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知!哎,方才見到公子你的樣貌,腦子便想起這兩句詩。”

饒是金九齡聰明絕頂,也沒料到柳暗話裏的意思,還當真以為柳暗是在誇他。金九齡微微笑道:“姑娘倒是快人快語。”

柳暗打了個哈哈:“過獎過獎。”

陸小鳳在旁忍俊不禁,沒有點破。

三人在路邊茶棚坐下,又叫了兩碟鹹幹花生和一壺清茶。

“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陸小鳳喝了口茶,砸了咂嘴。

金九齡道:“我怕你護送柳姑娘不周,将我唯一證人吓走。”

陸小鳳看着柳暗好笑道:“她不将我吓走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柳暗埋頭剝着花生,當做沒聽見。

她已經知道對方是金九齡,六扇門的第一把……呃,第一捕頭。陸小鳳此前告訴她,金九齡乃是六扇門中三百年來武功最高的一位,大大小小的案子,沒有他九天之內破不了的。

柳暗心動了。

當然不是動的春心!

而是看中金九齡是個官兒,還是個很不錯的官兒!神龜幫現在缺的正是這方面,她們報社要發展的更長遠,必須得打通官府關節。柳暗臨走之前交待喻善随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拿重金賄賂黃石鎮捕快縣令,搞好關系。

但黃石鎮那群人比起金九齡可就差遠了。

柳暗忍不住朝金九齡望了一眼,衣服考究出手闊綽,真像一個香饽饽啊……不禁咕咚咽了咽口水。

金九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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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笑道:“你怎麽不接着說?”

金九齡啜了口茶,咳嗽着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陸小鳳一愣:“我?跟我有什麽關系?”

金九齡擺了擺手,從袖裏掏出一份今天的報紙,遞給陸小鳳。

陸小鳳額頭一跳,接過報紙看了半晌,臉都快綠成韭菜了。柳暗看他神色,就想悄悄起身回馬車,卻被陸小鳳喊了聲站住。

柳暗細聲問:“今天報紙上……報道了什麽?”

陸小鳳瞪她道:“柳暗,你何必明知故問。”

柳暗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我什麽都不知道,今天沒有一期是我寫的!”

陸小鳳“啪”的将報紙扔桌上,啼笑皆非:“那上面的報道,我一瞧就知道是出自你手。”

柳暗不知怎麽接話,掃了眼本期報紙的頭條,正是報道陸小鳳當上《江

湖日報》主編一事。但……柳暗專門提醒喻善随印錯兩個字……

金九齡見陸小鳳無可奈何,不由得哈哈大笑:“估計現在看見報紙的人,都在猜測你和‘豬鞭’有什麽關系。”

沒錯,頭條正是《本期專題:陸小鳳陸大俠的豬鞭之路》……

标題很搶眼,內容卻是模棱兩可。陸小鳳喜歡吃豬鞭?陸小鳳樣貌酷似豬鞭?陸小鳳長了一個豬鞭……衆人看完了也傻傻分不清陸小鳳到底和豬鞭有什麽關系,而這正是柳暗目的。

柳暗眼珠一轉,道:“陸主編,這屬于印刷失誤!回去我就扣技術部的銀子!我現在就飛鴿傳書過去,讓他們立即改,明天重新給你報道。”

陸小鳳趕緊擺手:“不用重新報道,你只需找個不起眼的地方澄清那兩個錯別字就足夠了。”

柳暗連連點頭。

金九齡這時也算聽出來了,笑道:“原來你已經成了《江湖日報》的主編。”

陸小鳳笑了笑,正想謙虛兩句,就聽柳暗對金九齡十分熱情的說:“金捕頭,你有沒有興趣加盟?我代表報社全體員工歡迎你!加盟吧!來加盟吧!我會給你整版獨家報道,你如果也想當主編,絕對沒問題!”

