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雨連着下了幾天。

休假的陛下閑呆在行宮裏。前肢優雅的交疊趴在陽臺榻榻米上。雨水順着陽臺的玻璃窗凝聚成一條珠線落下, 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尾巴無意識的甩動,波及到了身後的波點, 一腦袋紮進了敞開的瓜子袋裏面。

感知尾巴碰到什麽。

京有匪回頭只看到一小堆瓜子仁。身體沒動, 腦袋極限扭轉,舌頭一卷就全都包進了嘴巴裏。

波點從袋子裏爬出來:“???”

揉揉眼睛。

瓜子呢?

剛才還那麽一大堆的瓜子仁呢?雖然懷疑鼠生,但爪上熟練的抓起一顆大瓜子啃啃啃。沒了, 就再給黑貓大人啃一堆。

——論自律的波點有多社畜。

“做好了!”方靜靜小跑着從工作間沖出來, 手裏還拎着件半透明材質的衣服,“黑先生試試看。”手上已經麻利的給京有匪套上了。

是件鬥篷雨衣。

兜帽貼心設計成了貓耳的樣式,耳朵不會被壓的不舒服。還有尾巴也被照顧到了, 就算翹着尾巴走路也不會被淋濕毛。

京有匪用爪子巴拉了下。

想要脫掉。

對于動物來說皮毛就是最好的衣服。給寵物穿衣服, 從來滿足的都只是人類自身的欲望。

方靜靜道,“雨天出行也不用擔憂毛被淋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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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掏出手機。

室內的光線有些暗淡,原相機拍出來的不太好看。調整參數,又去挑好看的濾鏡。

京有匪聞言扒拉衣服的動作停止了。陛下是個勤(huo)政(po)的好君王,已經休(xian)假(yu)好幾天了,未來的幾天天氣預報還是雨。雖然穿着雨衣有點點的不舒服, 舔毛也不方便,但能出門還是可以忍耐的。

“喵。”陛下該上班了。

“等等……”方靜靜喊道。

按快門慢一步, 拍了個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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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

幾個穿着不同校服的高年級學生把身材矮小的男孩堵在偏僻的地方, 為首把頭發染成奶奶灰的高個男孩雙手環胸, 校服外套披在肩頭裝大佬。擡着下巴道,“最近不是拿了個什麽獎,聽說獎金有小一萬吧。”

“朋友有難,幫個忙。”

跟班的配合分散開來形成包圍圈, 不讓人有機會跑掉。嘻嘻哈哈一副好哥們的模樣, 開口卻是滿滿的惡意。

“哥幾個手頭最近有些不寬裕。”

“兄弟, 借點應應急。”

“我們也不多要。”

“意思意思給個九百九就行。”

男孩本來低着的頭突然高高的揚起來,聲音帶着絲顫抖的大聲道,“你們這些渣滓也就在弱者身上逞威風,遲早會被社會教做人。我的錢就是買幹脆面喂貓都不會給你!”嘴上豪橫的放狠話,身體很慫的立馬抱頭蹲防。

反正不敢打死他。

要是打嚴重了就去醫院做傷殘鑒定報告。然後報警叫家長,讓他們賠醫藥費,不被家長給狠狠的揍一頓,他就不簽和解書。

心裏給自己打氣。

不怕。

他們都是群欺軟怕硬的紙老虎。

等了片刻都沒有迎來拳打腳踢的疼痛,反而聽到了嗷嗷叫疼聲。張煦悄咪咪的擡頭睜開條眼縫,就看到幾個人圍堵他的高年級摔倒在地,黑貓一打四,眼睛只能捕捉到貓貓拳的殘影。

“大獅兄!”

張煦高興的叫道。

氣焰瞬間就高漲了起來,狐假貓威的輕輕踹了為首那人一下,長期被欺壓的膽怯又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今天敢這麽反抗,都是那天大獅兄推翻了‘魔王’般不可戰勝的渣爹,給了他很大的勇氣。

反抗。

有時候就缺個契機。

即使現在還不能徹底的戰勝惡勢力,但也努力的站直了腰板。而不是遇事一味的低頭躲避,期望這些麻煩能自己消失。

“知道厲害了吧。”

“以後你們再欺負我,就讓大獅兄揍你們!”這話說的揚眉吐氣的,張煦感覺胸腔裏的郁氣一掃而空,身體都能飄起來了。

強弱反轉。

京有匪教訓沒成年的幼崽會寬容幾分,控制着力道沒下重爪,指甲都沒有彈出來,不過光用肉墊就揍得他們嗷嗷叫了。

當疼痛反噬在自身上就慫了,打不過,抱着腦袋就一溜煙的跑了。逃跑的方向四散開來,因利益結合的小團體根本經不住考驗。張煦看到這幕心裏若有所思,覺得可以逐個擊破。一捆筷子分開了,單根的更容易折斷。

有時候成長,轉變,也在一瞬間。

“喵。”陛下提醒某小孩該實現剛才的承諾,買幹脆面喂貓。

貓貓之間為了地盤宣誓主導權打架多正常,要不是聽到幹脆面,在陛下的理解中這是正常的争鬥。當然,要是會鬧出人命就是犯罪了。

動物世界,強者為尊。

踹翻了頭頂一直壓着的大石頭,張煦心情激蕩不已。他昂起頭拍拍瘦弱的小胸脯,豪情萬丈的道,“走,我們去買幹脆面!”

