比較敏感脆弱,林穆拖着行李箱走出來,瞧見主卧對面的客房,想起了每天晚上跑出來迎接他、還會給他暖腳的哈士奇。

那時候的小白已經七歲,幾乎跟他們這段失敗的婚姻一樣大。

狗狗的壽命一般只有十幾年,林穆想着這個家未來的新主人不一定會喜歡一只代表着前任的狗,打算帶着小白一塊兒離開。

“咔噠。”

輕輕旋開門把,還沒等開燈,林穆就聽見屋裏有了動靜,應該是小白聽到聲音醒了過來。

這棟別墅當初買的時候,主卧對面的房間本來是留給房主的孩子居住,但林穆和梁繼沒打算要孩子,所以一只空着,直到梁繼帶回小白,就給它做了卧室。

這幾年的陪伴,讓林穆慢慢接納了這個新成員,有空閑的時候會給它買些玩具、陪它玩耍,對寵物房的擺設也很熟悉。

擔心吵醒管家和傭人,林穆索性沒有開燈,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對着床上的隆起的形狀喊了一聲:“小白。”

“嗷嗚……”

熟悉的狗叫聲很快響起,緊接着是狗爪子踩在地上的“啪嗒啪嗒”的聲音,然而卻是從林穆背後傳過來的。

“……”林穆覺得有些不對勁。

狗子在地上,那床上這個是什麽?

小白很快蹭到他腳邊,由于柯基的基因太過強大,七歲了還沒有他的膝蓋高,只能用腦袋蹭蹭他的小腿,“嗚嗚”地叫喚,像是在告狀。

林穆拍了拍它的腦袋,示意他不要出聲。

這時,床上的東西動了動,像是被他們的動靜吵醒,不滿地“嗯”了一聲。

“……”

這分明是個人的聲音!

是小偷,還是入侵者?

想到前些天看見的私生飯闖入明星住宅的新聞,林穆心頭頓時一緊。

從來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情,加上剛經歷過感情的大起大落,他一時間甚至沒有意識到,如果床上這個真是陌生人的話,小白的反應未免太過平靜。

憑着記憶抓住床頭的棒球棒、高舉過頭頂,林穆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另一手打開床頭燈,正打算揮下去,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嘟囔:“小白你別鬧,我還沒睡夠……”

是梁繼的聲音。

揮棒的動作硬生生頓住,林穆愕然望向眼前的小床——

兩個小時前跟他放完狠話、摔門離開的梁繼正躺在上面,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子委委屈屈地縮着,長手長腳都露在被子外頭,嘴巴微微張開,口水把小白的枕頭都給浸濕了一片。

“……”

他不是去找白月光了?怎麽會睡在這裏?

林穆心中忽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誕感,瞧着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腦袋裹住的梁繼,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好一會兒,他收斂起所有的情緒,用棒球棒戳了戳梁繼的屁股。

“哎呀,都跟你說了別鬧……”梁繼還當是小白在搗亂,閉着眼睛推了推棒球棒,随即伸手到床頭摸索,一邊嘀咕道:“大晚上的開什麽燈,要是被阿穆看見了怎麽辦……”

心中隐約有了猜測,林穆用棒球棒攔住他的手,意味深長地問道:“為什麽怕被我看見?”

“這不是廢話……要是讓他知道我沒有白月光……”

哎,不對……小白那個身高是怎麽碰到開關的?

而且還會說話?

話說到一半,忽然察覺到異常,梁繼猛地睜開眼睛,瞧見眼前似笑非笑的林穆,臉上神情頓時一空。

“阿阿阿……阿穆?”

天了嚕!阿穆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時間他不是該洗澡睡覺了嗎?

他剛剛說的那些話都被阿穆聽見了?

他要怎麽解釋白月光的事情哇!

啊!天要亡他!

……

沒等他從被發現的震驚中緩過來,林穆手機“嗡”地震動兩下,響起了新郵件到達的提示音。

林穆點開瞧了一眼,眉梢漸漸挑起,把手機丢到石化的梁繼面前。

梁繼下意識低頭去看,第一眼就瞧見郵件開頭加大加粗的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再下面是他和林穆的名字。

離離離……離婚?!