陸小鳳:“咳咳。金捕頭身有要事,沒時間做你報社的主編。”

“也沒問題!當個挂名主編我也非常歡迎!”

“……你曾說神龜幫不需要沒有能力的人。”

“金捕頭能力很強大,你不是把他誇的很厲害麽!”

“……可他的能力對你的報社一無所用。”

“沒關系,我看好他!”

陸小鳳啞然了。

金九齡微微含笑,宛然拒絕說:“柳姑娘好意我心領了,待我不再這公門裏做事,定來加盟你的報社。”

柳暗面上忙點頭應和,心裏卻想:你不在六扇門當官我還稀罕個屁!滾你妹的!

東拉西扯半晌,金九齡終于将話題引到主事上。

“柳姑娘,請問那剪刀手一案,究竟是如何發生的?你可知道他現下人在何方?”

柳暗和陸小鳳對視一眼,都思忖着怎麽回答。

“金捕頭,你為何非要和那剪刀手過不去?”

金九齡笑道:“不是我和他過不去,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既然犯下三十多樁大案,就應該歸案定罪。”

柳暗又問:“可是你知道他犯了哪三十多樁大案嗎?”她記得自己當時只寫了個數字,并沒有詳細讨論此事。

金九齡指了指她,說:“所以我才要找你。你既然清楚他,那也一定清

楚他犯了什麽案子。”

柳暗頓時無語,她雖然不想告訴金九齡這都是她杜撰的,可事實卻真的是她杜撰。現在有人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她不得不說了。

“金捕頭,實話給你說了吧,其實并無剪刀手其人。”

金九齡怔了怔:“什麽意思?”

“剪刀手是虛構的意思。”

陸小鳳又接着補充說:“也就是你誤會了的意思。”

金九齡回神過來,嚴肅的問:“果真如此?”

陸小鳳道:“果真如此。”

金九齡又道:“如果此事是假,當初你為何不告訴我。”陸小鳳摸了摸胡子,反問道:“我說是假的,你可會信?”

金九齡看他一眼,說:“當時會,現在不會了。”

這下輪到陸小鳳問他什麽意思。

金九齡對柳暗道:“柳姑娘,剪刀手一案未了結你也不能回去。”

柳暗怪道:“為什麽?我都給你說了剪刀手是假案了啊,你還要查?”

金九齡只道:“你們二人的态度很奇怪,我不能不懷疑。”

陸小鳳差點跳起來:“金九齡!你懷疑我?”

金九齡正色道:“剪刀手一案懸而未決,誰都有可能懷疑。”

柳暗頗為幸災樂禍的看向陸小鳳,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悄聲道:“喂,要不你就承認了吧,指不定金捕頭還能給你判個無期徒刑。”陸小鳳摸着下巴點頭:“可以,你是我同夥,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承認了你也要陪我。”柳暗立馬不笑了,不動聲色踢了他一腳。

金九齡古怪道:“……踢的是我。”

柳暗飛快的指着陸小鳳,義正言辭道:“雖然金捕頭人是糟了些,你不高興就罷了,踢他幹嘛!”

陸小鳳将她手壓下去,嘆氣道:“我要走了。”

他人已送到,剩下的都該歸金九齡管。

金九齡颔首道:“慢走不送。”

柳暗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驚聲道:“你要走?!”

陸小鳳看她這樣,眼睛笑成一條縫:“怎麽,舍不得我?”

柳暗哼的撇過頭:“我恨不得一腳将你踹到海裏!”待柳暗回過頭,身旁椅子上早已沒了陸小鳳的身影。

柳暗沒由來的覺得失落。

“他……他一聲不吭的就走了?!”

金九齡拎起茶壺,一邊倒茶一邊說:“他臨走時吭了很多聲。”

柳暗暗暗對金九齡罵了句裝逼。

“金捕頭,你不讓我回去,那我去哪?去你們六扇門當女捕快?”

