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顧英縱這一趟過來, 本以為能對林穆在禾白的威信造成一次沖擊, 結果沒想到自己才待了十多分鐘,就被梁繼和林穆兩個趕了出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臨走前,顧英縱瞥了眼上頭的郭建國, 眼睛微眯。

難道是他?

現在想起來,郭建國居然選在這麽敏感的時候離職,又剛好在股份交易前夕,把5%的股份賣給了鄭友兵,這一切的确巧合得有些過分。

如果這一切都是林穆布的局, 郭建國只是在退休之前,跟他逢場作戲呢?

顧英縱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出了會議室便沉下臉色,心裏不知道在盤算着什麽。

只是還沒等他上電梯,梁繼身邊的肖秘書追上來, 客氣地說道:“梁總讓我問您明天下午有沒有空, 想請您喝一杯。”

頭天才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難堪, 第二天又要來嘲笑他?

這兩個人簡直欺人太甚!

顧英縱徹底黑了臉,側頭示意自己的助理,“你留下。”

說完便進了電梯。

另一邊,會議室內,郭建國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從顧英縱進門開始, 整件事情的發展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顧英縱親自出面, 他還只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未免太急躁, 居然在這種時候打草驚蛇, 難怪會連沒人教導的林穆都比不過。

至于林穆同意顧英縱留下來聽彙報,還有後來梁繼出現、拿出宏大娛樂的股份證明,則是讓他覺得有些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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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居然早就知道顧英縱的手段,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相同的手段壓制住了對方。

那他私底下跟顧英縱接觸的消息,林穆不會也早就知道了吧?

正想着,林穆接下來的舉動直接給了他答案——

顧英縱離開會議室後,林穆并沒有讓俞助理繼續彙報,而是在股東們各異的眼神中,轉向自己右手邊的第二個位置。

“郭總對剛剛這件事情,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會議室內的衆股東還沒從梁繼拿出股份文件趕走顧英縱的事情裏回過神,就聽見這麽一句,頓時安靜下來,面面相觑。

顧英縱會來這兒,難道跟郭建國有關系?

可他不是一直在幫林穆打理公司?

而且他前些天還為了給禾白追債,特意延遲了離職時間,怎麽可能會跟顧英縱勾結!

郭建國還沒說話,前財務總監、現任副總姚謙就站了出來打圓場:“這事兒怎麽可能跟郭總有關系?林總您肯定是誤會了……”

邊上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

“郭總也是咱們公司的老人了,哪兒能跟外人勾結?”

會議室裏一片解釋聲,郭建國起初還讓林穆的話驚了一下,見這麽多人替自己說話,倒是沉住了氣。

反應過來之後,他倒是沒有怪林穆懷疑自己,反而站起來對那些替自己抱不平的股東們說道:“大家別這麽說,林總肯定是被顧英縱那小子氣糊塗了,才會說出這種話,其實沒有惡意。”

一個股東立即嚷嚷起來:“就算是氣昏頭,也不能這麽傷老人的心吧!”

其他人立即點頭附和。

在場的大多是以前跟着林爸爸打拼的老人,見到林穆居然懷疑一個跟着自己父親這麽多年的人,未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郭建國是公司的合夥人,林穆尚且這麽對他,讓他們這些人豈不是更加可有可無?

郭建國正是利用了他們的這種心理,企圖用這個來給林穆造成壓力,讓他放棄對自己的懷疑。

梁繼一臉嫌棄,看着鬧哄哄的股東們,覺得自家公司真是太省心了。

沒有馬屁精,也沒有拎不清的股東,平時還有副總們替他分擔公司的事務。

就在衆人情緒越來越激動的時候,林穆終于開口。

“我沒有被氣昏頭。”

林穆一句話讓衆人都安靜下來,紛紛看向他,神色中都有些不贊同。

沒有被氣昏頭,那難道是故意這麽針對老人?

他們這些老人為公司做了那麽多事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在林穆心中,他們這些人難道一點份量都沒有?

林穆卻沒有管這些人心裏在想些什麽,定定地看着郭建國,“您真的沒有什麽話要說?”

看來今天林穆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從自己這裏得到答案了。

郭建國收斂起臉上的神色,看向林穆,嘆了口氣,說道:“如果林總非要懷疑我的話,今天交接完追債的工作,我立刻就辭職。”

看看!

臨走前還記着公司的資金狀況,這麽盡職盡責的員工,林穆還有什麽不滿意?

