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公孫蘭死了。
死在白鷺山下。
屍體是秦大勤發現的,已經入土為安。
柳暗和陸小鳳趕回神龜幫，得知公孫蘭被埋，不禁有些焦躁。她問：“是誰讓你們埋的？”
“是我。”喻善随沉吟道：“天氣漸熱，我便讓人去埋了。”
這明明是很正常的做法,可柳暗就是覺得不妥。她轉頭看向陸小鳳，陸小鳳卻笑道：“不錯，天氣漸熱埋了也好。”
喻善随這時候問：“柳暗，靈犀什麽時候回來？”
柳暗被他提醒，想起靈犀李光定他們都還在京城分社，說：“你寫封信問問吧，等那邊穩定了也該回來了。”
因為《江湖日報》獨家報道了紫禁之巅的決戰,那一期的銷量比平時高了三倍不止。而龍五似乎早就算準，讓柳暗在那期報紙給他《大明日報》打廣告,如此一來，《大明日報》剛開始賣也十分不錯。
但要柳暗在對其暗中做手腳卻是不可能了，且不說和龍五算是朋友，他身份擱那柳暗也不敢開什麽玩笑。
是夜。
柳暗來來回回在房裏踱步，陸小鳳在桌邊悠悠的喝茶。
“你就不着急？”柳暗終于忍不住問。
陸小鳳問：“着急什麽？”
柳暗說：“查公孫大娘的死因啊！”頓了頓，又道：“可是她已經被埋了。書上都說要查案第一時間要看屍體，因為屍體會說話。”
陸小鳳問：“你看的什麽書？”
Advertisement
柳暗道：“《刑偵檔案》。”
陸小鳳道：“聞所未聞。”
柳暗道：“你當然不知道了，就你那文化水平！”
陸小鳳無語片刻，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此時正是月上中天，陸小鳳看着外面的月亮，笑道：“走吧，時候到了。”
柳暗剛問了個“啥”，就被他從凳子上拉起，拖着就走。
深夜裏的樹林十分陰森，四周不時傳來老鸹的鳴叫，更莫說站在一座孤墳面前。
墳前上着三炷香，墓碑上寫着“公孫蘭”三字。
“喂！你要祭奠能不能選白天？！”
柳暗當然不怕，她發誓。
陸小鳳沒有答話，而是從一棵樹下拿出兩把鐵鍬，分給柳暗一把，說：“來，我們一起挖。”
柳暗看着手裏的鐵鍬，石化了半晌，道：“你……你要挖墳？”
陸小鳳挖了幾鏟子，道：“你看的那本書很對，屍體會說話。”
柳暗愣了愣，心裏道了句莫怪莫怪，便也開始挖墳。一邊挖一邊問：“我還是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選白天？為什麽不讓其他人幫忙？我們兩個要挖到什麽時候了！”
陸小鳳只答了四個字：“人多口雜。”
于是柳暗不再問了。
棺材埋的并不深，兩人挖了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看到楠木的棺蓋。陸小鳳率先跳下去，用鐵鍬打開棺蓋，頓時散發出一股難言的臭味。
公孫蘭已經死七天了。
柳暗一把捂住嘴，撇過頭道：“是她嗎？”
陸小鳳搖了搖頭：“不知道。”
“什麽？”
“裏面躺的是個女人，可是她的臉我沒有見過。你和公孫蘭熟，過來瞧瞧。”
“什……什麽？”
陸小鳳難得見柳暗害怕，在這屍臭環繞飛氛圍竟也能笑出聲。他将柳暗一把拉進坑裏，嬉皮笑臉的說：“聽話，來辨認。”
柳暗心裏萬般不願，可不得不朝那屍體看去。屍體幹瘦紫青，臉頰凹陷，發如枯草。柳暗不敢再看，轉過頭說：“公孫蘭怎麽會是這幅樣子？！會不會搞錯了？”
陸小鳳道：“僅憑面目辨認不出，得再詳細的看看。”