金九齡搖頭道

:“你不會武功,連六扇門的火頭工都當不了。”

柳暗強忍一口氣,盡量的心平氣和:“是麽?那金捕頭想要如何安頓我這個證人?”

金九齡又微笑說:“柳姑娘不用着急,待到了京城我會讓手下人去查線索,如果真的是一無進展,這剪刀手也許真是你杜撰,算我的錯;如果有了蛛絲馬跡……柳姑娘,包庇的罪名可不是好擔的。”

柳暗越看越覺得這人笑的像只……土撥鼠,她連忙轉過頭,生怕會控制不住一拳揍過去!

京城是個好地方,柳暗這次本就是出外考察,去京城瞧瞧倒也不錯,但不知報社的報亭什麽時候才能開到京城,等在京城有了名氣,那神龜幫離天下第一大幫的目标也不遠了。

金九齡在茶棚裏打包幹糧,柳暗無所事事,圍着馬車打轉。

馬車還是這輛馬車。

只是護送的人不一樣了。

柳暗莫名覺得很焦躁,習慣果然是最可怕的東西。

想到這,柳暗不由抖了抖。

“你很冷?”

柳暗被突如其來說話聲吓了一跳,刷的轉身,拎起陸小鳳領子:“混蛋!你不是已經走了嗎?!神出鬼沒的想要吓唬誰!”

陸小鳳拉開她手,撫平自己衣襟,道:“我剛才還沒有和你道別。”

柳暗抽回手,冷笑一聲:“我有說要和你道別嗎?該幹嘛幹嘛去,別在我眼前晃悠!”

陸小鳳嘆了嘆氣,看着柳暗誠懇的道:“你切記不要對金九齡也這樣兇巴巴的口無遮攔,惹惱了他對你沒有好處。”

柳暗臉色還是惡狠狠的,心下卻是一動。

“我知道,不用你教。”

陸小鳳忽然伸手給柳暗撥了撥耳邊碎發,待柳暗回神想要避開,他已将手縮回去了。柳暗臉上一熱,怒目圓睜:“色雞!你幹什麽!?”

陸小鳳一陣大笑,見柳暗臉色越來越黑,咳了咳便不笑了。每次惹怒柳暗都像惹怒炸毛的貓,他覺得這已經成了一種惡趣味。

“遇上什麽麻煩,就在報紙尋人啓事的版塊找我。”陸小鳳頓了頓,又道:“我會順便打聽你妹妹的下落,找到了立即給你送過來。”

柳暗聽他說出這番話,氣來的快消的也快,她不由道:“陸小鳳,你真的很會讨女人歡心。”

陸小鳳挑眉問:“有沒有讨到你的?”

柳暗道:“有。”

陸小鳳摸摸胡子,笑着說:“聽你這麽說我很高興。”

“有什麽可高興的?”

“我只會讨女人的歡心,可你已經不在女人的

範圍之內。”

不等他說完,柳暗就一拳揮了過去,可陸小鳳永遠都比柳暗的拳頭溜的快。

柳暗追出去幾步,想要罵也不知怎麽罵,想打人影都沒有,只能跺了跺腳洩恨。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這章來晚了……晚了……

☆、一石二鳥的計策

不知道是不是金九齡與生俱來的氣場,柳暗和他同行幾日一直都是中規中矩,但字裏行間依舊透露出讓他加盟的賊心。

金九齡沒有拒絕,可也沒有同意。每次柳暗提起此事,他都非常巧妙的避了過去。柳暗雖氣,卻也無可奈何。

金九齡的确沒有虧待柳暗,一到京城,他便讓人帶柳暗去了最奢侈富貴的客棧,而自己卻消失了。

柳暗閑來無事,便同這客棧掌櫃小二挨個兒談天說地,待她侃了一圈下來,便明白自己還是在金九齡的監視中。

那掌櫃姓方,親自沏了壺茶送到柳暗桌上。

“掌櫃的好大方。”柳暗倒了杯茶,揭開蓋子聞了聞。

方掌櫃長得一臉福氣,他順勢坐到柳暗身邊,套近乎道:“我早就聽九爺提起過姑娘,盼月亮盼星星總算把你給盼來了。姑娘能來此下榻,小店當真是蓬荜生輝。”

