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途渡人?

忘川

魂萦三途川,只憐彼岸花。

生生兩不見,相念永相失。

——節選《黃泉,忘川》

……

黃泉盡,三途現。

夾道旁的彼岸花也一直綿延到了岸邊,鋪成一條碩大的紅毯,嬌豔似火,朵朵沁血。

幾步開外,澄澈的三途河水籠着些許飄渺的霧氣,這霧氣不比天界那般的和暖,簇及身軀時,無端會讓人感到一陣沁寒。三途河,就是生界與死界的分界線。

河水有些許的湍急,搖晃着湖面上花型燈盞。離青拉了拉子墨的袖擺道:“師父,這河這般寬,我們怎麽過去?”

子墨将扇柄往前一指,道:“來了……”

離青順着指向朝前望去,只見沉沉霧霭處,漸漸顯現出一道颀長的黑影。那人渾身都裹在一件黑色鬥篷中,只露出一雙眼,帶着一絲狡黠。他的手正撐着一根細長的船篙,腳下的木舟正緩

緩靠近岸邊。

“大仙可是要渡船?”男人的聲音顯得有些滄桑。子墨點了點頭便拉着離青踏上了小船。

船至深處,寒氣更甚,周圍俱是白茫茫的霧氣。子墨一手朝袖口中探了探,摸了半晌,手中空無一物,随後又摸了摸另一只,還是空的,最後一敲腦袋,道:“哎呀,出來匆忙,忘了帶錢

。”随後朝離青望去,信手将她頭上一只碧玉簪子拔了下來。

“這只簪子先給為師吧,回頭送你兩根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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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青掰着手指算了算。一根換兩根,倒是合算,便任由子墨拿了去。

子墨将簪子遞給了船夫,道:“這個就抵渡船錢吧。”

那船夫顯得有些張皇,忙擺手道:“萬不敢收大仙的錢兩……”

“我知你定不會收我的銀兩,這是替她付的。”說罷,遙遙指向一旁的離青。那船夫一聽,眼中精光一閃,立馬将碧玉簪子一卷,收進了自己袖中。

“她是我的徒兒,縱然你礙于我仙家的身份不敢把我怎樣,但是她就不一定了。若是你劃到了一半,突然将她打入河中,而我又不好意思不去救她,浪費的……是我的力氣,到頭來,吃虧

的……還是我……”

那船夫呵呵地幹笑了兩聲,便一心一意撐起了竹篙。

(某水:請允許我打斷一下紙。相傳,渡過鬼界三途河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渡船。三途河上有專門的渡船人。而渡船需要支付船費。沒有給錢的靈魂是不能上船的,就算上了船,也會

被船夫在中途打入三途河中。那些被打下水中的靈魂會永遠失去了上岸的機會,永生不得投胎,成為水鬼……)

……

離青望着澄澈的湖面,見在花盞明燭的映照下,躍動着點點金光,霎是好看,忍不住将手往湖面探去。

子墨立在船頭,悠悠道:“本君于千餘年前來過這一回,見你們這三途河的水由于溶了大量惡鬼殘魂的緣故,河水都是渾濁不堪,惡臭撲鼻的,想不到千餘年後再來,卻是另一番精致了,

想來幽冥在治理方面下了一番苦功夫……”

那渡船人又“嘿嘿”笑了兩聲,答道:“仙君此言倒是不假,雖說咱鬼君閉關了些許年,但是在治理鬼界上确是用了不少心思,說什麽要建立‘綠色鬼界,和諧社會’。光将這水裏的惡鬼

淨化幹淨,就用了整整千餘年的光景,如今,也不準我們再把不付船錢的鬼魂打下水了……”說到此處,那渡船人突然噤了聲,料想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一雙眼止不住往子墨瞄着。

“哦……是嗎?”

“是……呵呵,是的,如今這三途河裏只是排放一些鬼畜的糞便,倒也不礙事……”

離青剛觸及湖面的手生生停了下來,随後讷讷收了回來,縮進了袖子裏。半晌,覺得不對勁,又伸了出來,在裙擺上蹭了蹭,看了看,滿意了,又縮了回去。

船行駛了大約一個時辰終究穩穩停靠在了對岸。岸邊,依舊是成片成片的彼岸花,為這昏沉的鬼界帶來了一點光亮。不遠處,一人急急地奔了過來,那渡船人見了,忙俯身行了個禮,便劃

着渡船走了。

離青擡頭一看,見來人身材魁梧,精赤着肩膀,□在外的皮膚竟是紅色的。

“仙君來了……”那人一開口,聲如洪鐘,當即震得離青耳膜顫了顫。

子墨握着白綢扇點了點頭,道:“夜游神今日怎這般清閑,得空跑到這三途河岸邊迎接本君?”