梁繼猛地擡頭,瞧見林穆泛着冷意的眸子,和腳邊的行李箱,腦袋裏頓時‘轟’的一聲,什麽解釋都顧不上了,硬着頭皮說道:“我不簽!打死也不簽!”

林穆冷冷地笑了聲,“不離等着你把白月光帶回來過年?”

梁繼眼睛發紅,但卻仍舊沒把理由說出口,只是嚷嚷着重複道:“反正我就是不簽!”

林穆對他的耍賴行為無動于衷,丢開棒球棒,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梁繼這下是真的慌了,噌地一下蹿起來抱住他,“不許走!”

林穆站着沒掙紮,卻也沒有給他回應,就像是完全無視了他這個人。

失去林穆的恐慌籠罩住梁繼,讓他心口發涼,再也顧不上其他,閉着眼睛大聲嚷嚷道:“白月光就是小白!我一直都是騙你的,就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

小白茫然地看着兩個主人,“嗷嗚?”

“……”

幾分鐘後,林穆翹着二郎腿坐在床邊,面前梁繼蹲在地上,兩只手揪着自己的耳朵,滿臉不好意思。

“我就喜歡過你一個人,什麽白月光都是瞎編的,就是想讓你把放在工作上的注意力分我一點……夜不歸宿也是假的。我晚上叫代駕把車開走,然後從車庫爬到小白房間睡覺,第二天早上提前出門提車……”

林穆依舊冷着臉,“……你還說過白月光像七年前的我。”

如果不是那一句“他很像七年前的你”,林穆也不會毅然決然地選擇離婚。然而現在得知小白就是那個所謂的白月光,梁繼那句話豈不是在說他像狗?

梁繼眼神飄忽了一瞬,試圖蒙混過關,“我不是!我沒有!肯定是你工作太累聽錯了!”

當時正在氣頭上的林穆并不相信他的說辭,冷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我在無理取鬧?”

“哎,不是……阿穆別……嗷!別打!嗷嗷……”

……

有了上輩子的經歷,這輩子再聽見梁小鳥提起所謂的白月光,林穆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瞧着樓下傻乎乎的梁小鳥,林穆忍不住搖頭笑笑,轉身回了房間。

等他換好衣服下樓,梁小鳥已經恢複了沉穩的模樣,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腳邊趴着圓滾滾的小白,正在啃他的拖鞋。

“……”梁小鳥嫌棄地擡腳,把小白推到邊上,指了指自己面前那鍋剛熬好的老鴨湯,一反平時的體貼,語氣硬邦邦的:“把湯喝了。”

頓了頓,他幹咳一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公司突然有事情要忙,今天晚上加班,不用等我。”

老管家正在給林穆盛鴨湯,聞言詫異地瞧了他一眼。

梁先生居然要加班?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

朝夕相處十年的人,張嘴就知道哪句話是撒謊,保留了所有記憶的林穆看着此時的梁小鳥,就像在看一個演技拙劣的演員。

演的還是他看過無數次的橋段。

林穆頓了頓,決定配合他一下,伸手接過老管家遞過來的湯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公司上新項目了?”

梁小鳥眼睛轉了轉,心道孫一達那小子說的果然管用,阿穆以前都沒問過他工作上的事情,今天居然問了!

第一句說出口,接下來的話就容易得多。梁小鳥清了清嗓子,微蹙起眉頭做出不耐煩的樣子,說道:“有個項目出了點問題。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林穆喝湯的動作一頓,湯碗後頭的眼睛微微眯起。

好樣兒的,梁小鳥,長能耐了啊,這輩子竟然這麽敢跟他說話……

行,等他晚上回來的。

梁小鳥見他真的不問了,心底卻忍不住開始打鼓,複習鞏固了一遍孫一達說的要點,決定去車庫把自己的瑪莎拉蒂開出來。

林穆喝完湯出來,習慣性地準備上車,卻發現車門被鎖住了。

車窗‘嗡嗡嗡’地搖下來一半,裏頭梁小鳥戴着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語氣十分冷酷地說道:“我還有事,你讓司機送你去。”

啊啊啊啊啊!不想讓阿穆跟別的男人同車!

梁小鳥努力繃住表情,借由推墨鏡的動作遮掩住自己的神色,按下了關車窗的按鍵。

為了不讓自己露出破綻,他腳下猛地一踩油門,瑪莎拉蒂“嗡——”地轟鳴一聲,飛快地駛離了別墅。

老管家愣了一會兒,詢問地看向林穆,“……先生?”

