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雨勢轉為蒙蒙細雨, 在路燈的燈光反射下有種雲霧缭繞的浪漫感。唯一不和諧的就是有團宛如黑洞的陰影矗立在其中，仿佛要吞噬這份夢幻。
黃語有些近視。
看不太清。
直到走到近前, 靜止的陰影突然蠕動了下。黑夜本來就容易胡亂聯想滋生恐懼, 心跳瞬間達到了一百二。
“喵~”
陰影中冒出現雙藍眸，歪着腦袋，嬌軟的喵頓時就沖淡了心頭的那絲恐懼心。
“是貓啊。”
心跳逐漸恢複正常, 黃語松了口氣。
在深夜裏, 比起遇到人，更讓人安心的是這些小動物。被傷害了頂多打針狂犬疫苗就好了，要是遇到某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就是一輩子。
從包包裏掏出三顆大紅蘋果擺放好, 把已經幹巴枯萎的花換成新的。雙手合十, 閉眼祈禱道，“你若真是在天有靈，就請給我哥托個夢吧。”
“咔嚓。”
蘋果被咬開發出清脆的聲音，黃語睜開眼就看到黑貓張嘴咬在蘋果上面。
伸手，被爪給摁住。
“這蘋果……”張嘴想說不是給你的，又閉上了。這蘋果本來就是祭祀亡靈讓活人圖個心裏安慰, 最後到底是誰吃了并不重要。
想搶蘋果？
貓貓警惕，“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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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十字路口随機刷新的大蘋果都是主人棄置不要的, 默認是投喂可愛的陛下的。既然是給陛下, 就不能反悔了。
“你在安慰我嗎？”
完全理解錯意思的黃語自我感動, 反過來抓住陛下的爪。只要不搶陛下的蘋果，就恩賜她可以摸肉墊。
三條腿也能站得穩穩的。
黃語摸着柔軟的肉墊心情仿佛都得到了治愈般。有些心事不能對父母和朋友都不能說，壓在心裏難受就想找個樹洞訴說。不求得到回複，單純的想要說出來發洩一下情緒, 這也就是網上那麽多樹洞的帖子。
寂靜的黑夜, 不會說話的黑貓。
再好不過的傾訴對象。
黃語摸着陛下的爪, 苦悶的自言自語的道，“我哥哥的未婚妻在這裏被人殺死了。”
根據警方事後審訊結果：劫匪在大路上就開始跟蹤了。最開始是覺得姑娘腿長屁股翹就尾随在後想要多看兩眼，後來看人拐進了人煙稀少又沒監控的鬼街才起了歹念。劫匪用刀子威脅，姑娘很烈性寧死不從，兩人争執反抗中被刀子刺中，劫匪惶恐之下直接逃了。
人沒有當場死亡。
如果能及時得到救治，還是能搶救回來的。
也只是如果。
黃語訴說到這裏的時候也很難過，“嫂子當時想報警，被搶奪了手機損毀了。”導致沒辦法自救，鬼街即使是白天也找不到能求救的人，當天還下了大雨，聲音根本傳不到隔了很遠的街道上。
根據法醫推斷：痛苦的絕望持續了4個小時。
光是想想。
就感心揪疼的窒息。
歹徒是臨時起意，之前的蹤跡根本沒有掩藏直接就被抓住了。但就算被繩之以法判了刑，“也救不回嫂子了。”
“哥哥和嫂子兩個人很相愛。”彼此看對方的眼神就能讓人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愛情。
未婚妻死亡黃言整個人直接崩潰了。除了每天出來在這裏放三個蘋果一朵未婚妻最喜歡的花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沉浸在無盡的悔恨之中。
“哥哥很悔恨。”
——要是送她回去就好了。
——當時該多痛苦絕望。
——都是我的錯。
這種悔恨的想法一直折磨着黃言，鑽入牛角尖後就更加痛苦了。越是想‘如果’越是陷入悔恨的循環，越是自我厭棄。
“最近已經傷害到自己了。”
最近就是病倒了蘋果的‘刷新’時間才不固定。今天掙紮着想要過來卻暈倒了，黃語把哥哥送入醫院，安頓好才過來送蘋果的。
當然黃語也注意自己的安全。
不會讓親者痛重演。
這條鬼街不知道什麽時候發展成了一個‘景點’，每晚都有百鬼夜行游蕩的活動，還賣吃的，吸引了很多靈異愛好者自發聚集這裏狂歡找刺激。背後24小時候都有安保人員在觀察監控，只要有異動不用喊救命，就有職業退役兵扮演的，維持治安的‘鬼’捕快提着防暴叉送歹徒‘下地獄’。
背後主導者姚蘇也很無奈。
不，痛苦。
鬼街火了，他的新文卻撲街了。
因為對貓毛過敏，只能每晚通過監控雲吸貓的姚萌吐槽道，“哥你還是別寫小說了，寫一本撲一本，就老老實實的繼承家業不香嘛？”
理想當文豪的姚蘇：“我不！”
眼裏燃燒着名為‘鬥志’的熊熊火焰，帶着股蜜汁自信，機械鍵盤敲擊的啪啪響，“我一定能火！”
姚萌：“……”
沒救了。
