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後回到了宮裏忍不住發了一通脾氣, 一旁的人皆是戰戰兢兢的,她一想到今日皇帝對吳嬌娘的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看着手上的刀痕, 正是之前刻章的時候劃的, 可見自己的費心,但是這心意居然還不如吳嬌娘的破鞋襪?

真是泥腿子出身!

每次皇後發脾氣的時候誰都不敢進去, 怕是被殃及, 只有她身旁的太監王富貴能勸得住,大家的目光就頻頻的看向他。

王富貴也是苦不堪言, 自從太子回宮,皇後的脾氣是越來越不好了, 動不動就會發脾氣,不過想起前陣子太子一句話不說就把方家二郎殺掉的事情, 只覺得方家當真是如這風中的殘燭一般岌岌可危。

聽說那位吳良娣懷相很好,還有人說已經能看出來個小皇孫,原本宮中就沒有合适的人選,太子唯一的人選,這也是皇帝把人召回宮裏的原因, 要是再加上小皇孫,那太子的地位就無人可以動搖了。

之前還能一直隐忍, 甚至為了以退為進忍下方家二郎殺掉的事情,但如果一直這般下去,方家遲早要完。

太子那脾氣也不是個好的,對方家絕對不會容忍。

皇後顯然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今日在宮裏看到皇帝對吳良娣的寵愛和對未來小皇孫的期盼, 只覺得心都涼了吧?

王富貴怕是皇後氣着自己, 膝行過去, 拽住的皇後的袖子,說道,“娘娘,您身份貴重,要是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再說,那吳良娣肚子裏的孩子也不一定是兒子,要是個女的?不足為懼。”

皇後的動作這才緩和下來,只是臉上依然帶着怒意,說道,“你說得對,這還沒誕下孩子呢,就開始小皇孫的喊,就不怕生下來是個女兒?到時候我看他們怎麽說!”

在王富貴的勸慰下,皇後終于平靜了下來,當然主要是屋子裏的東西也給她砸的差不多了,首飾盒裏的首飾也給她砸的稀巴爛,許多名貴的珍品就算是毀了,但那又如何,皇後可是一點都不在乎。

“娘娘,陛下晚上要過來,您還是漱洗沐浴下吧?”

皇後一聽這話就振作了起來,現如今想要翻身,最重要的還是要有身孕,等着她誕下皇子,所有的一切都好說了,方家還有一搏之力。

自從方家二郎死了這話,皇帝或許是愧疚,對皇後又開始寵幸了起來,她對方家二郎着實沒什麽好感,覺得死了也就是死了,助纣為虐,早晚的事情,也就是因為在方家,這才活到了現在。

只是那方夫人似乎根本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悲痛欲絕的不行,一下子就病倒了,前幾日才勉強入宮了一次,但是人卻一下子老了許多,看着叫人唏噓不已。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初秋之後就是深秋,等着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就入冬了,吳嬌娘的預産期就在初春,整個宮裏的人都如臨大敵一般的,特別是太子齊衍,每次看到身材還纖細的吳嬌娘頂着一個大肚子,都叫他擔憂。

吳嬌娘的懷相還是一如既往的好,除了因為肚子大了受累,倒也沒什麽了。

她也一直很聽徐太醫的話,即使是嘴饞也都忍住了,說起來容易,真正做起來卻是很難,有了身孕的時候,身體裏就好像有個填不滿的黑洞一般,總是讓你饑餓,吳嬌娘也是費了十二分的力氣隐忍,要不是重活過一世,意志力堅強,當真是有些忍不住了。

不過就是因為她忍得住,所以并沒有發胖,手腳都還和往常一般纖細,這才顯得肚子尤為大。

徐太醫一開始被太子叫過去的時候還當太子第一次當父親,自然是萬分緊張的,所以準備了一堆話,說了無數次沒問題,但是讓他驚訝的是,太子并不是問的這麽随意,他捧着一本醫書出來。

徐太醫直接傻眼了。

齊衍眼睛有點紅紅的,似乎看了許久的書,果然他說道,“這本書我看完了。”

徐太醫,“……”

好家夥,都說太子聰慧,幾乎過目不忘,當然那是小時候,後來重新入宮之後,戶部的幾位大人也都說齊衍的數術很好,那時候只是耳聞,如今卻是真正見識到了,這一個晚上就看完了?而且說的頭頭是道的,雖然沒有實踐過,缺乏經驗,但也已經很厲害了。

徐太醫只好收起以前的說辭,用醫書上的說法來跟齊衍讨論。

費了半天的功夫,說的口幹舌燥的,終于讓齊衍滿意了,期間好幾次徐太醫都被齊衍的話給噎住了,心想幸虧他這幾年也沒放松過,一直都在家裏研讀,不然有些不常用的真就答不上來了。