底下的股東又要說話,林穆卻搶在他們之前說道:“您說錯了,今天不是您要辭職,而是我們禾白娛樂要辭退你。”

說到最後連“您”字都不用了。

“……”

在場衆人直接懵了,林穆這到底是要做什麽?郭建國要辭職還不讓,非要用辭退這麽傷人的方式,連最後一點臉面也不給?

這也太欺負人了!

“林總,您怎麽能這樣?郭總好歹也是咱們公司的合夥人,哪兒能說辭退就辭退?”

“就是!郭總前天就說要辭職了,是為了咱們公司的資金鏈才留下來,一大把年紀了還到別的公司去讨債,你就是這麽對待一個盡職盡責的老員工嗎?”

“這種沒憑沒據的事情,怎麽能亂說?您說郭總跟這件事情有關,好歹也得拿出證據來,就這麽草率地定罪,還要用辭退這種方式來傷害老員工,這事兒我們肯定不同意!”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道:“對!不同意!”

只有幾個後來提拔上來的年輕人還保持着沉默。

看來郭建國老好人的形象還真是深入人心。

林木冷眼瞧着這群表态的人,挑眉問道:“你們是要證據?”

郭建國眉心一跳,還沒來得及阻止,底下的人就已經點頭,“是!”

“……”

郭建國眼皮直跳,看向林穆,果真見他向後一招手。

俞助理立即站出來,關掉當前的幻燈片,換了另外一個文件打開。

梁繼在邊上憋了好一會兒,見這些人還直勾勾的盯着阿穆看,眉眼往下一壓,“看這邊做什麽?看幕布!”

“……”股東們紛紛扭頭。

只見幕布上,最開始顯示出來的是幾份交易記錄,買家都是一個叫做“信輝”的小基金。

有了剛才顧英縱的出現,不難知道這個信輝基金的幕後老板是誰,但是交易記錄的賣家都是不同的人,怎麽能證明郭建國跟這件事情有關系?

不等他們發問,林穆便開口道:“上個月20號,大梁基金的蘇副總發現有人在私下購買咱們的股份,購買價格高于市面上的價格,于是起了疑心,通知了梁總和我……”

提到“梁總”的時候,梁繼配合地傾身示意。

事情起因剛說完,已經有人坐不住,開口道:“不是我擡杠,但是您說的這些事情,跟郭總到底有什麽關系?”

梁繼不高興地掃了那個人一眼,“都給你解釋了,不能好好聽完再說話?急着去投胎?”

不能瞪眼,阿穆說瞪眼就不帥了。

“……”說話的人一時語塞,悻悻地坐了回去。

林穆半點兒沒有受到那個人的幹擾,慢條斯理說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稍作停頓,俞助理便操作電腦翻到下一頁。

這一頁上全都是信輝基金收購股份的交易時間,但奇怪的是部分時間中間還有間隔,像是排版沒有弄整齊一樣。

然而總裁助理怎麽可能會犯這種基礎的錯誤?

果不其然,俞助理又點了一下,第一個間隔出現了時間“11月12日”,随後跟着的注釋竟然是“郭建國與顧英縱第一次會面”。

場面頓時為之一靜。

林穆的聲音在此時顯得格外突出,“……随後我們注意到,郭總跟宏大娛樂的顧總之間似乎有什麽交易。”

俞助理這回沒有賣關子,很快把剩下的空格都填滿,每一行是郭建國跟顧英縱聯系的時間,而且都在信輝基金與那些人交易前後。

郭建國不着痕跡地看向斜對面。

姚謙收到他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說道:“這……這能說明什麽?郭總雖然跟顧總有見過面,但林總,您也不能以此為憑據,說他們兩個有勾結……你們說是不是?”

另一個股東說道:“是啊!這上面寫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就說11月12日那天,我去找過郭總,他秘書明明告訴我說他去追債了,怎麽可能跟顧英縱在一起?”

然而這一回,除了這個股東之外,卻沒有更多的人回應姚謙。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先前替郭建國說話,是因為物傷其類,擔心林穆也這麽對待他們。

但是林穆既然說這個是證據,肯定會有他的理由,不可能只是簡單的排列一下時間。

如果郭建國勾結外人的事情是真的,那就是在損害公司和他們的利益,誰還會替他出頭?