柳暗笑道:“掌櫃說的哪裏話,來你這客棧住宿是我沾光才對。”

表面應酬的話,柳暗還是會說。方掌櫃也是世故圓滑,兩人互相吹捧的甚歡。

方掌櫃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和柳暗套近乎。

他只是想和金九齡套近乎。

柳暗深知這點,若是往常遇上這種人她絕對二話不說扭頭就走。可現在不一樣,柳暗也想從對方嘴裏套些話。

“掌櫃和金捕頭如此相熟,應該知道他的喜好。”柳暗搖頭嘆氣:“可看你樣子似乎都沒對他用過。”

方掌櫃面有難色,半晌方道:“姑娘所言不錯,我早就打聽到金捕頭這人的喜好。他喜歡銀子,可當我将一萬兩銀子悄悄塞給他,卻被他拒絕了。”

柳暗擺了擺手:“他喜歡銀子,可是不喜歡帶有污漬的銀子。”

方掌櫃又道:“他還喜歡女人。”

柳暗道:“沒有男人不喜歡女人。”

方掌櫃道:“可我送給他一個黃花閨女,他還是不要。”

柳暗思索着道:“那你還不如把你老婆送他。”

方掌櫃大驚:“這是為何?!”

柳暗朝他嘿嘿一笑,說:“你有沒有聽過這麽一句,家裏的不如外面的,外面的不如偷得,偷得不如偷不得……”

方掌櫃聽柳暗說的頭頭是道,心裏不由對她佩服萬分。末了忍不住問:“柳姑娘,你可有什麽辦法讓金捕頭和我客棧拉攏關系……”

“這還不簡單,讓他成你朋友。”

“可……可怎樣才能讓金捕頭瞧得上我這商賈?”

柳暗四下一看,招招手道:“附耳過來。”

br> 方掌櫃這家客棧已經開了十二年。

是京城最大的客棧。

從柳暗得知這個消息開始,她就已經将目标盯上了。

方掌櫃想和金九齡拉關系,柳暗想和他、金九齡拉關系。她先前長篇大論,贏得方掌櫃好感,順理成章的将為方掌櫃出謀劃策。她打算晚上請金九齡吃頓飯,在飯桌上談妥此事。

方掌櫃聽罷搖了搖頭:“這宴席我和金捕頭吃過了兩三次,每次都……”

“倘若掌櫃的信得過我,今晚不如由我來應付。”

方掌櫃愣道:“這……怎麽好意思勞煩姑娘……”

柳暗一臉正經的道:“掌櫃的,你只用去準備一桌上好的酒席,剩下全交給我!”

方掌櫃見她神色,鄭重的點點頭,看向柳暗的目光滿是感激:“多謝柳姑娘!你以後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找我!”

“掌櫃的言重了,我怎麽好意思麻煩你呢哈哈哈……”柳暗忽的湊上身子,正色問:“你可有聽說過《江湖日報》?!”

将方掌櫃順利拉入合夥,前前後後花了不過半個時辰。

柳暗回到房裏迅速給喻善随寫信,讓他立刻再做出幾臺印刷版,請人運到京城鳳祥客棧,并在六部門中各選若幹名随行,從此在京城落腳一號分社。

待将信寄出去,天已暮,金九齡也該來赴宴了。

這絕對是柳暗來這裏以後見過最豐盛的一桌菜。

柳暗看着那些說不上名字的珍馐佳肴,不禁感慨,混的人不一樣,檔次也不一樣了。

正當她想着要不給李光定他們打包幾個能帶走的,便聽見輕輕的叩門聲。

“金捕頭,快請上座!”柳暗趕緊殷勤的給他拉開凳子,金九齡頗為好笑的看着她道:“柳姑娘,這是意欲何為?”