梁先生平時就算再忙也要先送林先生去上班,今天這是怎麽了,膽子突然變得這麽大?

難道是公司那邊真的出了什麽大事?

林穆眯着眼睛,盯着漸漸遠去的車屁股瞧了一會兒,擺擺手道:“沒事,不用管他。讓司機把我的邁巴赫開出來。”

等回來再慢慢收拾這個家夥!

“是。”

--

其實林穆強撐精神趕行程,目的甚至不在坑顧英縱。

畢竟他和顧英縱之間雖然不對付,說到底都只是生意上的争奪和兩家的意氣之争,沒有到生死仇敵的地步,犯不着為了坑他,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上輩子王遼的行為對禾白造成了那麽大的損失,林穆雖然有心留着他給顧英縱下套,但不代表就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他。

然而王遼背後站着王家,要教訓他,光憑林穆自己可不行。

這天下午,禦香山的一座別墅裏。

王家那位局長的小兒子成年,準備進入娛樂圈發展,家裏年長一些的哥哥們給他舉辦了一個生日宴會,帶他認識幾個能幫得上忙的企業家。

禾白和宏大都是老牌的娛樂公司,因此林穆和顧英縱都在受邀之列。

林穆到的時候,距離聚會開始還有一個小時,顧英縱和王遼都沒到,但別墅的主人卻是早就到了,帶着今天的壽星在後頭庭院說話。

別墅的主人叫王緒傑,跟林穆差不多大,氣質卻沉穩不少,瞧見林穆過來,和氣地打了聲招呼。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這種背景的人要到娛樂圈發展,雖然不至于受人欺負,如果真惹惱了林穆這些人,暗地裏使絆子也吃不消。

因此,王緒傑的姿态放得挺低,反而沒有王遼那種高人一等的模樣。

林穆也沒打擾人家兄弟交流,打完招呼,跟着傭人在別墅內轉悠了一會兒,估摸着時間,在聚會開始前十分鐘重新找到王緒傑,跟他聊了兩句。

其實也沒說什麽,就是誇兩句今天的小壽星,順便問問他準備跟哪家公司合作。

然而在某些人看來,林穆的舉動卻不可能這麽簡單。

比如不遠處的顧英縱和王遼。

王家小一輩裏頭,王遼算是年紀比較大的,大部分人都還沒進入體制,顧英縱到這兒基本上只認識屈指可數的幾個,瞧見林穆身邊那個有些面生,不由的挑眉,“那位是?”

王遼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神色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頓了頓才答道:“是我的一個堂弟,叫王緒傑,今年剛從國外回來。”

才回來,那就是還沒進入體制內,遇到事情說不上話。

顧英縱嗤了一聲,“他還真是不挑。”

上回在京城會所,林穆設局害他丢臉的事情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這會兒是怎麽看他怎麽窩火,說出口的話自然也不會多麽和氣。

王遼全然沒聽見他在說什麽,眼睛緊緊盯着林穆和王緒傑,有些出神。

“……王先生?”顧英縱問道。

王遼回過神,“……什麽?你在這兒等一會,我過去打個招呼。”

自己說話被無視,對方還要去找自己的死對頭搭話,顧英縱眉心一蹙,但顧及場面,到底沒說什麽。

王遼這段日子被捧得飄飄然,也沒注意到顧英縱的情緒,自顧自踱到林穆和王緒傑跟前,笑着說道:“林總來了,怎麽也沒跟我打聲招呼?”

林穆和顧英縱都跟他認識,王遼說這話不算過分,只是放到王緒傑這個別墅的主人跟前說,多少有點喧賓奪主的意思。

王緒傑倒是挺沉得住氣,聞言沒有任何不悅的跡象,輕笑道:“還不是你自己來得太遲?我都差點兒以為你不打算來了。”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聽着好像只是兄弟間的玩笑抱怨,卻讓王遼臉色沉了沉。

他頗有含義地說道:“那當然不能不來。雖然關系跟你比起來遠一些,但到底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弟弟,18歲生日這麽大的事情,我哪兒能缺席?”

