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罵罵不得,打打不得

紀樂瑾的腳踩在秦歲銘的腿上,理所當然地讓人伺候他。他從錦繡叢中長大,從小到大什麽苦頭都沒吃過,身上哪裏的皮膚都嫩得跟豆腐一樣。

他的腳瘦且勻稱,在空調間吹久了涼風,腳趾泛着點漂亮的肉粉。

秦歲銘捏住他的腳踝,然後再一松手,就看到那圈起了層紅痕,是他手指留下的痕跡。

他看了好久才拿起放在桌子旁的藥膏,剛擰開蓋頭,就被紀樂瑾毫無理由地踹了一腳大腿。

秦歲銘反手抓住他的腳踝,手指蹭過凸出的踝骨,低聲地警告道:“不要亂動。”

紀樂瑾輸了游戲,剛才那一腳完全是發洩。他屁股下的椅子是轉椅,現在幹脆轉上一圈和秦歲銘面對面,他小聲嘀咕着:“不就是踹你一腳嗎?你現在真的很小氣。”

紀樂瑾手上得了空,想自己給自己上藥。他屈着腿想要把腳抽回來,卻發現秦歲銘看起來沒用力,但實際上捏得好緊。

他輕 “啧” 了一聲,不長教訓地又踹了幾腳:“我自己來。”

不過還是長了點記性,踹得比撓癢癢還親,就像是有點欠的家養貓,要招惹人,但又怕被教訓,只敢收起爪子拿爪墊拍幾下。

“疼。”

腳踝上的力道驀地加重,其實也不是真疼,但紀樂瑾就是皮薄,只要一點疼就開始叫喚。他不滿意地道:“你到底樂不樂意幫我上藥?”

秦歲銘的嘴唇抿緊,把人一拽,讓他把腳踩在自己的膝蓋上。他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我非常樂意,但你可以不踹我嗎?”

紀樂瑾看出他被踹了也沒生氣,他很會順杆兒爬,被人摁住人腳也不安分,欲做一個踹人的動作。

“紀樂瑾。” 秦歲銘戴上和藥膏配套的一次性手套,往手指上擠了藥膏,他冷靜自持地說,“再踹我就要打你了。”

腳趾蜷縮了一下,紀樂瑾低下頭玩手機,總算是安分下來。

秦歲銘伺候他伺候習慣了,幫他往腳後跟的傷口上抹藥。他晚點還要與國外的合作方開一個視頻會議,今天過來只是過來看紀樂瑾,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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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膏記得每天用,不然你後面穿其他鞋也疼。”

紀樂瑾在看手機,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表現得非常得心應手。

暫時還在秦歲銘的忍受範圍之內,他邊把東西收拾好,邊說:“這幾天能穿拖鞋就穿拖鞋。”

紀樂瑾還不擡頭,依舊坐沒坐相地踩着椅子,這次連聲音都不出一聲,點頭的樣子也很不耐煩。

秦歲銘最不喜歡他這個樣子,伸手把他的手機搶過來放在身後,在紀樂瑾發火之前,他語氣平平地喊:“紀樂瑾。”

“知道了!” 紀樂瑾搶答,“跟你講話的時候不要一直看手機,這樣很不禮貌!”

秦歲銘還是不滿意地壓着唇角。

“…… 還不對?”

“把我剛說的話重複一遍。”

紀樂瑾恹恹地複述道:“每天塗藥膏,然後沒事就別穿鞋。”

“算你還在聽我說話。” 秦歲銘把手機塞回他的手裏,最後揉了把他的腦袋,“我先走了,這幾天比較忙就不來找你了,有事找我就給我打電話,沒接就打給我助理。”

說着說着,他伸手扶住左右搖擺的椅子,這次紀樂瑾把手機揣在懷裏沒玩,但秦歲銘還是拍了下他的腦袋,低聲地說:“坐沒坐相。”

紀樂瑾把兩條翹得非常有個性的腿收下來,仰起頭不滿地道:“你比我媽管得還多。”

秦歲銘繞着他的頭發玩,忽然想到了前幾天聽到的稱呼,順勢低下頭盯着他道:“也沒什麽問題吧,他們都說我是你的歲銘 daddy。”

“滾!”

這戳到紀樂瑾的痛處,他一下子跳起來想把人往門外推,結果秦歲銘穩得像座山一樣。

看紀樂瑾被氣得面紅耳赤,秦歲銘逗小孩一樣配合着退後幾步,他屈指刮了刮紀樂瑾的下巴說:“我又沒讓你叫,只是問問你,你生氣什麽?”