柳暗答道:“金捕頭一路護送我來到京城,勞苦功高,我于心有愧,所以專程設宴聊表寸心。”金九齡笑道:“倘若不接受,倒是我的錯了。”語畢,便坐□子。

柳暗有一搭沒一搭的拍他馬屁,一壇上好的女兒紅也見了底,酒過三巡,也不見金九齡有絲毫醉意。

看來灌醉計劃是無法實行了。柳暗心裏剛剛哀嘆完,便金九齡問:“柳姑娘,你大可不必擔心,待我手下人查證回來,無剪刀手半分消息,你便可以回去。”

柳暗道:“金捕頭說的我再相信不過。就算我不能回去,也不見得金捕頭會虧待我。”

金九齡颔首笑說:“柳姑娘為人直爽,我本就不會虧待你,更何況柳姑娘是陸小鳳紅顏知己,我

這個做朋友的,萬不能……”

“什麽紅顏什麽知己?!”

金九齡見她突然像換了副臉,愕然道:“柳姑娘難道不是陸小鳳的紅顏知己麽?”

柳暗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哪點像他的紅顏知己了!”

金九齡立即反應過來,不由微微發笑:“是我誤會了。只是沒曾想到一如柳姑娘這樣的妙人,至今仍是孤身。”

柳暗嚼着這話怎麽聽起來這麽刺耳,莫非……金九齡再罵她是個大齡女青年沒人要?!思及此,柳暗不禁開口:“沒辦法,我要求太高。”

金九齡貌似來了興趣,問:“什麽要求?”

柳暗扳着手指數道:“身高八尺以上,日進鬥金,良田萬畝,刀槍棍棒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會煮飯洗衣服操持家務……嗯,能生孩子就更好了。”

金九齡啞然:“你這要求,怕是當今皇上都做不到。”

柳暗攤手道:“所以你也不用奇怪我為何至今孤身一人。”

兩人又東拉西扯一陣,柳暗正盤算着怎麽引入話題,金九齡忽然一擱筷子,站起身道:“多謝柳姑娘今日宴請。”

“這麽快!?我還沒和你商量正事……”柳暗急忙伸手捂嘴,面色讪讪。

金九齡笑着道:“我知曉你的用意,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做你報社的主編。”

柳暗心裏淚流滿面,正要開口,卻聽金九齡繼續說:“不過你放心,日後報社需要幫助,大可來來找我。”

柳暗一樂,揮着手道:“慢走不送!”

她剛放下手,方掌櫃就從一邊猴急猴急的鑽出來,問:“柳姑娘,金捕頭他怎麽說?!”

柳暗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眼神只透露出四個字:無能為力。

方掌櫃當即便要哭了,柳暗忙安慰他道:“金捕頭雖然不能罩你的客棧,可他會罩報社,而我的報社當然會罩你,所以方掌櫃,你這頓飯還是有用處的。”

柳暗心下默默補了一句,花你的銀子辦妥我的事,怎會沒用處。

☆、替天行道的組織

月亮又大又圓。

不止打更的聲音敲破安靜的夜晚,還有叫賣栗子的吆喝聲。

“糖炒栗子,又香又熱的糖炒栗子——”

誰這麽晚還在賣糖炒栗子?

一位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婆婆,她提着一個大籃子,籃子裏全是糖炒栗子。

李四拎着酒壇子,搖搖晃晃的走到巷口,對她道:“你這栗子味道如何?”

老人掀開蓋着籃子的布,指着裏面的栗子道:“我的糖炒栗子是京城最正宗的,只要十文錢一斤。”她的錢袋也擱在籃子裏,李四一眼看到的不是栗子,而是錢袋。

對方是個佝偻老人。

而他年輕力壯。

李四惡從膽邊生,一把拽住老人的手腕,猙獰笑道:“我不要你的栗子,我要你的錢!”