等着出來的時候,背後都出了一身的汗,可真是驚吓的不清。

吳嬌娘也是後面發現的,齊衍居然還給她把脈,徐太醫把一次脈,然後齊衍把脈,兩個人交流下,一問一答的,倒是把吳嬌娘給驚到了。

她發現齊衍的性子就是這樣,很少會說溫情的話,但是他總是用行動表示,如今正是政務繁忙,說是日理萬機也不過如此了,但還依然不忘記給惦記着她。

吳嬌娘一時心中充滿了柔情,只覺得這一世能委身給齊衍,當真是福氣,不管以後齊衍會如何,畢竟随着容顏老去,齊衍又是太子,以後是皇帝,總有失去恩寵的時候,但是能有今日這樣的寵愛,她也無悔。

如今吳嬌娘還能和萬姑姑閑聊了,主要是宮裏實在是寂寞,這身邊的人就成了最能說知心話的人了。

其實如意也行,但到底沒有萬姑姑經歷的多。

跟萬姑姑說什麽,她都能回應,兩個人關系是越發的親厚了。

吳嬌娘就把這話跟萬姑姑說了。

萬姑姑覺得覺得吳嬌娘根本就是多想,她今年才十七歲?正是最好的歲月,就算容顏不在,那也是十幾年後了不是?那時候吳嬌娘早就坐穩了位置,還能怕新人?

不過按照她對太子的了解,這女子不是美貌才能入他的眼的,不然吳嬌娘當初那模樣…… 當然不是說她不好看,就是那時候勞作忙碌,臉都曬黑了,太子又怎麽會放到心裏去?

可見太子看中吳嬌娘是另有隐情,加上他這性情,以後恐怕很難有人越過吳嬌娘去。

當然萬姑姑可不會說道這麽直白,還是挑了幾句好聽的哄了吳嬌娘。

外面下着大雪,屋裏早就點了火坑,并不冷,就是不能出門,那寒風呼嘯的,吹在臉上像是下刀刮一樣的叫人難受。

王氏卻不得已出門來,自從上次跟蘇春和吵架之後,兩個人之間就有了隔膜,早就沒有以往的親密了。

她心中也開始怨恨起蘇春和來,但就像是蘇春和說的那般,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她也不可能回家去。

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找人詢問原因,蘇春和到底得罪了誰,但是吳良娣的消息太難打聽了,太子似乎刻意叫人封口,一點消息也沒有,父親那邊也是,毫無頭緒。

今日王氏準備出門去一趟叔父的家裏問一問情況,說起來王華清的官職不低,卻在蘇春和的事情上忙不上一點,她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叔父故意擋蘇春和的路。

結果馬車走到一半卻是壞了,她只能跺着腳在馬車上等着,心裏頭想着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就沒有一件是順的。

就在這時候,她聽聞車夫趕人的聲音,“你這叫花子,快走開!”

王氏原本不想管的,但實在是太冷了,手裏揣着暖爐還覺得冷,加上外面吵的很,就忍不住撩開簾子,問道,“出了什麽事?”

一旁伺候的嬷嬷說道,“大少奶奶,這個婦人非要來乞讨……”

王氏去看那婦人,蓬頭垢面的,穿着破破爛爛的厚棉衣,看着倒是個好料子,但是已經磨損的不行了,而且上面沾染了黑色的污垢,聞着就一股味道。

婦人散着頭發叫人看不清面容,但是奇怪的是,王氏依稀覺得這個人的面容有些眼熟,但是她又想不起來,這麽一打岔就忘記開口說話了。

那婦人似乎終于找到了機會,說道,“這位少奶奶您一看就是和善的,是個好人,這是有人叫我給您帶的東西。”說着把一個手帕放到了馬車上,随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王氏還在想着這個人怎麽這般眼熟,又見那帕子似乎更熟悉了,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婆婆蘇夫人的?

她吓得不輕,馬上就喊道,“快去把那婦人追回來。”

車夫和嬷嬷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但是聽到王氏聲音都顫抖了,吓得趕忙去追,但是哪裏還有那個婦人的影子?

王氏拿起那帕子來,似乎是沒有筆墨,又或者沒辦法了,居然是血書,她來來回回的看了幾遍,都驚的不行了。

她說道,“回府!”

等着回到了王府,王氏直接攤在椅子上站不起來了,她臉色難看的不行,面上有絕望的神色來,一旁的奶母知道出了大事,但是也不知道什麽事,又見王氏這般驚恐,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道,“我的少奶奶,您倒是說句話呀,別吓奴婢了。”

王氏聽了這個話就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說道,“完了!”

