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京城永安胡同裏，婚後王氏一直溫柔小意的伺候着蘇春和，蘇春和簡直受寵若驚，婚前還擔憂王家女仗勢欺人，難以相處，這下全無顧慮，自然是喜不自禁，剛成婚不久，兩個人就蜜裏調油一般的，全然忘記了之前還有個吳嬌娘。

這一日，王氏鄭重的對着蘇春和說道，“夫君，這為官之道，清譽最為重要。”說完帶着深意看了眼蘇春和。

蘇春和見平日裏溫柔的新婚娘子突然間面色嚴苛，一時有些難以适應，頗有些不快，卻聽王氏又道，“娘還沒把那個吳嬌娘勸回來嗎？”

這話一說，倒是讓蘇春和一下子就沒了脾氣，擡頭看了眼王氏的臉色，支支吾吾的說道，“娘說，嬌娘她…… ”

王氏想也知道，誰又願意做妾？只是心中冷笑，當初嫁過來之前可不知道蘇春和還有這個糊塗賬，只不過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都是父母之命，王家早就不如以往，家中這一輩中居然沒有一個人可以扶持，而這個蘇春和是父親看中的人，她也只能嫁雞随雞。

“當初認領過來的時候，沒有去官府遷籍？”汪氏提醒道。

蘇春和一聽，頓時想起來，那吳嬌娘戶籍還在蘇家上頭呢，但是很快就又躊躇了下來，想着只憑着一個戶籍，也有些為難，而且有必要把人逼到這個份上？

王氏見狀，心裏泛酸，難道蘇春和還對吳嬌娘還有情不成？不管如何，總是大局為重，反正她打定了注意，蘇春和這輩子只能有她一個女人，嘴裏道，“夫君，你以後難道只想做一個翰林院的小吏？”

蘇春和其實也知道王氏的話對，但是有些于心不忍，到底從小一起長大，聽了這話，沉吟了下，道，“我這就給娘寫信吧，這後患總是要除掉。”

***

酷暑過後，終于迎來了雨季。

天氣也終于涼快了，徐大娘子想着也該是開工了，讓人通知下去明日複工，徐如春這幾日都為了比試的事情費心，找到了幾個新樣子就興匆匆的來找吳嬌娘。

到了屋裏卻是一愣，因為裏面實在是太幹淨了，幾乎是纖塵不染到沒有人住過的樣子，她一驚，回頭看到吳嬌娘提着一桶水進來，笑着說道，“正要去找你，你卻是來了。”說着把木盆放在一旁，拿了一個繡品過來。

“這是什麽？”

“這幾日不是閑着？就做了一個繡品。”

吳嬌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這幾日為了繡這個幾乎要熬壞了眼睛，好在是這幅身子還年輕，熬得住。

但是也就這一次了，以後還是要好好愛惜身子骨。

徐如春去看繡品，一下子就愣住了，繡的是一副牡丹花，針法細致，顏色鮮亮，過度的地方幾乎一氣呵成，看不出一點痕跡來。

“可真是好看。”

吳嬌娘道，“你幫我送給荷花姐，是我送她的賀禮。”

徐如春越發覺得異樣，說道，“你為何不自己送給荷花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吳嬌娘看着徐如春笑了笑，帶着幾分不舍說道，“如春，多謝你，但是這裏總歸不是我的歸宿。”

徐如春馬上就帶着幾分怒意說道，“是不是誰在你前面嚼舌根了？我去找她理論去。”徐如春顯然極力忍住才沒說出趙全家的名字，畢竟是長輩，總要留幾分體面。

吳嬌娘卻道，“不是，我總是要嫁人不是？”

“是誰家？”

徐如春覺得這也太突然了一點，一時沒反應過來。

“是張家。”

“張家那個老二？”

“是張家大郎，因為張大哥病着，就一切從簡，明日他們會叫人擡了轎子來接人。”雖然說的是自己的婚事，但是吳嬌娘沒有一絲嬌羞。

她想了幾日，還是決定選了張升，畢竟之前齊衍來求娶的時候她已經義正言辭的拒絕過了不是？難道這會兒再腆着臉去詢問可否依舊？

而且太子妾雖然尊貴，但是她到底眼界有限，出身又不好，怕是入了宮去，沒有回頭路。

徐如春看着毫無喜色的吳嬌娘，想了想前後就明白了，其實還是蘇夫人逼的吳嬌娘，迫不得已盡快定下了婚事。

只要她成了親，蘇夫人也不好再來糾纏她了。

吳嬌娘見徐如春難過，靠了過來，笑着說道，“我就算嫁了人，以後還是要在繡坊讨生活，不然怎麽給張大哥治病？”随即又道，“難道你會嫌棄我家裏有病患，晦氣不成？”

“胡說什麽！”

徐如春知道吳嬌娘是故意這麽說的，但是一聽到吳嬌娘還會繼續在繡坊做事，一時又覺得沒有那麽傷感了。

張家離繡坊也很近，兩個人還能日日見面，而且也不會耽誤了女紅比試。

“張大哥的病要緊嗎？”

徐如春也聽說張升被人打了二十個板子，那些衙役要是存了心，很容就把人給打死了，想來傷的也不輕。

吳嬌娘自然不好跟徐如春說實情，只道，“不要緊。”

徐如春見吳嬌娘說張升無礙，倒也信以為真。

不過她自己也還是個姑娘，不曾嫁人，連婚約都沒有，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只幹巴巴的說道，“嬌娘，以後要是張家對你不好，你只管來跟我說，我們繡坊就是你的娘家。”

“多謝你。”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徐如春就回去了，她還要跟母親說下這件事。

吳嬌娘收拾完東西，看了眼天色，就準備去買一些東西回來，這婚事定的匆促，全無準備，除了這些，還要給徐大娘子買一些謝禮，畢竟是她在自己最苦的接納了自己。

雨還在下，不過是小雨，倒也不影響出門，吳嬌娘換了一身湖綠色的素紋褙子，下面是一條水紅色的裙子，裙尾用金線繡了一圈的忍冬花，如此撐着傘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雨就已經停了，路過滿京樓，雖然手上已經提了許多東西，不知道為什麽卻是停在了門口，店小二見到吳嬌娘倒也認識，笑着說道，“吳姑娘，今日可是什麽日子，買了這許多東西，我幫着你提着吧，再買點蜜兒卷回去？或者馄饨？難得出來一趟，可別是餓着自己了。”

吳嬌娘道，“那給我來半斤蜜兒卷吧。”

“好嘞。”

吳嬌娘正等着這會兒，一擡頭，果然看到江敦站在雅間外面，她不由地低下頭來避開視線。

店小二拿了東西過來，吳嬌娘付了錢正要走，從門口進來一個婦人正好和她撞上，兩個人一照面，居然認識，是住在張家隔壁的鄭三家的。

正三家帶着幾分憐惜說道，“明日就過門了，還要自己出來采買東西，可真是難為你了。”

吳嬌娘倒沒覺得艱難，離開蘇家之後，都是自己做主，賺的銀子都是自己的，不知道多自在，至于把她同等于賣了的父母…… 她是一輩子也不想見到的。

不知道是不是吳嬌娘的錯覺，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她下意識地回頭，卻沒有看人，一時疑惑的轉過身，又和正三家的寒暄了幾句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