林穆依舊沒理他們,倒是梁繼冷冷瞥了姚謙一眼,說道:“你倒是挺了解郭總。”

姚謙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飛快地掃了眼林穆,讪讪地閉上嘴。

在郭建國屁股後頭跟久了,剛才居然沒經大腦就站出來表态。

看林穆這模樣是有了鐵證,他現在雖然沒有實權,好歹也是個副總,要是因為郭建國把自己工作丢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沒人在自己跟前沖鋒陷陣,郭建國只能自己出來說話。

他倒是挺沉得住氣,到這個時候還在煽動其他股東的情緒:“如果小穆你真要用這個定我的罪,我無話可說。”

一句“小穆”,讓衆人想起他跟林宏朗的私交,看着林穆的神情不由得古怪起來。

就算郭建國真的見了顧英縱,但那些股份又不是他賣給對方的,林穆這麽對待自己父親的好兄弟,不管怎麽說都有些不厚道。

見他們這麽看着阿穆,梁小鳥心頭小火苗呼呼地往上竄。

他不知道這些人心裏想着什麽,态度的好壞卻是能分辨出來的。

梁小鳥幾乎就要拍案而起,卻被林穆捏了下手掌。

這是他們出發前約定好的暗號,阿穆一旦捏他的手,就是要他保持安靜的時候。

梁小鳥只能坐下,木着臉一一跟那幾個拎不清的股東對視,企圖用眼神殺死對方。

林穆安撫住梁繼,卻沒有理會郭建國,而是越過他,朝他身後的秘書點頭示意:“你來說。”

“好的,林總。”

平時總是畏畏縮縮的秘書,此刻說話卻是鎮定得很。

郭建國猛地回頭,才發現秘書今天化了個精致的妝容,身上也不是平時那種沉悶的黑色職業套裝,看起來頗為光彩照人。

衆人本以為秘書是出來替郭建國解釋的,此時瞧見他的臉色,卻覺察出一些不同尋常來。

秘書站到投影幕布邊上,朝在場衆人點頭示意,“這上邊的信息,由我來給各位證明。”

質疑日程真實性的股東臉色一變,趕忙說道:“證明什麽?你快說!”

秘書看向林穆,得到他首肯之後,才指向股東質疑的那個時間點,“11月12日,顧英縱約郭總出去,郭總赴約,并且讓我謊稱他去追債。”

這就解釋了,為什麽股東說郭建國11月12日是出去追債,文件上卻顯示他去見了顧英縱。

“後來兩人交談中,我得知他們那天談的事情,是以市場價120%的價格,收購郭總手中的股份。而就在14日傍晚,兩人策劃的禾白破産謠言被破之後,郭總因情報錯誤,主動答應以115%的價格,将自己的股份轉讓給顧英縱。”

這話信息量太大,整個會議室安靜了一瞬,等衆人反應過來,頓時響起一陣倒吸氣的聲音。

秘書平時跟進跟出,郭建國也很信任她,交給她很多工作,因此沒有人懷疑她的話。

所有人都看向郭建國,眼神裏寫滿了不敢置信和憤怒。

剛剛他們還覺得林穆做得太過,沒想到郭建國真想要賣掉手裏的股份,而且上回禾白破産的謠言,他竟然也有參與!

居然跟敵對公司的人合起夥來陷害自己公司,這是什麽狗屁合夥人!

郭建國才從被秘書背叛的震驚情緒中緩過來,又被這麽多冒火的目光盯着,那副常年戴着的老好人面具終于裂開。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他仍舊沒有放棄狡辯,朝秘書罵道:“賤人!你誣陷我!我辛辛苦苦建立起禾白,怎麽可能跟顧英縱一起搞垮自己的公司!”

梁繼聽不下去了,在一旁幽幽地說道:“什麽叫你的公司?那是我們林家的公司……”

“……”郭建國頓時雙目充血,瞪向梁繼。

他最忌諱的就是這件事情。

當年明明是他比林宏朗有本事,出去學手藝,師傅只要他不要林宏朗,他為了不讓林宏朗落單,還拒絕了手藝師傅。

後來兩個人一起建立公司,也是他出的主意,結果最後卻是林宏朗當了老板。

二十多年的二把手,出去永遠比一個當年不如自己的人壓一頭,原本只是小小的不甘心,在心裏埋了二十多年,早就成了刻骨的怨恨。

梁繼可不管他有多不甘心,被他這麽瞪着,嫌棄地往後挪了挪,小聲嘀咕道:“瞪眼果然醜。”

他聲音雖然放輕了,離得最近的林穆和郭建國卻是能聽見的。

郭建國一口老血梗在喉頭,差點沒厥過去,“……你!”

這時,因為梁繼的打岔,被郭建國遺忘的秘書小姐成功将手機連到電腦上,打開一個音頻文件,郭建國自己的聲音響徹整個會議室——

“你去找鄭寶成,我們公司制作部總監的兒子,前段時間剛被辭退,人蠢又自大,随便挑撥兩句,就能得到資金鏈斷裂的爆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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