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祁陽縣靠着北邊, 天氣要比京城冷的多，特別是日夜溫差大，這會兒才入秋卻要蓋上厚被褥了, 萬姑姑一大早就讓吉祥如意兩個丫鬟把之前的被子拿出來晾曬。

只是那被子厚重, 加上齊衍喜歡寬一點的被褥，萬姑姑抱着頗為費力, 忽然一只手出現在她的前面, 然後被褥就被人拿走了。

“晾在這裏？”

原來拿走被褥的是江敦，他人高馬大的, 拿着這被褥卻是輕巧的很，指着院子裏的晾衣架問道。

“是, 有勞江護衛了。”萬姑姑客氣的說道。

等着晾完，江敦就指了指一旁的雜物間說道, “萬姑姑，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萬姑姑就知道有事，江敦不會無緣無故的到後罩房這邊來。

等着萬姑姑走進去，屋裏就他們兩個人，如意和吉祥還在外面曬被褥, 這距離倒也聽不到兩個人對話。

江敦說道，“萬姑姑, 能不能勸大爺搬走？”

萬姑姑一驚，問道，“江護衛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江敦搖頭，說道，“大爺在這裏也住了三年了吧？實在是太久了, 加上最近事多, 總覺得不太妥當。”

這還是萬姑姑第一次聽到江敦說這麽多, 但是同樣也證明，京中必然有了什麽變故，不然也不會讓江敦這般着急。

只是要讓江敦失望了，她怎麽能勸得動齊衍？

之前也不是沒說過，畢竟之前在別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住二年…… 她苦笑着說道，“江護衛，大爺那脾氣你也是知曉得，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去年連住處都找好了，就等着大爺點頭就收拾東西走了，結果大爺就是不肯。”

江敦顯然也知道這情況，說道，“此一時彼一時，或許可以問問吳姨娘？”

萬姑姑一聽就沉默了下來，心裏雖然泛酸，但是不得不說，齊衍對吳嬌娘還真是有些不一樣，不說的別的，用膳就能看出來，平時只要吳嬌娘在就吃的很多，要是不在，甚至懶得多吃一口。

“那我去試試。”

“有勞了。”江敦說道。

這會兒一入夜就冷了，吳嬌娘愛上了喝湯，喝的胃裏暖烘烘的非常舒服。

晚上如意做的是老鴨筍幹湯，吳嬌娘喝了一口就覺得滿口鮮香，随即盛了一碗給齊衍說道，“大爺，你嘗嘗看，今日的湯做的很鮮。”

齊衍接過，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只道，“你每日都這麽說。”

齊衍很少在用膳的時候說話，還是這種話，吳嬌娘到沒覺得尴尬，反而說道，“妾身是真的覺得好喝。”

吳嬌娘的聲音軟軟的，在夜色中格外的好聽，齊衍低下頭來繼續喝湯，倒也沒再說什麽了。

萬姑姑在一旁看在眼裏，心裏想着，或許還真是要靠着吳嬌娘來勸說齊衍了。

等着用完了晚膳，趁着齊衍去梳洗，萬姑姑終于找到了機會單獨跟吳嬌娘說話，就把之前江護衛的都說了，當然說的比較委婉。

“姨娘聽了不要害怕，大爺有個仇家，一直在找大爺，所以我們在一個地方住一段時間就會走，但是大爺卻不肯走，姨娘也知道大爺的性子，奴婢就是把嘴磨破了也不見大爺同意，這會兒恐怕只有姨娘能說動他了。”

這還是萬姑姑第一次這般低聲下氣的求着吳嬌娘。

吳嬌娘一直都能感覺到萬姑姑的驕傲，倒也不是說萬姑姑對她不好，其實萬姑姑在明面上做的非常到位，讓人找不到一點錯處，但就是能讓人覺得不易親近。

不過吳嬌娘到沒有在意，她見多了那種表裏不一仗勢欺人的仆婦，就比如前世蘇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正是蘇春和的夫人王氏送來的伺候蘇夫人，但卻仗着自己是從京中來的，又是伺候過王氏的婆子，頗為拿喬，一直待她十分苛刻。

萬姑姑也就是心裏不服氣吧？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壞心眼，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齊衍是皇太子的身份，她确實是高攀了。

萬姑姑見吳嬌娘一直沒說話，忍不住皺眉，心想難道吓到她了？她就知道像吳嬌娘這般沒見過世面的村姑是經不住事的，不過一個仇家就吓到了？

結果聽吳嬌娘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也真是湊巧，我昨日還和大爺說想要出去走走，畢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不是？大爺也同意了。”

這也太湊巧了吧？

吳嬌娘這會兒才發現，齊衍身邊當真是卧虎藏龍的，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大爺同意了？”

吳嬌娘鄭重的點頭，說道，“正是，萬姑姑，你快去準備下，天冷了就不好出門了，趁着這幾日還暖和就多去幾處地方玩。”