“你煩死了。” 紀樂瑾把臉甩開,“不想和你說話。”

紀樂瑾鬧別扭的樣子很明顯,抿着唇不看人,和小時候耍性子的時候一模一樣,很讓人有想戳他臉的沖動。

秦歲銘剛伸手,手機卻響了。

他低頭看了眼,是他助理的電話。秦歲銘接通電話,他習慣性地松了下系着的領帶,低聲地 “喂” 了一聲。

助理是打電話過來提醒今晚的視頻會議,秦歲銘講公事的時候聲線低沉,不是兇,但染着點發號施令的魄力感,和平時與紀樂瑾說話的時候大相徑庭。

手機也沒什麽意思,紀樂瑾往桌上一放,轉着椅子玩,順便偷看着秦歲銘。

他的眉眼低垂着,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的冷淡,平直的嘴角也沒有笑意。

秦歲銘明明打着電話,也不知道哪裏分出的餘光捉到紀樂瑾偷窺的模樣,他輕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用力一下,就成功摁住搖擺着的椅子。

他把電話拉遠了一點,擡眸注視着紀樂瑾,張着口型說道:“坐好。”

秦歲銘這通電話沒講多久,挂斷之後他才松手:“別一直搖椅子,重心還全壓在右邊,我看你遲早摔一跤長記性。”

“你又咒我是吧?”

說起這個,秦歲銘想起來他送給紀樂瑾的玉,特意掃了一眼脖頸确認他還戴着。

“誰咒你了?” 秦歲銘伸手把玉從衣領裏拉出來,凝脂白的玉很配紀樂瑾,看起來和他一樣嬌貴,他就看了一眼就塞回去,“保平安的東西都送你了,怎麽還會咒你?”

玉的溫度有點涼,明明不重,但每次重新放進衣服裏的時候紀樂瑾都會覺得心口一沉。

“記得藏好,別露出來。” 秦歲銘叮囑的是正經話,但還是要逗他,“別像小時候一樣戴手鏈出去,我讓你坐在紀詠澤旁邊等我一下,你就只知道捧着東西吃,手鏈被人剪掉順走了都不知道。”

“你怎麽那麽喜歡講我以前的事情?” 紀樂瑾對自己丢人的記憶選擇性遺忘,但秦歲銘記得很牢,他皺着眉頭說,“我那時候懂什麽!你要怪就怪紀詠澤,他坐在我旁邊跟根木頭一樣沒用!”

秦歲銘幫他把空調溫度調高,說道:“後來我不是再也沒讓他管過你,哪次出門不是我牽着你、抱着你?”

丢根手鏈算長教訓,秦歲銘後來甚至每次帶紀樂瑾出門,都在他身上別一個小小的定位儀。

也是這定位儀派上了用場,紀樂瑾被人綁架那次才能被及時找回來。

紀樂瑾哼哼:“不是你要帶我出門的?”

“那是以前被你叫哥哥的樣子騙了。” 秦歲銘面無表情地說,“要是你小時候跟現在一個德性,早就被我按在腿上打屁股了。”

陰影太深,紀樂瑾條件反射地捂住屁股,發現自己只是虛驚一場之後又哼了一聲。

秦歲銘說這陣子會比較忙,确實好幾天沒出現在紀樂瑾面前,只是抽空的時候才會給他發個消息。

今天一得空他就帶紀樂瑾去吃了新開的日料店,這家店一天只接三波客人,廚師長平時都會跟客人介紹每一個餐品,但店長提前跟他提了客人喜歡安靜的就餐環境,他就沒有多說話,只是必要的時候提幾下醒。

紀樂瑾接到顧森木電話的時候正好在吃最後一道甜點,擺盤非常精致漂亮,他一勺子下去的時候一點也不猶豫。

他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道:“幹什麽?”

“射箭館?” 紀樂瑾的眼睛一亮,“我來的!”

講着講着,他扭頭看了秦歲銘一眼:“對啊,我和秦歲銘一起吃飯呢…… 他來不來?”

秦歲銘還沒給答案,紀樂瑾就自作主張地替他回答道:“他待會兒要回家一趟,不來。”

他挂了電話之後,秦歲銘問道:“誰說我不去?”

“你不是說你待會要回家嗎?” 紀樂瑾知道他不喜歡吃甜的,不客氣地把幾份甜品裏他最喜歡的一份拿過來吃,他無辜地眨眨眼,“不回了啊?”

紀樂瑾的表情有點嫌棄:“你別跟我一起,顧森木他們都好怕你,你過來他們都不敢靠近我了,我就只能和你玩了。”

他被寵得無法無天,說話的時候總是有點欠管教,秦歲銘捏着筷子的手松了又緊,他拿起旁邊的杯子喝了口茶,才覺得敗了點火。

自己慣的,秦歲銘在心裏告誡自己。

紀樂瑾從小就不知道察言觀色是什麽,出門的時候還在拽他手臂念叨着:“為什麽他們那麽怕你,不過我覺得他們也挺怕我的,每次聽到我要過來,他們也很緊張哎!”

想到別人怕他紀樂瑾反而非常得瑟:“他們為什麽怕我,我又沒打過他們?”

他說到這裏腳步一頓,狐疑的視線轉到秦歲銘身上:“你不會是背着我偷偷揍過他們吧?”

秦歲銘被他吵得頭疼,随意地 “嗯” 了一聲之後,然後在紀樂瑾驚恐的表情之下,他伸手一拽紀樂瑾的手臂,把人拉過來抵在車門。

他比紀樂瑾高上半個頭,撐手在他的腦袋邊上,開始算賬:“不想我跟你一起?”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頭頂的燈不是特別亮,燈光明明滅滅照在秦歲銘身上,鼻梁處的陰影襯得眉眼深邃,顯得很有壓迫感。

紀樂瑾終于意識到不妙,他求生欲很強地搖頭,狡辯道:“我可沒這麽說啊——”

秦歲銘慢條斯理地問道:“沒說嗎?”

