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賠身或心

街道上很暗,只有淡色的月光籠罩在幾人身上。

石秀雪定晴一看,才發現夾住他的劍的人是一個長的很好看的男人。

他的身材細長纖瘦,五官精致卻柔和,他的臉上始終帶着一抹淺淺的微笑。

現在是黑夜,但石秀雪卻有一種被下午的陽光照耀的感覺。

他穿着一身銀白色的長袍,像是與月光交織融合在了一起。

石秀雪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但緊接着她臉上那種小女人羞怯的表情又立刻散了去,她怒視着花滿樓,冷笑道:“沒想到西門吹雪還有幫手。”

花滿樓輕笑道:“誰說我是他的幫手。”

石秀雪道:“你若不是他的幫手,你攔我幹什麽?”

花滿樓笑着搖了搖頭。

西門吹雪看向石秀雪,冷冷道:“他攬你并非是要幫我,而是在救你。”

他就站在花滿樓的小樓下,他的頭頂便是花滿樓悉心栽種的一盆一盆,姹紫嫣紅的鮮花。

西門吹雪微仰起頭,他的劍已然出鞘。

石秀雪還沒有弄清楚他想要做什麽,但花滿樓卻知道了。

他雖然看不到,但他卻有一顆七竅玲珑心,正是因為他知道了西門吹雪想做什麽,才不由脫口而出道:“西門,不要......”

他的話并未說完,因為他聽到了一陣碎裂的聲音。

花滿樓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石秀雪一驚,現在雖然是晚上,但她卻能清楚的看到。

小樓上那一片美麗的鮮花,現在已經碎成了一地的粉末。

色彩斑斓的粉末摻雜在一起流落了下來,正落在她腳步。

西門吹雪還站在原地,未移動動分毫。

他的劍握在手中,就像從未出過鞘一樣。

事實上,石秀雪也的确未看到他的劍出鞘。

花滿樓的臉色變了,石秀雪的臉色也變了,她實在不敢相信,這世界上竟會有這樣的劍法,比羽毛還要輕,比閃電還要快。

石秀雪忽然就明白了西門吹雪與陸小鳳的話。

就算他們四個聯手,也不一定能在西門吹雪手下過過三招。

花滿樓輕輕嘆了口氣,不知是為花,還是為人,“你現在知道了,我并非是他的幫手。”

他的臉上還是帶着笑容的,只是那笑容中卻又平添了幾分無奈。

石秀雪紅着臉點點頭,她偷偷的打量着花滿樓。

花滿樓并沒有看她,他的視線全都放在身邊那個白衣如雪的人身上。

然而這些人中,并不是只有花滿樓再看西門吹雪,還有一雙眼睛也是目不轉睛的盯在他身上。

那是一雙大大的晶亮的眼睛。

馬秀真走到西門吹雪面前,猶豫道:“師傅讓我們轉告西門莊主,他老人家已擺好了宴席,明日午時在珠光寶氣閣恭候您的大駕。”

西門吹雪烏黑的眼眸中露出了一道亮光,“你告訴他,宴席就不必了,我只想與他比比劍。”

馬秀真臉色一變,似乎是沒見過他這樣不知好歹的人,她惡狠狠的冷哼一聲,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其他兩人亦跟着她離開了,走在最後的女子有些戀戀不舍的回頭望了望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低垂着眼眸,神色淡漠。

女子咬了咬唇,慢慢加快了步伐。

然而峨眉四秀并沒有全部走光。

至少在花滿樓面前還留着一個。

花滿樓的視線終于挪到了石秀雪身上,他微笑道:“你的師姐妹們都走了,你還不走嗎?”

石秀雪輕聲道:“我是石秀雪。”她看着花滿樓黑色的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

花滿樓是個瞎子,但眼前這個随意的伸出兩只手便可以夾住他的劍,這個笑容溫暖的像陽光一樣的人,真的是個瞎子嗎?

她忍不住問道:“不知公子貴姓?”

花滿樓笑道:“我姓花。”

石秀雪怔怔的看着花滿樓,月光照在花滿樓臉上,他笑容看來還是那麽溫和而平靜,無論誰都看得出,他是個對生命充滿了熱愛的人,他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個瞎子而怨天尤人,他更沒有覺得瞎子有什麽不好。

因為他是一個懂得知足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在享受着他的人生。

石秀雪心中忽然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情緒,不知是同情,還是憐憫,又或者是仰慕。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瞬間,她的心跳的極快,就像在打鼓一樣。

花滿樓道:“你的師姐妹們都已經走遠了,你也應該走了。”

西門吹雪并沒有離開,他還站在旁邊。

所以花滿樓已經沒什麽耐心了。

石秀雪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她的師姐妹們并沒有走遠,而是在不遠處等着她。

她并沒有将這句話說出來,她知道花滿樓看不見,所以她不想刺激他。

但她不知道的是,花滿樓雖然看不到,但他的耳朵卻很靈。

他可能聽到腳步移動的聲音,自然也可以聽到腳步停下的聲音。

所以,他只是在趕石秀雪走而已。

石秀雪忽然道:“我走了,你會不會忘記我?”