柳暗正想問他怎麽看，就見陸小鳳一把撈起屍體，開始給屍體脫衣服，順便朝柳暗招了招手：“過來幫忙。”
“哇靠！死變态！”柳暗罵完，不情不願的過去搭手。
果然如歐陽情所說，此人心前有一個掌印。哪怕屍體皮膚紫青，這掌印依舊鮮紅如血。
陸小鳳皺眉道：“果然如此。”
“你發現了？”
陸小鳳道：“不論哪路的掌法，掌印都不會在屍體上停留這般長，顏色也不會紅的如此鮮豔。只有一種可以解釋。”
柳暗問：“哪種？”
“此人是被活活吸幹內力而死。”陸小鳳看了看屍體的幹瘦程度，說：“如果這人生前便是這般幹瘦，死後是不會出現皮膚萎縮的皺褶，你看……”
“夠了！”柳暗才不要看，她将屍體一把推回棺材，卻見一張雪白的絹帛從屍體身上掉下來。陸小鳳眼疾手快抓住，借着月光，才發現絹帛上記錄着一連串名字。
陸小鳳臉色卻忽然變了：“湖州葉三刀、踏雪無痕宋英飛、天青劍客上官平……”
“這是什麽名單？！”
陸小鳳搖了搖頭，凝重道：“不知道。”
柳暗一咬牙說：“再找找屍體上有沒有其它的線索。”
可這次并不幸運，兩人将屍體上上下下找了一遍，也就只發現了一根小紅繩。
系在鴿子腿上的小紅繩。
面前這具幹枯的屍體，真的就是公孫蘭。
兩人回了神龜幫，天色已經快亮了。
柳暗連忙燒水将渾身上下都狠狠搓了一遍，半夜挖墳并不是個好回憶。
待她洗完了回房，陸小鳳也披着一件白袍，認真的看着手上的名單。
“今晚總算還有收獲。”柳暗嘆了口氣，否則她真忍不住會一拳打爆陸小鳳的頭。
陸小鳳喃喃道：“公孫蘭身上為什麽會有這份名單？這份名單和她的死因有什麽關系？”
柳暗搖了搖頭。
陸小鳳這才看見她來了，笑着說：“我不是問你。”
柳暗臉一黑說：“我搖頭好玩行不行！”
陸小鳳伸手拍拍她頭發，趁柳暗沒反應過來忙說：“這上面的人我只認識幾個，他們的武功并不高，在江湖上名氣也甚小。所以我不明白公孫蘭身上這份名單的用意。”
“等你明白這案子也就結了。”柳暗搶白他一句，頓了頓道：“我明天讓秦大勤秦小勤他們去找找名單上的人都住在什麽地方，再跟着找過去怎麽樣？”
陸小鳳道：“也只能如此。”
神龜幫上上下下畢竟都在報社幹了這麽久了，都有狗仔潛質。名單上的這些人對廣告部的人幾乎無壓力，不過兩天時間，便已經打探到消息。
結果出乎意料。
不管是踏雪無痕宋英飛還是天青劍客上官平，這些人都已經死了。死亡時間在公孫蘭之前，并且都在黃石鎮周圍的幾個地方。
柳暗嘆氣道：“這下線索全斷了。”
陸小鳳卻搖了搖頭，說：“應該是有了新線索。”
他口中的新線索，便和公孫蘭的一樣，屍體會說話。
于是柳暗每每聽到陸小鳳說：“走吧，時候到了。”，都會欲哭無淚，拿上鐵鍬默默跟在他身後。
七天時間，柳暗和陸小鳳一共刨了十一座墳。
死者都是幹瘦青紫，胸口有血紅的掌印。
無一例外。
柳暗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而陸小鳳也是。
很顯然，江湖上多了一個專門吸人內力的兇手。
或者他現在已經成了高手。
柳暗站在一旁看陸小鳳填土，思忖着說：“我一直以為吸人內力這種事情是假的。”
陸小鳳苦笑道：“在這之前，我也以為是假。”
但看了十多位死者，由不得不相信。
可這些死者除了告訴他們這些，其它并無所獲。柳暗問：“下一步我們怎麽做？”
陸小鳳已經填好了墳，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正要開口，卻大聲道了句：“小心！”柳暗尚未回神，人便已經被陸小鳳拉進懷裏，堪堪避開了破風聲。