“……”

“以後別說了。” 秦歲銘往後退了一步,替他拉開車門,車內自帶的燈一亮,“今天不跟你算賬。”

門一關,紀樂瑾趁着秦歲銘還沒上車的時間,小聲地嘀咕道:“剛才明明都已經想跟我算賬了好不好?”

他很少反省,仔細想了下,剛才吃飯時候說的話确實有點傷人,不過——

“你不應該跟我哥他們玩,為什麽經常和我們一起?”

秦歲銘剛看着後視鏡倒完車,他随手打起轉向燈,聲音一下一下 “咯噔咯噔” 地響,“玩”這個詞有點幼稚,也就紀樂瑾這種長不大的小孩會用這種詞。

他漫不經心地說:“我不是和他們玩,我是和你玩。”

“啊?” 紀樂瑾該聰明的時候還是挺聰明的,“我看你是要盯着我吧?我每次出門我媽都要問我去哪裏,只要是和你去她就很放心,我和別人一起,她就問得很多,你不會是我媽的眼線吧?”

秦歲銘評價道:“你的想象力不錯。”

“不過盯着你确實沒錯。” 秦歲銘趁着等紅燈的時間順便道,“你想出去玩沒有人會關着你,吃飯或者是現在去射箭館這種活動都可以,但是別跟顧森木他們去玩飙車之類這種危險的東西,也別跟着他們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

紀樂瑾不服氣地道:“你管我真的像管小孩。”

“就算我管你像小孩,你也不許去。” 秦歲銘雖然經常教訓他,但很少拿出現在這種年長者的氣場,他瞥了紀樂瑾一眼,問道,“知道沒?”

這次紀樂瑾乖乖應了。

難得聽下話,秦歲銘的心裏終于舒坦一點,又問道:“怎麽突然喜歡射箭了,我上次帶你去玩的那個你不是不喜歡?”

“你上次給我的那個弓箭多少磅數,我拉都拉不開!” 紀樂瑾說到這個就來氣,“只能你站我後面牽我的手一起拉,這我還有什麽參與感?”

“前幾天你不是忙嗎?我就和顧森木一起去玩了這個,這次我覺得我非常帥。” 紀樂瑾吹噓自己起來毫不餘力,“我感覺我拉弓的時候像電視劇裏的少年将軍,我以後一定能百步穿楊。”

雖然現在還經常脫靶,紀樂瑾還直接買了最貴的弓放在那裏,被顧森木狠狠地嘲笑一通越菜的人裝備越好。

“中過十環沒有?” 秦歲銘問他。

“……” 紀樂瑾聽到他的嘲笑聲開始炸毛,“我現在才剛剛開始練!!!”

紀樂瑾說的射箭館秦歲銘以前也去過幾次,不用導航。他回家的時間有點趕,沒把人送進去只能把車停在門口。

他放下窗戶,剛想再叮囑紀樂瑾幾句,結果紀樂瑾提前預判到,直接捂住耳朵跑進去,不過好在還有點懂事,跑進裏面的時候還知道敷衍地搖搖手,打消了秦歲銘下車把人拉回來的念頭。

夜風帶着嘈雜的聲音從窗外灌進來,秦歲銘摩挲了下手指。

打打不得,罵罵不得,以後總有辦法教訓他。

紀樂瑾興高采烈地跑到樓上。他們長期包了射箭館的一個場地,他一推門進去就聽到裏面鬧哄哄的聲音。

“瑾寶來了?”

“嗯。” 紀樂瑾應了聲,轉着頭到處找東西,“我的弓箭呢?”

“這裏。” 顧森木給他把東西拿過來,“你以後用好東西能不能放到原位,你就放在垃圾桶旁,要不是員工看見給你收起來,你今天就可以重新買一副了。”

紀樂瑾抱着弓箭接過來,他的運動細胞差,剛跑上來現在需要緩一緩,往後面的休息椅一坐。坐了很久之後擡頭,他才發現旁邊的人有點面生。

不過他也沒怎麽在意,畢竟很多人朋友帶朋友,有不認識的人也很正常。

旁邊的男生卻湊了上來,他染着奶奶灰的挑染,看上去有點痞氣,很自然熟地湊過來:“他們都叫你瑾寶啊?”

說話不是他們這的口音,反而像是北方那邊。

紀樂瑾的性子其實有點傲,跟第一次見面的人一點也不會熱絡,他淡淡地 “嗯” 了一聲。

男生卻硬是要把手伸到他面前,自我介紹道:“我叫樓野。”

紀樂瑾輕皺了下眉頭,還是很敷衍地握了下他的手:“紀樂瑾。”

“好的。” 樓野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咧得很開,他偏不喊紀樂瑾的全名,跟着紀樂瑾的朋友們喊,“瑾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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