“什麽完了?”

王氏就把手帕遞給奶母看,王家的奶母也是識字的,看完也是顫抖的不行,嘴裏說道,“怎麽會這樣?不可能……”随即又道,“那個人是老夫人?”

奶母想起那個婦人的模樣,臉上都是泥不說,因為凍傷都沒法看了,根本看不出原來的容貌,“是不是只是巧合?又或者有人想要害大少爺!”

王氏卻搖頭,她以前只覺得所有事情都太過奇怪,但是按照蘇夫人的話,如果宮裏的那位吳良娣就是吳嬌娘呢?所有的一切就說得通了。

那顧雲是太子在民間的老師,自然是見過吳良娣,所以也知道蘇春和悔婚的事情,太子把那位吳良娣當做心頭肉一般的,又怎麽會重用蘇春和這個前未婚夫婿?

無論是從男人的嫉妒角度,又或者是蘇春和抛棄了吳嬌娘的事情,都不會饒了蘇春和,至于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還沒動手,估計只是剛入京沒多久,又沒見到蘇春和,所以還抽出空來收拾他。

奶媽一聽,直接跪坐在地上,反反複複的說道,“這可怎麽辦?”

“父親怎麽會給我選了這樣一個夫婿?”

王氏和奶母抱在一起哭,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下來。

蘇春和被王氏叫回來的時候很不耐煩,最近事情越來越不順了,那些同僚們似乎聽到了什麽消息,都不願意再跟他說話了,早上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他在裏面漸漸成了一個隐形人,被人排擠,偏偏一直都不知道到是什麽原因。

他路上忍不住抱怨,“不都說王家厲害,怎麽到現在都沒打聽出來。”

侍從不敢說話,只低着頭當做沒有聽到一般,蘇春和最近越發的艱難,侍從有時候說錯一句話都要被責罰,他現在看到蘇春和就害怕,而且或許是身邊沒有朋友,以前那些同窗也不願意和他說話了,什麽話都敢和他說,他一個小小的侍從,哪裏敢應?

蘇春和發了一通脾氣,就往回走,終于到了家門口。

要是以往,蘇春和回來,王氏肯定是要來相迎的,但是這一次門口卻是空空蕩蕩的,只有守門的門子,正冷的跺着腳,見到他回來說道,“大少爺,您回來了!”話雖然這樣說,看似恭敬,但其實神态卻是掩飾不住的驚訝,畢竟這會兒不是下衙的時候。

蘇春和也懶得說話,直接往裏走,想着這個王氏是越發沒分寸了,難道上次打的還不夠?就算是王家的女兒如何,還不是他的人?

原本蘇春和對王氏是也是有顧忌的,但是經過上次那件事,打過一次就有第二次,又或者已經破罐子破摔,早就不怕了。

等着進了屋子剛要發脾氣,卻是看到王氏擦了擦眼淚遞給他一個帕子,他皺眉,等着看到帕子上的字大驚失色。

“是母親?”

王氏點頭,說道,“正是她,我就說有些眼熟……”

結果很快屋內就響起響亮的聲音來,王氏吃驚的看着蘇春和,不明白他為什麽又打她,卻聽蘇春和說道,“你為什麽不留住母親?你是不是故意的,現在外面天氣這麽冷,你想凍死她不成?”

王氏一下子就來脾氣,說道,“母親不願意回來,我又能如何?再說,夫君上次不也是為了去顧家把母親撇一邊?興許母親早就以為你嫌棄她了!”

“住嘴!”

蘇春和還想上前打王氏,王氏如何肯,拉着奶母來擋住蘇春和,又對着外面喊道,“你們快去喊人來,夫君這是要打死人了!”

一時外面的丫鬟們都驚的不行,其中大部分都是王氏帶來的陪嫁,自然是更聽她的話,說道,“夫人,那奴婢去喊老爺來?”

“不許去!”

下午的天氣不算冷,但是屋裏的炭盆已經熄了,卻沒有人加炭,冷的如冰窟一般的,瑟瑟發抖。

蘇老爺坐在上位,死死的盯着衆人,問道,“這是真的?”

原本意氣風發的蘇春和如今垂頭喪氣的低垂着頭,至于兒媳婦也是冷着臉不說話,臉上卻是紅腫了一片,據說是被兒子打的。

而旁邊案桌上擺着帕子,正是剛才蘇老爺看過之後丢在上面的。

蘇春梅也知道了消息,恐慌的不行,忍不住嘀咕道,“那嬌娘怎麽會是太子良娣?那麽那位齊公子就是太子爺?”