下一刻就彎了腰。

背上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本來就重的書包上,又蹲了對自己體重沒點逼數的26斤大可愛。張煦憋紅了小臉,艱難的邁着步伐。

“渣爸不同意離婚,我媽媽向法院起訴離婚了。”他心裏憋悶的事情找不到人傾訴,跟不會說話的貓倒是能一吐為快。

“我決定住校了。”

“就算我爸不讓出監護權,我在學校也不受影響。”張煦上揚的語調能聽出對于未來抱着積極陽光的心态,“等我成年了,他就拿我沒辦法了。”

以前怯懦不敢反抗。

有了勇氣後,本就聰慧的張煦瞬間就打開了新的世界大門。原來不用忍耐到成年,他現在就有力量保護媽媽。

“等高考的時候,哪個學校給的錢多我就去哪所學校。我再多參加幾個有獎競賽或者報名最強大腦什麽的節目賺錢首付個房子,就能給媽媽一個新的家了。”張煦說這話時語氣中帶着理所當然的平淡。

學神,就是如此的自信。

細雨中。

小小的少年邁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堅定的前行,規劃着未來人生。26斤的陛下幫他遮擋頭頂的風雨,心裏想着待會能吃幾包幹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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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聽到狗叫聲,程訪擡頭,唇邊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糖喵來了。”這是程莎給取的名字。

幹脆面吃多了,陛下過來蹭碗糖水。

“糖喵。”程莎看不到,虛焦的眼睛準确的看向京有匪。上帝關上一道門就會開一扇窗,盲人的聽力大多都比較好,“我去給你沖糖水。”

鐘表店鋪的樓上就是她家。

程訪低頭繼續修理手表,對于程莎的舉動并沒有阻止。

程莎雖然看不到,但她是個樂觀又堅強的女孩,可以獨立的生活。還有樂樂的陪伴,會在樓梯等障礙前用身體幫忙擋住危險,調整感知上的距離微差。穩穩當當的上了樓,在廚房沖了糖水,又順順當當的下了樓。

把碗放在桌子上。

在椅子上坐下後樂樂就順勢趴在她的腳邊。只要程莎有動作,它就會在第一時間履行自己的職責。

有汪哈哈這個狗子朋友,京有匪對樂樂的感官還不錯。導盲犬的性格都很溫順,對主人親近黑貓也沒有表現出敵意,還隐隐透露出善意。

相處的很是和諧。

有客人上門看到程莎貓狗雙全,左擁狗子右撸貓,簡直人生贏家,真是羨慕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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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幹脆面,又喝了糖水。穿着雨衣的陛下邁着優雅的貓步,穿梭在大街小巷勤政擴充疆土。

穿雨衣的貓太稀罕了,路上即使形色匆匆的路人也不免停下腳步多看上兩眼。穿衣服的寵物貓肯定打過疫苗,也敢伸手,攔住去路試圖撸一把。

又不投喂,還想ruarua陛下尊貴的腦闊。

陛下拒絕白嫖。

幹飯喵不幹這種虧本買賣。京有匪幹脆不踏足地面,穿梭在房頂,牆頭,走空道。

從某扇窗戶路過時,京有匪無意間扭頭和一雙無波瀾如同枯井般死寂的眼神對視上。她手裏拿着把裁紙刀,正抵在手腕上。白細的手腕上還有七八條蜈蚣一樣的醜陋傷口,看着令人觸目驚心。

女人拉開了窗。

沒有試圖伸手去觸摸,也沒有惡意的攻擊,只是用沒有起伏的語調念白般開口道,“如果遇到一只貓,就告訴它一個秘密。”地上扔着本書,如果翻開來看就會發現這句話就是出自書裏的主人公。

全文是。

【在生與死之間無法抉擇。

如果遇到一只貓,就告訴它一個秘密。

如果它用右爪觸摸你,就代表着寬恕。如果它用左爪觸摸你,就代表死亡。】

“我的母親在我的牛奶裏面下藥。”張口說出一個驚駭的秘密後,女人伸出手。表情平淡又冷漠,眼裏自始至終都沒有情緒波瀾。仿佛這不是在抉擇自己的生死,而是在選擇飯後水果到底是吃蘋果,還是桃子。

京有匪沒聽懂。

擡手這個動作是懂的,也擡爪和她來了個Give me five。看她丢下刀子,陛下就繼續前進。

女人關了窗戶。

隔絕了外面的風雨,她走到書桌面前。端起已經涼掉的牛奶,倒進了花盆裏。手指在書架上面滑動抽出一本,蜷縮在地上繼續翻看。

京有匪路過遮雨棚。

就看到一個撐着傘的青年懷裏抱着袋子貓糧,拆開全都倒在盆裏放在一處沒有風雨的地方。他遠遠的走開,母貓就帶着三只貓崽出來,托孤的奶貓也健健康康的跟在身後。

陛下舔了舔鼻子。

滿滿一大盆呢,不知道介意蹭個飯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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