那夜游神道:“前些日子鬼君陛下便與下官說仙君定會離了天宮出使隊伍,早早的來鬼界,就讓下官在此候着。”

子墨沉吟道:“他倒是了解我……”

……

那夜游神不知用了什麽術法,手那麽一揮,便将二人帶到了一座巍峨的殿宇前,一左一右皆列滿了鬼兵鬼将。

“去回禀陛下,說司戰上仙來了。”一名鬼将領命而去,隔間會兒便出了來,道:“神将,陛下他好像不在裏頭,裏面的守門侍女說他一早上就出了門。”

夜游神的面色僵了僵,回身有些歉然,道:“仙君,對不住了,陛下他……”

子墨擺了擺手:“無礙,他定是出門做那事了,本君便侯着他吧。”

夜游神将子墨與離青引到了偏殿。一旁随侍的小婢紅着臉有條不紊張羅好了茶具。離青望着袅袅的茶煙,得空瞄了一眼飲得正歡的子墨,自喃了一句:“不知這茶水是不是用忘川河的水沏

成的,還是不喝的好……”

子墨當下一口茶霧噴了出來。

等了一會兒,離青便有些坐不住了。子墨了解她的性子,便道:“若是坐不住,就去偏殿外頭逛逛吧,不要走德太遠。”

離青歡呼一聲,拔腿便朝門外奔去。子墨輕笑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這性子真是像極了那人……

偏殿外,亭臺水榭樣樣不缺,離青倒是沒想到,在這陰沉的鬼界竟還有這般的精致,想來這鬼君也是個極懂情趣的人。

離青眯着眼,不時打量着周遭的景色,眼光立刻被一座大假山吸引了住。假山上一方小瀑布緩緩地流淌着,彙入下方的小水池中,卻不知它的源頭在何處。離青慢慢繞到假山後,卻看了牆

上開了個小門,從裏頭不時飄出蓊郁的花香氣。

這香氣,離青記得,是彼岸花的花香……

離青貓着腰穿過了小門,看到眼前的景色時,不覺呆了呆,呆完了之後,又癡了癡。原本以為這彼岸花只會開在黃泉三途邊,想不到在這鬼界王宮中竟還開了那麽一大片,甚至更美豔,更

妖嬈。

涼風習習,頭頂那一輪月盤不知是不是受了這滿地彼岸花的影響,也帶着一絲殘紅。離青想不到在這鬼界,竟也能看到月亮。

漫步在彼岸花田,月華高照,灑下一片銀灰。離青尋了個空處,當即化出了原型,貪婪地吸收着月光精華,無邊的靈力滾滾流入丹田。離青心下竊喜,嘗多了凡塵的日月精華,如今嘗嘗鬼

界的,效果滋味倒也不錯。

若有人此時無意路過這處,便會看到這樣一番情景。無邊無盡的彼岸花田內,一根修長的玉竹正直直挺立着,倒也有一柱擎天之勢,只是這場景無端的怪,且怪的離譜……

離青被花香氣熏得有些醺醺然,遠處似乎有犬吠聲,她也無心顧忌。

“淅淅瀝瀝”的水聲在耳旁響起,一股溫流逐漸沁入自己的根部,離青蠕動着根須甚是歡愉地吸起了雨露,心想: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這鬼界的人倒是好客,竟還有人給自己澆水。

于是打開了自己的靈識,一看,身形當即一震,腦子變得一片空白。

只見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時依了一只身形龐大的黑犬。黑犬長着三只頭,俱是一臉陶醉狀,身後的短尾朝上翹着,連帶着一只後腿跟也高高地翹了起來,一副标準的狗撒/尿的姿勢。

離青慢慢收回神志,剛才她喝的該不會是……

“啊……”慘叫聲後,青翠的蒼竹已變成了一名婷婷少女。

那黑犬沒有收住勢頭,連帶将自己最後幾滴雨露一并澆在了離青的裙擺上,随後身子一倒,四腳朝天,六只眼睛一閉,躺在地上裝起了死。

離青氣不打一處來,順着拴狗的鐵鏈朝前望去,沒來由的心旌一搖。

鎖鏈的那一頭正握在一名男子手中,男子一身墨黑華服,一頭火紅的頭發将将及膝後便沒入彼岸花中,與這如血的殘紅融為了一體。他的額間佩帶着一枚紅玉額飾,而那張臉……卻已無法

用任何言語來描繪出來。離青長這般大,除了自己的師父外,就再也沒見過像他這般好看的人。

離青癡傻了半天,一句話便脫口而出:“你這發質到是不錯,用的是什麽牌子的洗發油?”

男子的眼中劃過一絲震驚,專注地看了她半晌後,才悠悠道:“天生的,強生的……”

離青瞬間回過了神,書中常說美色害人,果不其然啊。她跟在子墨身邊久了,也沾染了他不吃虧的性子,于是醞釀了許久,終究是醞釀出了那麽一點氣勢。眼神那麽一瞪,左手一叉腰,右

手一指,潑婦樣盡顯,怒喝道:“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

男子輕垂着眼簾,看了看依舊在裝死的三頭犬,道:“知道,遛狗……”

離青氣結:“你!你!你的狗剛才在我身上灑了一泡尿!”

男子看了看離青,從容淡定道:“你好像很憤怒?”

離青将裙擺提了提,煞有其事将那浸濕的地方朝男子抖了抖,道:“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我确實很憤怒!謝謝!”

“可是要我負責……”

周圍變得一派寂靜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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