蘇春梅想起每次見到齊衍時候的模樣來,神色冷峻,卻是個絕色的美少年,正是她夢中都會出現的人物,沒有人知道她心中的期盼,早知道他是太子…… 蘇春梅生出幾分妒忌來,為什麽偏偏是吳嬌娘?

一旁的王姨娘卻是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來,當初讓蘇老爺回去認親就是為了搭上蘇春和這個大腿,想着到底是狀元郎,又才貌出衆,娶了王家嫡出的女兒,前途不可限量,如今看來卻是想的太簡單了。

如果蘇春和不僅不是大腿,而是一個禍害呢?

而且蘇夫人居然還活着?

王姨娘是個聰慧的,這幾年能活的這麽自在,自然是都是自己算計的結果…… 而非旁人說的什麽運道好,笑話,她要是真靠着運氣,怎麽能活成現在這個模樣?雖然是王家女卻偏偏是遠系旁支的,一點光沒沾上,父親又是個好吃懶做的,她差點沒被父親賣到窯子裏去。

一家人如同大禍臨頭,都有些惶恐不安,但是這會兒也想不出什麽對策來,只好先散了。

不過蘇老爺叫人把兒媳婦叫到了跟前,為了避嫌還讓王姨娘陪在一旁,他拿出自己的積蓄來,說道,“兒媳,這是五百兩銀子,你先拿着。”随後又叫人殷勤的給王氏沏茶,哄道,“雖說有些對不住你,但是我們之前也不曾想是這樣,誰能想到鄉下的隔壁住着的人突然變成了太子爺,這倒是比戲文裏唱的還誇張,說起來我們家老大也是冤枉呀,他才貌雙全,又是高中狀元郎,那大字不識的童養媳自然不是好人選了不是?誰遇到這種的事兒,難道不是這般處置的,而且我們也沒說不管她,是她自己跑的不是?”

“你們也成親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勁兒要往一處使,他打你是他不對,一會兒我就喊了他進來教訓他一頓。”

蘇老爺說了一通安慰的話,最後才道,“你看是不是給你父親寫個信問問?”

王氏心中早就冰冷一片,想着原來蘇老爺在這裏等着她,看來還是想要她動用娘家的關系,雖然不喜但卻是無可奈何,只好恭順的說道,“兒媳知道了,這就回去寫信。”随即又補了一句,“只是夫君他…… 兒媳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夫君打?難道娘不想不回來,我還能把人捆回來不成?”

蘇老爺見汪氏雖然不忿,但還是知道分寸,倒也放心了,如今蘇家到了這一步當真是岌岌可危了,太子想不起來還好,一旦想起京中還有個蘇家來,正是辜負了吳嬌娘的前為未婚夫婿,少不得要好好收拾他們一番,那時候就糟糕了。

現在想來還想辦往太子跟前湊,這幸虧沒成,不然太子看到蘇春和想起以前的事情來,直接就降罪了,罵道,“這不成器的東西,我這就好好教訓他!”随後指着一旁的随從喊道,“你去喊了大少爺來!”

那随從不敢說話,趕忙去喊人了。

王氏也不可能在這裏看着蘇春和被罵,自然要回避下,就借口有事出了門來,正要回去王姨娘突然跟了上來,問道,“大少奶奶,您是打算怎麽辦?妾身覺得出了這樣一件大事,還是親自回去問一問比較好。”

王氏大概知道王姨娘的意思了,按照她性子,恐怕可能想要離開蘇家了,原本指望蘇家以後有好日過,有個靠山,誰知道蘇春和得罪了吳良娣,那吳良娣如今肚子孩子,萬一是個小皇孫,那更是了不得了,以後就算換了太子妃,也撼動不了。

有這樣一個人在宮裏,蘇家不就完了?

“家裏離不開人。”王氏說道。

王姨娘見王氏這般說心中越發心驚,只覺得蘇家大抵是沒希望了,還是想想怎麽給自己某個出路吧。

蘇春和被父親罵了一通,氣的夠嗆,準備回房找王氏出氣,誰知道丫鬟說道,“大少奶奶搬到了隔壁東廂房去了。”

蘇春和再一看屋裏,沒有了王氏常用的東西,顯得空空的。

“這個賤人!”

蘇春和起身去了東廂房,只是那門口緊閉,王氏在裏面喊道,“夫君,爹爹讓我給父親寫信,我正在書寫,實在是沒空,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蘇春和見王氏提起王家來,倒也不敢造次了,但是又憋的的不行,狠狠的踹了下門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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