老人臉上的表情沒有驚慌,她轉過頭,正要冷笑,卻見李四背後突然伸出一只手,手裏抓着塊板磚,朝他頭頂“砰”的一砸!

李四捂着頭道:“哪個王八蛋?敢偷襲我!”

“你娘在此!”柳暗從他身後轉出,一臉正義,“大半夜不睡覺跑來搶劫膽兒挺肥啊,老娘這是替天行道!!”柳暗說着又是朝李四腦門兒一通亂砸,李四喝醉了酒神智模模糊糊,想要還手卻不靈光,被柳暗砸的哎喲亂叫。柳暗朝他屁股狠狠一踹,李四摔了個跟鬥,連滾帶爬罵罵咧咧的跑了。

柳暗将手裏的板磚朝他一扔,恨然道:“下次別讓我看見你!”

京城治安實在太不像話了!

晚上那頓宴席,讓柳暗吃的太飽,于是出來散步。短短一個時辰,她打抱不平了兩次,加上這回,都已經三次了。

柳暗回過頭,方才發現那老人正看着她一瞬不瞬,竟微微有些贊賞。

“老人家別怕,那小王八已經被我打跑了!你這栗子不錯,我嘗一個不介意吧?”柳暗還沒說完,順手從她籃子裏拿了顆栗子,皮也不剝就扔進嘴裏嚼起來。

柳暗懶得剝皮,不管是栗子瓜子南瓜子,她從來都是弄一把塞嘴裏嚼個味兒。

所以那老人家想阻止她已經晚了。

“你快吐出來!”老人神色慌張,一掌拍到柳暗背上,柳暗忍不住“噗”的一下将滿嘴碎栗子全噴了——

柳暗“呸呸呸”的拌嘴,大叫道:“哇靠!我好歹幫了你,吃個栗子,要不要這麽摳門!”

老人看着她活蹦亂跳的樣子,震驚道:“你吃了栗子竟然沒事?!”

柳暗看了眼地上焦黑的栗子,瞬間明白了。

“這栗子有毒!!

!”

老人道:“劇毒。”

柳暗愣了愣,臉色陡然大變,捂着肚子痛苦萬分,顫抖着指向老人,一字字道:“你……這個……死老太婆!竟然……在……栗子裏面下毒……我……幹……你……妹……”

老人額角一抽,道:“你中了毒應該連話也不能說。”

柳暗一頓,連忙又掐着自己脖子,神情扭曲。

老人伸手一戳她腦門:“別裝了,你沒有中我的毒。”

柳暗“呃”了一下,立馬恢複原狀,問:“你怎麽看出我是裝的?”

老人道:“吃了我的栗子,彈指之間就會口吐鮮血殒命。中沒中毒,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她說到此處停了一下,看向柳暗怪道:“但我的栗子裏确實有毒,你為何吃了沒事?!”

柳暗心裏早已想到答案,但她不可能告訴面前這老太婆,于是道:“可能是我連栗子殼一起吃的原因。”

那老人低頭思索,也想不出緣由,只能這樣相信。

柳暗心裏發毛,沒想到随随便便當次路見不平的英雄,也能遇到一個毒老太婆。她忙道:“老人家,不打擾你賣栗子,我先走了!”

“且慢!”

慢不了!柳暗心裏答了一句,越走越快,她一口氣奔到巷子口,那老太婆已經站在拐角處奸笑着等她。

柳暗心下咯噔一提,盡量保持微笑:“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麽?”

老太婆眨眼之間就欺盡她身前,問:“你是什麽身份?”

柳暗順口就答:“孤家寡人,無父無母。”

老太婆點點頭,又問:“男人在你眼裏算什麽?”

柳暗心下腹诽,死老太婆思春也用不着問我意見吧?!