萬姑姑高興地的不行，真心誠意的說道，“可真是…… 居然和姨娘想到一處去了，姨娘放心吧，奴婢這叫叫人去收拾行囊。”

等着萬姑姑出門，一陣冷風出來，她裹了裹身上的外衣，看了眼外面，見江敦朝着她望了過來，顯然實在等消息，她肯定的點了點頭，江敦依然面無表情，但是萬姑姑就是能感覺到他松了一口氣。

顯然江敦也是和她一般擔心。

看着升到半空的月亮，萬姑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大爺為什麽會這般痛快的答應了？會不會是因為…… 他留在這裏難道是為了吳嬌娘？

萬姑姑搖了搖頭，卻是覺得不太可能，只是這個想法一旦生根就難以消除，越想越是覺得所有事情都十分吻合。

屋內，吳嬌娘正在看輿圖，見齊衍漱洗完走過來，膚色顯得幹淨透徹，眉眼如畫，十分的養眼，吳嬌娘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齊衍倒是如常，倒不是他自負，無論他在哪裏，總是備受數目，早就習慣了。

“在看什麽？”

等着齊衍坐下來，吳嬌娘就順勢靠了過去，又見他膚色實在是好，忍不住偷偷的親了一口，正紅着臉要往回縮，卻是被齊衍一把抓住就往懷裏帶，然後按住結結實實的吻了過去。

好一會兒兩個人才開始安靜了下來，吳嬌娘紅着臉從坐在齊衍的腿上，耳邊全是齊衍的氣息，聽到他說道，“在看輿圖？想好去哪裏了沒？”

吳嬌娘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畢竟齊衍在這裏住了許久，顯然是很喜歡，誰知道他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

而且和萬姑姑他們也想到一處去了，她想着這一世齊衍就不會傷到腿了吧。

***

徐如春最近忙的焦頭爛額的，徐大娘子病了，找了錢郎中過來診脈，說是勞累過度，以前年輕的時候可以熬着，這會兒卻是不行了，說的徐如春這個做女兒心裏很是愧疚，她似乎一夜間她就長大了，開始接手繡坊的事情。

以前徐大娘子當家的時候，趙全家的是管着賬目和采買，正是徐大娘子的左右幫手，這會兒當家的是徐如春，沒道理換人，但是她和徐如春總是有些不對盤。

徐如春原本就因為吳嬌娘的事情對趙全家的頗多想法，趙全家也是覺得苦不堪言，自己一心一意的為了繡坊，徐如春怎麽就不明白呢？

這一日趙全家的從外面回來，第一件事就開始看賬，發現蘇夫人那一份果然沒入賬，舒了一口氣，又有些得意，三小姐一直都覺得她小肚雞腸了，但是并不明白，她只是看多了那些龌蹉的勾當，知道有些人真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已。

她當時就說蘇夫人興許是故意來找茬的，等着做了衣裳送過去，挑剔一番，就退回來，他們就是白做工了。

徐如春正在廳堂裏見一位特殊的客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和吳嬌娘有過婚約的張升，他這會兒穿着一件半舊的藏青色直裰，戴着方巾，一副讀書人多打扮，倒是沒有之前的懶散了。

因為剛剛痊愈，臉色還是有些發白，整個人也非常的消瘦，那衣服應該是以前的，穿在身上顯得格外空。

“張大哥，喝茶。”

張升看了眼茶水，倒不是那種茶葉碎末，是好茶葉，可見是真心誠意待客的，一時有些愧疚，他是為了吳嬌娘的事情來的。

他其實為了吳嬌娘好，怕自己不能人道害了她，但卻沒想過她會做妾，再一打聽吳嬌娘的處境，頓時就覺得或許是自己太過理所當然了。

吳嬌娘去買肉的時候，徐如春也跟着去了幾次，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熟悉了，張升不能直接去找吳嬌娘，畢竟她已經嫁了人，他這身份也委實敏感，更是應該避嫌，就只能來找徐如春了。

張升還當徐如春會埋怨他，誰知道倒是十分的平和，還真心實意的招待他。

“其實說什麽都是已經晚了，就是想着……”張升拿了一個東西出來，是用紅綢包着的銀手镯，看着應該是用了許久了，有些發黑了，他道，“這是信物，以後吳姑娘要是…… 用得上我張升的時候，我定當不會退讓。”

徐如春頗有些意外，她其實是一直都有些瞧不上張升，覺他這個人太過傲慢自負，傷了吳嬌娘，要不是他悔婚，吳嬌娘又怎麽會給齊衍做妾？就算齊衍是個少見的俊俏模樣，但是還是個妾不是？

但是看到他這般神态，倒是忍不住刮目相看了起來，說道，“張大哥，嬌娘已經是嫁人了，你這又是何必呢？”

“所以我把此物放在徐姑娘處。”

徐如春這下子就明白了張升的意思，要是吳嬌娘過得好那就算了，要是有了悔意，這就是願意接納她的意思了。

這個張升倒也是品性端正之人，也不枉費吳嬌娘幫他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