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戰珹睜開眼睛時是一個夜晚,漆黑一片的夜色恍惚了他的記憶,他下意識地擡手,摸到了一只溫軟的手掌。

“雄主……”

從戰珹的氣息出現變化開始,越就在屏聲靜氣地看着他了。

越已經在這守了三十五天了,距離醫生所預估的恢複期已經過去很久了,他無望地等待着,時刻游走在崩潰的邊緣。

越不敢睡覺,一閉眼就會夢見戰珹的數據監測儀發出心跳歸零的警報。他像一根緊繃的弦,随着時間的推移,俞拉俞細。

現下,戰珹睜開眼睛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脆弱易碎的幻覺。越不敢大聲說話怕驚醒這場美夢,又貪戀着手背上雄蟲溫熱的體溫,嗓音沙啞顫抖:“您醒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戰珹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一絲慰藉,他輕輕拉了一下雌蟲的手,越十分配合地順着他的力道靠了過來,跌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戰珹:“越,我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發生了戰争,夢見你被敵軍重傷,夢裏我像是被隔在一個玻璃板後面,只能看着,卻什麽也做不了。”

戰珹的精神力剛剛恢複波動,腦海裏很亂,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只能收緊手臂向雌蟲尋求安慰:“還好是夢,還好你沒事,明天是軍部模拟賽日,你是不是可以待在家陪我呀?”

戰珹一如既往的溫柔讓越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痛楚,洶湧的情緒将他裹挾,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察覺到懷中雌蟲的反常,戰珹從朦胧睡意中驚醒,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越的臉。

一片濕滑。

戰珹:“怎麽了?越?發生什麽事了?是哪裏不舒服還是有蟲欺負你了?”

懷中的雌蟲哽咽地搖了搖頭,戰珹立刻拉開距離,看着他,語氣俞發焦急:“到底發生什麽了,越,你不要害怕,跟我說說好嗎?有什麽事我們一起面對,總會解決的。”

戰珹的腦中轉得飛快,無數雄蟲的臉在他腦內閃過: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交流會的那幫蟲又來騷擾越了,早知道就該把所有去過交流會的雄蟲統統殺掉,以絕後患……

雌蟲超強的夜間視力讓越清楚地看到了戰珹眼中的擔憂與焦急。越無助地搖着頭,在戰珹的追問下,牙關顫抖地坦白道:“對不起,雄主……模拟賽已經過去三十五天了……那不是夢……确實……有戰争……”

瞬間,複蘇的回憶湧進了戰珹的腦海。硝煙,戰火,屍塊,蜂族……那些都不是前世的夢魇,那些都是已經确切發生的戰争!

戰珹立刻起身,伸手在床頭胡亂摸着打開了頂燈,刺眼的白光驅散了黑暗,光影交織間,越感覺一陣天翻地轉,雄蟲把他按在了病床上,急切地拉扯着他的衣服,解開紐扣的指尖都在顫抖。

戰珹解開越最上面的風紀扣,入目的頸間全是青紫的指痕,戰珹擡眸看了一眼越,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的胸口,湛藍的眸間是淋漓的心痛。

戰珹:“對不起,越。”

戰珹想起來了,他想起了重傷的越,想起了那只萬惡的雄峰。上一世越就喪命于他的手上,自己重來一世卻依舊沒能阻止他傷害越……自己真是沒用。

戰珹愧疚地說道:“我來晚了……”

瞬間,越腦內緊繃的弦砰地一聲斷裂,他崩潰地抱住戰珹,終是哭出聲來。

只有戰珹才會如此悲憫又溫柔,謙卑又寬容,只有戰珹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有戰珹才會願意原諒無用又卑鄙的自己……只有戰珹。

不是夢,是真的,真的是戰珹,他真的醒來了。

越:“您的波動歸零了……精神力波……三十五天……歸零了整整三十五天……”

這段時間裏,精神力科的雄蟲醫生對于戰珹的恢複情況從胸有成竹到失去信心,一言一舉都在撥動越脆弱的神經。他們一開始囑咐越要時刻關注戰珹的精神力變化态勢,但戰珹過了預測的時期還是不醒後,他們便一天天地失去了希望。從戰珹昏迷第十天起,對戰珹的日行檢查就變成三天一次了,甚至最近已經變成了一周一次了。

那些雄蟲醫生們每次來查房,看向越的眼神裏都是赤/裸/裸的同情,好像在明目張膽地說着,別等了,你的雄主再也醒不過來了。

越強迫自己無視這些眼神,不停地催眠自己他們不了解戰珹,戰珹的精神力是他見過最厚重堅韌的,他會醒來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萬一呢……他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呢?

越無法想象沒有戰珹的世界,他一刻都不願活在那樣的世界中。但,戰珹的心髒還在跳躍,越就無法離開這個世間;但,戰珹的雙目緊閉,這便不是真正有戰珹的世間。

越像是一個被困在這天地夾縫中的囚徒一般,無望地掙紮祈禱,卻仍舊無法阻止洶湧澎湃的恐懼将他撕扯得七零八落,又用一絲絕望的希望将他拼湊完整,繼續在這煉獄般的世間煎熬。

越失控地哭訴着自己的恐懼,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住戰珹的衣服,任由劫後重生的淚水将他淹沒。

他知道比起尋求戰珹的安慰,他更應該做的是向戰珹請罪,坦白自己的懷疑與武斷,請求雄蟲的懲罰與寬恕。

但是,戰珹曾經說過,他不會傷害自己也舍不得自己難過。

他還說過,希望自己能更相信他。

戰珹用實際行動踐行着他的說過的話,即便在生死一瞬也不妥協退縮,徹底擊潰了越這數十年間構築的全部心理防線。

一只雄蟲想要得到一只雌蟲的身心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但若想要得到他的信任,則是煎水作冰。

在雌雄地位極度不對等的環境下,社會對雌蟲的規訓讓他們學會了臣服與認命,讓他們對于雄蟲所做的一切都認為是理所應當,不論是毆打辱罵還是懲戒刑罰。

畢竟,在如此失衡的關系下,一只雄蟲要對一只雌蟲做什麽全在一念之間,要讓雌蟲去忍受很簡單,但是要讓雌蟲去相信這只雄蟲不會傷害自己,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越會。他會學着去相信戰珹,交付自己的一切信任,将自己層層铠甲包裹下的脆弱內核毫無保留地暴/露給戰珹,不論戰珹是什麽身份什麽目的,他都會永遠信任他。

他決定将全部的自己徹底交給戰珹,只求能待在戰珹的身邊,生死相随。

這是越蟲生唯一的心願了。

希望能夠得償所願。

戰珹輕撫着越銀灰色的短發,感受着雌蟲胸腔內沉重又響亮的心跳,柔聲安撫到:“對不起,越,吓到你了吧,這段時間你過得很辛苦吧?我……”

越:“雄主。”

頭一次,越頭一次打斷戰珹的話,煙灰色的眸子裏是決絕的執着與深沉的迷戀。

他一秒也等不了了,他要告訴戰珹,三十五天前就想對他說的話,在戰珹清醒的時候,正大光明地告訴他:“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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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提前更新一下~祝賀小戰和越擁有完整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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