王緒傑半點兒不生氣,‘呵’地一聲,“是遠一些,不然我也不用擔心了。”

王遼聽了臉色一變,“你……”

雖然二代們還沒進入體制,對于林穆這種圈外人有些陌生,但瞧着這你來我往的短短幾句話,不難知道兩個人的關系不好。

林穆心下微動,面上卻是直接忽略了兩個人的交鋒,笑着接上最開始的話頭,“正準備去跟您打招呼來着,這不是沒來得及?”

王遼臉色緩了緩,順着林穆給的臺階下來,“那倒是我錯怪林總了。”

短暫的交鋒就此結束,王緒傑作為聚會的主人,要他只招待一兩個客人顯然不太實際,因此很快就跟他們倆分開。

臨走時,他腳下頓了頓,回頭囑咐林穆好好玩,“就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不用拘束。”

林穆從中品出些不尋常的意思,笑着點頭,“一定。”

王遼眼神在他們倆身上走了個來回,眼色微沉。

五點整,聚會準時開始。

王緒傑帶着人上臺說話,王遼在底下看了一會兒,忽然試探着說道:“林總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倒是不擔心王緒傑會跟林穆透露什麽。

畢竟以後都是要進體制內的人,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他們從小就知道,不至于在個小商人面前透露還沒公開的信息。

但項目信息是機密,他的身份可不是,要是林穆問起他的職位,先前做的一切可就全泡湯了。

林穆知道他在擔心什麽,聞言只是笑笑,“得了點小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礙事兒。說起來,上次在會所沒玩盡興,等我這感冒好了,王先生可得賞臉讓我再請一次。”

還想着約他吃飯,那肯定是還不知道。

王遼聞言頓時松了口氣,答應起來也比平時痛快許多:“這怎麽好意思?一直讓你破費多不好?”

林穆這會兒有點犯困,半耷拉着眼皮,有一句沒一句地跟他客套。

今天這場聚會意在介紹,讓幾個公司的人知道這是王家出來的人,以後遇見事情幫把手,實際跟哪個公司合作是早就定下來的,一般不會改。

林穆今天來這兒的目的已經達到,等王緒傑領着人過來介紹完,很快就告辭離開。

--

回到家裏,聲稱自己晚上要加班的梁小鳥已經等在門口。

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子,倚在不足一米五的跑車上,瞧那模樣分明是眼巴巴地等了好一會兒,腳都累得站不住了,卻硬是在林穆推門下車時挺直腰板,忍住往這邊瞟的眼神,目不斜視地進了別墅,做出一副剛到家的樣子。

“……”平時一到家就會出來迎接的管家和傭人都不在,空蕩蕩的門口看得林穆很別扭。

這傻子,做戲也不知道讓管家他們出來配合一下。

下午和晚上的活動對于剛經歷過重感冒的林穆來說負擔有些重,他這會兒困得很,懶得跟梁小鳥計較,進屋直接去了書房。

整個上午的時間都被他睡了過去,好在梁小鳥昨晚提前通知過女助理,把一部分行程的時間改掉了,能夠線上處理的事情,他在來回的路上也已經處理完畢,眼下要看的都是下午才送到別墅的文件。

林穆看着堆積的文件,深吸口氣,很快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等到積壓的文件都處理完,已經是夜裏十一點,林穆打開電腦查看有沒有緊急郵件,就聽見外面忽然“嘭”地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砸在了地上。

沒等他站起來看,梁小鳥穿着進門時那套衣服出現在門口,居高臨下地說道:“我……我要去找我的白月光了,今晚不回來睡。”

林穆還沒從繁重的工作中回過神,扭頭掃了眼梁小鳥黑色西裝褲上沾到的灰塵,和腦袋上翹起的呆毛,十分冷靜地“哦”了一聲。

梁小鳥似乎被他的冷漠震驚到,張着嘴巴愣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下一句臺詞:“……我、我走了!”

郵箱頁面閃爍的小紅點吸引了林穆的視線,于是梁小鳥只得到了一個沉默的轉頭。

“……”

這好像還是不對啊!