一支箭直直插在墳頭。
暗中放箭的人是個老頭子，他被發現也不逃，而是指着陸小鳳大叫：“你要殺我兒子！我要你償命！”說話間又顫巍巍的舉起弓。
這次他卻不能放箭了。
因為陸小鳳奪走了他的弓箭，扔在了大樹頂上。
老頭子伸手便掐陸小鳳脖子，嘴裏不停重複：“你殺了我兒子！你殺了我兒子……”
這墳裏埋的上官平，這個老頭子陸小鳳也認識，正是上官平的父親上官勤。
柳暗攔住上官勤的手，問道：“你說誰要殺你兒子？”
上官勤哆嗦的指着陸小鳳說：“是他……他的手是紅的……”
陸小鳳無奈的攤開手，只是沾了些泥土罷了。
柳暗朝陸小鳳使了個眼色，說：“老伯你別怕，我這就幫你把他宰了！”
陸小鳳退後兩步說：“我沒有殺他兒子！說我殺人，得有證據。”
上官勤愣愣的看了陸小鳳片刻，眼色漸漸恢複清明，他斷斷續續的道：“不，他不是殺我兒子的人。”
柳暗問：“為什麽不是？我看這人長的尖嘴猴腮，很像個通緝犯！”
上官勤指着陸小鳳頭頂，說：“他的頭上沒有桃花，沒有……殺我兒子的兇手，發間插着一支桃花，很香很香。”
柳暗和陸小鳳請上官勤回神龜幫，卻遭到了拒絕。
因為他說要陪自己的兒子。
快要入冬的季節，怎麽會有桃花？
柳暗回到神龜幫，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剛進院子，卻正好看見劉基在侍弄花草。
這些花草本不該在這個季節出現。
“這花你是從哪裏弄來的？”柳暗心頭激動的砰砰直跳。
劉基沒察覺柳暗異常，笑嘻嘻道：“我和杜腐今天去給武莊的莊主送報紙，莊主便送了兩盆花給我們。”
“武莊莊主是什麽人？”
“聽說這人在江湖可有名了！十八路分水掌，招招都是……哎？幫主？幫主你聽我說完啊！”
柳暗一腳踢開房門，大聲道：“我知道兇手是誰了！”
陸小鳳正躺床上在看《江湖日報》，頭條已經從紫禁之巅兩大高手決戰變成了神秘兇犯血手桃花。他胸口上放着一只酒杯，不用手也能将酒從杯裏喝到。
這是陸小鳳最喜歡玩的把戲之一。
“我說我知道兇手是誰了！你給點反應啊！”柳暗一拍桌子大聲道。
陸小鳳“唔”了聲，問：“是誰？說來聽聽。”
柳暗于是連比帶劃十分生動的将武莊莊主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又分析說：“你看，這人家裏種着反季節的花，而且是江湖人，使的是掌法，家在黃石鎮，正是案發地點周圍，你說，他是不是兇手！就算不是兇手，那也絕對和兇手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陸小鳳“啪啪”給柳暗鼓掌，道：“分析的好。”
柳暗得意的一笑，正要損他，卻聽陸小鳳問：“你見過武莊莊主了？”
“沒見過。”
“和他打過交道？”
“沒有。”
“你看見過他的分水掌？”
“沒有。”
陸小鳳看着柳暗笑道：“柳柳，說他是殺人兇手，得有證據才行。”
柳暗無話可說了。
她默了半晌才道：“明天我們就去武莊會會他！”
“不急。”陸小鳳從床上坐起來，說：“明天我們去找另外一個人。”
“找誰？”
陸小鳳揚了揚手裏的報紙，微笑道：“種花大師。”
作者有話要說：扳着手指頭算算，應該快要完結了嗷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