花滿樓道:“我會記住你的聲音。”

石秀雪這才紅着臉滿意的笑了起來,她慢慢的轉身,一步三回頭的走到了她的師姐妹身邊。

她笑的很滿足,很幸福。

她是幸運的,因為她不知道花滿樓心中的真實想法。

若是她知道了,那麽她一定笑不出來。

峨眉四秀終于全部離開了。

西門吹雪還是站在原來,就像一棵樹一樣。

花滿樓忍不住想,他若是一棵樹,也是一顆梅花樹,說不定修煉千年還能變化出人形,來誘惑他。

是的,誘惑,花滿樓的的确确被誘惑了。

從他聞到西門吹雪身上獨特的梅香後,便被誘惑了。

西門吹雪垂眸看着不遠處那一攤粉末,忽然道:“你的花,抱歉。”

花滿樓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嘆息,“西門,這些可都是我精心栽種,悉心照料了很久的花,如今卻被你這一劍盡數化成灰燼了。”

西門吹雪皺起來眉,“我可以賠給你。”

“賠?”花滿樓笑着走近西門吹雪,“西門,有些東西你付出了心血,并不是說賠就能賠的。”

西門吹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花可以賠給他,那栽花時所費的心血和精力,又怎麽賠呢?

花滿樓忽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西門吹雪疑惑的擡眸看向他,“你笑什麽?”

花滿樓搖着頭笑道:“西門,不如這樣吧,你若真的想賠,就把你自己賠給我好了。”

西門吹雪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心中的那麽一小點愧疚之感也蕩然無存了。

雨後的空氣中帶着特有的泥土的清香。

花滿樓握着西門吹雪的手腕。

他阻止了西門吹雪離開。

西門吹雪臉色不虞的看着他,但花滿樓卻絲毫沒有想要放手的意思,他不僅不想放手,反而還将西門吹雪更近的拉向了自己。

西門吹雪當然是可以掙開他的手的。

但是他并沒有,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被花滿樓抱了個滿懷。

梅香撲鼻而來。

西門吹雪的手緊緊的攥着他的劍,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是拔劍呢?還是不拔劍呢?

最終,他的劍還是沒有出鞘。

如果不見血,就沒有出鞘的必要了,西門吹雪想。

但是他忘記了一件事,見不見血在他,而并不是在劍。

花滿樓撫摸着西門吹雪的長發,輕笑道:“西門,你既然說要賠我,那你就把你毀掉的花再全部種好,不種好不能離開。”

若是陸小鳳在,一定會跳起來大喊這是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但西門吹雪不是陸小鳳。

他覺得,損壞了一個他并不讨厭的人的東西,賠給他是應該的,所以他淡然的點了點頭,“好。”

西門吹雪又回到了花滿樓的小樓。

此時天已經微亮了,他們一整晚都沒有睡。

小樓裏只有一張床,一張大床,大床上有一條雙人長枕。

花滿樓脫下外衣躺倒床上,沖着西門吹雪招了招手,“西門,先來睡一覺吧。”

西門吹雪想了想,緩步走了過去。

床很大,躺兩個成年男子并沒有什麽問題。

西門吹雪躺在花滿樓身旁,兩人之間有一條刻意留出來的縫隙。

如同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般。

身邊躺着的人是曾經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人,确切來說,是曾經進,入過自己身最隐秘出的人,但是西門吹雪卻沒有絲毫不自在。

想法,他很平靜,他平靜的閉着眼,像是已經進入了夢鄉一般。

然而比起他的平靜,花滿樓卻覺得有些難熬了。

他的呼吸間全是西門吹雪身上的香味,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着花滿樓,他心之所向之心就睡在他身邊。

一只嫩白如玉的手緩緩的越過了那條河,小心的握住了另外一只蒼白的手。

西門吹雪細密的睫毛如同一把蒲扇一樣扇動了一下,他的心髒有那麽一瞬間跳的并不規律。

那只蒼白的手動了動,卻并沒有掙開。

花滿樓臉上的笑容更溫柔了,若是有人看到,一定會沉溺在其中。

只可惜唯一能看到的人,卻閉起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多寫一點,明天有事就不能更新了~

後天給你們福利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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