“男人嘛……在我眼裏還是男人,但如果做出禽獸行為,那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好一句替天行道!”老人雙眼一亮,又道:“你方才所作所為已符合組織宗旨,我問你,你可願意加入我們‘紅鞋子’?!”

“什麽紅蠍子黑蠍子……搞養殖嗎?!”

老人沒有立刻回答,四下一看,拉着柳暗胳膊道:“跟我來。”話音剛落,柳暗便覺腳下一空,淩空而起。好在她早就在陸小鳳身上習慣了,驚了一驚,很快恢複如常。

這是一處荒廢的小院。

老人道:“這裏不會有人來打擾。”

柳暗道:“剛才也沒人打擾啊。”

老人冷冷一笑:“你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有人跟蹤你。”

“有人跟蹤我?”柳暗凝神一想,馬上就猜出了定是金九齡無疑

。她可是金九齡的證人,雖然沒有限制她的行動,但一舉一動都得被他監視。

柳暗覺得很不爽。

“跟蹤你的人被我點了穴道,需不需要将他們殺了?”

柳暗苦笑道:“這還是算了吧。”

“他們都是衙門裏的人,莫非……你和官府有什麽交道?”

柳暗心知和聰明人講話不能講假話,若是說了假話被發覺,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老人家,你可知道剪刀手的案子?”

那老人驚問:“催心奪命剪刀手?”

柳暗點點頭:“不錯,正是此人。”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柳暗道:“你有所不知,正是我目睹了剪刀手殺人一案,報備官府。引起六扇門的總捕頭注意,他專程将我帶到京城,就是為了審問此事。”

老人若有所思的道:“原來如此……你能目睹剪刀手作案不死,倒也能耐,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這個……我沒做過蠍子養殖,很多都不懂,而且養蠍子最好承包一塊地,不然弄的到處都是吓哭小朋友……”

“你在亂七八糟說什麽!”老人橫她一眼,指着自己的腳,“紅鞋子,是一個組織,替天行道的的組織。”

她的腳上穿着一雙紅鞋子,鞋子上繡着一只貓頭鷹。

柳暗迅速反應過來,拒絕說:“不行不行!老人家你武功這麽高,我不會武功,怎麽好意思加入。”這指不定是個邪教啊邪教!她就因為胡亂造謠被金九齡弄到京城,再加入邪教豈不是要她蹲一輩子大牢!

老人悠悠開口:“無妨,待你成了我們九妹,八個姐姐都會教你武功的。”

“八個……姐姐?!”柳暗看着面前皺紋溝壑的老太婆,毛骨悚然。

老人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伸手刷的揭下面具,露出一張美麗年輕的臉龐。

柳暗不由“哇”的驚嘆:“真是大開眼界!”

“不用驚訝,你現在所看見的也不是我真正的面容。”女子又道:“你加入我們組織,想學什麽我都會教你。”

柳暗聞言雙眼放光,她委實心動了。

“還是不行……我就一個普通人,怎能加入這樣高貴的組織……”柳暗喃喃自語,“還不知道加進來幹什麽,掃地嗎?”

女子正色道:“江湖上為非作歹負心薄幸之輩大有人在,惡人自有天收,而我們組織就是天!”

柳暗一怔。

女子又道:“方才見你路見不平,很有組織作風,若不加入實在可惜,組織現在正缺你這樣的人才。”

暗複雜的看她一眼,問:“不會武功真的沒關系?”

女子道:“沒關系。”

柳暗問:“會不會官府通緝?!”

女子道:“會。”

柳暗又問:“……我不加入會怎樣?”

女子笑道:“你已經知道我們組織的秘密,你說會怎樣。”

“我必須加入!江湖上像這樣的組織實在不多見,能加入‘紅鞋子’是我柳暗三生有幸,今後必定将替天行道鏟除妖孽視為己任!”柳暗表完忠心,末了又看着女子,遲疑的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但講無妨。”

“加入組織……每個月給多少銀子?!”