梁小鳥在門口頓了一會兒,睡迷糊的腦袋想起梁爸爸從小教育自己“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唾沫一個釘子”,癟癟嘴,到底還是擡起腳,倔強地往外走去。

過了沒一會兒,別墅大門方向傳來“哐”的一聲巨響,終于把林穆的思緒從工作中拉回來了一點。

慢慢回憶起剛才看到的細節,林穆無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這傻鳥。”

把郵件的事情放到一邊,林穆拿起手機給梁小鳥打了個電話。

“嘟——嘟嘟嘟……”

第一通電話剛接通就被挂斷,林穆眼色微沉,又撥了一次。

這次倒是沒被挂斷,梁小鳥帶着鼻音的聲音從手機裏傳過來,還是一副硬拗出來的冷漠腔調:“幹什麽!”

“……”這委屈勁兒都快透過屏幕凝成實質了,還要跟他裝腔作勢,這人腦子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穆本來想讓他回來睡覺,一聽這聲音,想起上輩子被這人騙了好幾年的事情,又改變了主意,也端起冷漠無情的人設,沉聲道:“你去找白月光了?”

電話那頭的梁小鳥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林穆憋着笑,演技卻比梁小鳥精湛得多,輕飄飄地說道:“那你去吧,晚上我就不等你回來了。”

說完不等梁小鳥反應,直接挂斷了電話。

“哎?不是……喂?阿穆?阿穆!”

梁小鳥瞧着手機屏幕上的挂斷界面,直接懵了。

這劇本跟孫一達說的完全不一樣啊!

與此同時,大概是林穆已經忙完了工作,邊上窗戶撒出來的燈光“啪”地熄滅,別墅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身後大門也“咔噠”一聲自動落鎖。

梁小鳥眨眨眼睛,瞧了眼遠處庭院裏的景觀燈,回頭看看自己身後厚實的實木大門,再被初冬夜裏的冷風一吹,整個人從四肢到心底都涼了個透徹。

完了,這回真的作大死了。

--

蹲在背風的小角落裏,梁小鳥把自己縮成一團,給孫一達打了個電話。

孫一達最近似乎都沒有什麽夜間活動,電話很快被接起,“喂?”

“你個騙子!”

聽見孫一達的聲音,梁小鳥沒忍住嚷嚷了一聲,罵完發覺自己聲音太大,怕被人聽見,發現自己這麽丢臉的模樣,趕緊收了聲。

突然被罵了這麽一句,孫一達有些懵,拿開手機瞧了眼來電人,是梁繼沒錯。

重新把手機放到耳邊,他莫名其妙地說道:“我騙你什麽了?不要學我前女友的調調好嗎?我都快被她煩死了!”

這說的是上回在酒吧過生日,把孫一達當成欺騙感情的gay臭罵了一頓的那個女生。

說起來這妹子還挺硬氣,在酒吧門口罵了孫一達一頓還不解氣,轉頭就把他的照片挂到了社交網站上,什麽貼吧、微博、學校論壇到處都是,說他是騙婚gay。

現在同性婚姻合法化,但還是有一些人為了生孩子去欺騙女孩子。圍觀群衆只聽了女孩的一面之詞,把孫一達當成了這種人,這些天已經把他翻來覆去地罵了無數遍,甚至還有人摸到他的酒吧裏鬧事。

他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這事兒被這麽一傳,現在所有人都覺得他換女朋友換得勤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性向,無論去哪個大學撩妹都被人避如蛇蠍,已經度過整整兩個星期的空窗期,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最絕望的是,女孩兒們見了他跟見到蟑螂臭蟲似的,那些風騷的小零反而一個接一個地湊上來,弄得孫一達絕望不已。

他雖然婚前不碰女孩子,可他的确是個筆直的直男啊!

梁小鳥可不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等了一會兒覺得別墅裏的人沒聽見剛才的動靜,壓低了聲音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你給的劇本全是錯的!阿穆壓根沒問我去哪兒,聽說我不回家就管自己睡覺去了,什麽溫柔小意,都是騙人的!”

孫一達‘啊’了一聲,“這不對啊!”

梁小鳥翻了個白眼,“當然不對!不然我現在能蹲在門口吹冷風?”

“哎,不是……照理說嫂子只要有那麽一點點在乎你,肯定會生氣啊!你确定是照着我的劇本來的?”

梁小鳥聽了簡直想打人,“你這不是廢話!”

孫一達這回是完全抓瞎了,自個兒琢磨了一會兒,突然倒吸口氣,“我明白了。”

“什麽?”

孫一達說道:“你看啊,我,帥氣多金的酒吧老板,家裏還有個公司等我繼承,我對于那些女學生來說,就是個金龜婿啊!”