“……”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完畢~

☆、報社迎來新主編

桌上放着一雙紅鞋子,鞋面繡着貓頭鷹。

貓頭鷹眼睛是綠的。

而柳暗眼睛是紅的。

她自從回到客棧,便盯着這雙鞋子直到現在。

“紅鞋子……紅鞋子……”柳暗支着下巴嘆氣,“為什麽偏偏弄這麽搶眼的一雙鞋!”

生怕別人看不出她是恐怖組織的嗎?!

柳暗想到臨走前公孫蘭陰恻恻的叮囑,萬分無奈的将鞋子換上。

雖然她并不想和這種組織扯上關系,可現下已經加入了,那就要往好的發展。柳暗得想一個法子,一個能将紅鞋子組織利用起來的法子。

公孫蘭便是紅鞋子組織的老大。

組織加上柳暗共有九人,另外還有些零零散散的外編人員不計在內。柳暗加入組織是大事,公孫蘭飛鴿傳書已告知另外八人,明晚子時老地方,讓她們能來的都來。一方面給大家介紹柳暗認識,一方面讓柳暗認識她們。

柳暗倒不是擔心明天,而是想到被公孫蘭點了穴道的兩個尾随魔。他們肯定會将此事告訴金九齡,金九齡來問她,屆時又該怎麽解釋?

柳暗想到這些問題,頭都大了。她“砰”的将頭磕在桌面,閉着眼睛嘀咕……

突然“嗖”的一聲,柳暗腦勺便被一個不明物體擊中。柳暗捂着頭刷的站起身,只見窗戶大開,四下并沒有人。

“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

柳暗垂眼正要細想,額頭又被東西彈了一下,還是沒人出現。

“媽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啊!”柳暗氣沖沖走到窗戶邊上,大聲道:“哪個王八蛋,給老娘滾出來!”剛好說完,柳暗腦門又挨了一記。

柳暗強忍怒火,這才看見腳邊滾着一顆珍珠。

打她的東西,竟然是珍珠!

柳暗“咦”了聲,彎腰撿起那珍珠,拿在手裏端詳。片刻後,柳暗忽然看着窗外,冷笑道:“我數三聲,你再不出來道歉認錯,我便将這珍珠交給金九齡!”

“一。”

“二。”

“柳幫主!柳主編!是我不對,你千萬別将此事告訴金九齡!”那人嘴裏說着,身子卻一翻進了屋,待人站定,才看清是個男人。

可柳暗震驚極了。

這個人比朱石還要胖,胖到你看他久了都會覺得膩!胖子一般都沒有胡子,但這個人臉上的胡子又濃又密,還很長。他穿着緞面的錦袍,似乎要被撐破。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所以柳暗問的第一句話不是為什麽偷襲她,而是道:“教你輕功的師父一定很厲害

,這麽胖卻身輕如燕。”

胖子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不是他厲害,是我厲害。”

這胖子倒真是大言不慚,柳暗挑眉道:“照你這麽說,天下間能超過你輕功人只怕不足五人。”

“錯!”胖子下巴擡了擡,“應該是不超過三人。”

柳暗不動聲色的打量他,順着話問:“是哪三人呢?”

胖子眼珠一轉,滿是機靈:“陸小雞算一個,西門吹雪或許也能算一個,另外一個不知道!”

“陸小雞?”柳暗頓時便反應過來是陸小鳳的外號,她看了眼胖子,已将此人身份猜的□不離十。

柳暗忽的冷笑一聲,盯着胖子問:“說!你無緣無故為何偷襲我?!”

胖子被她陡然大變的臉色驚了下,古怪道:“你是《江湖日報》的主編,那……上面盡是胡言亂語,我不找你找誰!”

“胡言亂語?!你憑什麽說我報紙上是胡言亂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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