梁小鳥‘呸’了一聲,“說我跟阿穆的事兒,你怎麽還誇上自己了?”

“哎你別急,我就是說你這事兒。”孫一達捋了捋思路,說道:“你看,她們跟了我,錢、化妝品、首飾,要什麽給什麽,我要是換個人這麽寵,這些東西就是別人的了,她們肯定不樂意。我這叫什麽?金主!可你和嫂子不一樣啊,你們倆證都領了,還能離婚不成?”

梁小鳥一聽見離婚兩個字,瞬間炸毛,“呸呸呸!你才離婚!能不能好好兒說話?”

孫一達頓了頓,“……就是個假設!”

“假設也不行!”

孫一達說不過他,繼續分析道:“所以啊,移情別戀這事兒威脅不到嫂子,你突然來這麽一回,他還當你鬧着玩兒,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你聽我的,這回肯定沒問題……”

“可拉倒吧,我不信你的話了。”那兩個字眼仿佛有什麽魔力,梁繼一想起來都覺得心底發慌,也不肯再聽他說什麽絕招,“這事兒以後再說!我就剩百分之五的電了,我現在怎麽辦?你過來接我?”

那頭孫一達尴尬地咳了一聲,“那恐怕不行。我爹媽也知道我分手那事兒了,現在正滿京城的抓我,我已經躲到紐約來了。”

本來是打算讓他想辦法解救自己,結果這家夥白白浪費他的電量,還什麽有用的辦法都沒想出來。梁繼氣得不行,“……要你何用!”

“你別急啊!”孫一達想了想,“你上回不是說,嫂子在庭院那塊兒弄了張床給小白嗎?你先過去湊合一晚上,明天早上起來,再做出剛回來的樣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梁繼‘呸’了一聲,“你居然讓我去睡狗窩!有你這麽做兄弟的嗎?”

“什麽狗窩,又不是小白的房間……哎,不對,小白房間下面不是你家車庫?你從車庫翻回去不就得了?”

“你還真讓我睡狗窩啊!你……喂?孫一達?”

說到一半忽然沒了聲音,梁小鳥拿開手機一看,低電量自動挂斷了。

“……”真是禍不單行。

收起手機,他瞧了眼車庫的方向,樓上的确就是狗子的房間,車庫裏還有梯子,攀爬也挺方便……不,不行!

他這麽一個高大帥氣的總裁,就算被凍死、死外邊,也必須體體面面風風光光!

他,梁大鳥,絕對不會去睡狗窩!

……

半小時後,梁小鳥站在車庫頂上,興奮地發現落地窗沒有關嚴,留了一條縫。

小心翼翼地收起梯子,從陽臺翻進小白的房間,梁小鳥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聽見“汪”的一聲,緊接着房間裏的燈就被打開了。

梁小鳥的身體瞬間僵住。

以小白的身高,肯定是碰不到開關的,那麽開燈的人只能是……

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林穆的聲音很快響起:“喲,來找你的白月光啦。”

小白還以為主人在給它表演大變活人,興奮得在原地蹦了兩下,“嗷嗚——”

梁小鳥僵硬地一點點扭過腦袋,就瞧見阿穆穿着睡衣靠坐在沙發上,抱着手臂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瞧着他,身後站着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的老管家,穿着整潔的正裝,眯着眼睛對他笑。

在他們倆的腳邊,小白端着遺傳自哈士奇爸爸的高冷蔑視臉,在原地瞎蹦跶,還傻兮兮地吐着舌頭。

“……”

蒼天啊大地啊!這一定是夢!快讓他醒過來吧!

林穆無情地打破他的幻想,“加班?去找白月光?嗯?”

梁小鳥早在蹲在牆角吹冷風的時候,就不打算繼續這個劇本了,聞言拼命搖頭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冷酷的總裁大人并不想聽他的辯解,忙活半天又洗了個熱水澡,這會兒困倦得很,打了個哈欠,說道:“別跟小白搶狗窩,我讓管家給你在庭院裏鋪好了床,這幾天天氣回暖,溫室那邊可能會有幾只蚊子,記得帶驅蚊液。”

說完拍拍小白的腦袋,起身回了主卧,“嘭”地一聲關上門,還落了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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