因為是個較真可實施性的強迫症，還缺乏想象力，每次體驗劇情是否合理而搞出來的‘事業’都意外的賺的盆滿缽滿的。
湊近哥哥耳朵邊。
“哥你今天的收益還沒破百。”可愛的妹妹能有什麽壞心眼呢？只是真誠的送出恭喜罷了，“不過沒關系，鬼街預計下個月就要開始盈利了。”
姚蘇痛苦面具。
我真的只是想取個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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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心裏壓着的事情說出來後就覺得輕松多了，黃語戀戀不舍的松開陛下的爪，“貓貓我要回去照顧哥哥了，明天的蘋果還是你的。”
是個好子民，“喵~”
京有匪跟在她後面護送着好子民走到大街上，确認攔截的出租司機身上沒有‘罪惡’的氣息後才返回鬼街。
陛下要續攤吃小馄饨:)
原本清冷還顯破敗的鬼街被重新裝飾了一番，兩邊挂了很多用來照明的燈籠。京有匪進入鬼街後，熟鬼紛紛打招呼。
“鬼王大人。”
“鬼王喵。”
“陛下。”
“前方高能提醒：幹飯喵出沒。”
有新鬼看陛下可愛，想投喂時被旁邊的老鬼阻止了，“固定投喂點在馄饨攤，要先檢查食物是否可以讓貓吃。”
姚蘇是個什麽都習慣往最壞處想，再制定出相關的防護措施，做事極度謹慎的性格。鬼多後，在不知道陛下是成精的貓妖擁有個強大的胃部，防止有人好心投喂卻喂了不該吃的東西，禁止了私自投喂
“鬼王大人來了。”
馄饨攤老板容光煥發的招呼道，搬出個特質的小馬紮給陛下。創業失敗，兼職意外走上了人生巅峰。
還找到了鬼...呸，女朋友。
最感謝的就是陛下給了他能繼續堅持下去的動力。
從小冰箱（大老板專門給配備的）取出另外一盆餡料開始飛快的現包。在吃馄饨的鬼游客看到後問道，“怎麽和給我吃的不一樣？”
以為是區別對待。
有些不高興。
“專門給鬼王大人調的馄饨餡料，非賣品。”旁邊也有養貓的客人幫忙解釋道，“貓有些調料味不能吃的。”
這餡料也是姚蘇請寵物專家配比的。另外一說，專門給寵物吃的小馄饨因為有陛下做代言，應廣大養貓一族要求已經開始加工生産了:)。姚家本來就有相關的食品加工工廠，不需要額外花費，網上的預購訂單已經盈利了。
——又是一個賺錢的生意呢。
等待馄饨能吃前。
想要投喂鬼王大人的鬼游客開始掃碼領號。也不是趁機在斂財，收費也是杜絕一些心懷惡意之人。面具一戴誰知道是真鬼還是假鬼。一個廣義上的好人也可能因為突然冒出來的邪念做出用熱水潑流浪貓的惡意舉動，如果需要付出代價就不願意了。
法律的意義同理。
當然花錢來投喂的也不完全虧。單純來投喂的獲得了滿足感，直播拍視頻來打卡網紅貓的獲得了粉絲和流量，陛下能爽快的幹飯，也算是互贏。
這頓飯幹了個爽。
貓形态的陛下很會營業，吃飽走前還跟圍觀的鬼游客來了一波Give me five互動。
吃飽喝足，幹勁滿滿的陛下繼續巡視新的片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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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四點過後。
居民區一片黑暗，大部分夜貓子也忍不住困頓陷入沉睡中。當然也有亮着的，有的人是害怕黑暗開着燈睡，有的就是純粹的失眠了。
京有匪看到一個五樓有個開放式的陽臺亮着燈就跳了上去，一般只要看到可愛的陛下都會投喂。
陽臺做的推拉玻璃隔斷門是開着的，京有匪剛跳上來就被坐在陽臺的主人給發現了。沒有被驚吓到，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只是扭頭淡淡的看了陛下一眼就繼續低頭剪紙，一圈一圈的，已經在地上堆積了一個可觀的環。
手裏捏着的紙心只剩下指腹那麽大一圈了，剪刀最後轉了幾圈就剪到了底。最後一下不知道是沒收住不小心剪到了手指。他壓根沒想要處理傷口的意思，只是神情怔怔的看着血染紅了白紙，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喵。”
京有匪走過去幫他舔了舔。
陛下幼年期還是貓崽的時候好奇心很強，只是破了個皮的小傷口京政就會幫他舔舔。
帶着倒刺的舌頭摩擦過指尖勾起一陣異樣的感覺，看着血珠發怔的辛爾被拉回了神志。被流浪動物咬傷、口腔碰觸過傷口都有可能造成感染，需要及時清洗傷口去接種狂犬疫苗。
辛爾沒動，就任由黑貓舔傷口。腦子裏思維又開始胡亂的散發，如果因此死亡的話，不知道會不會痛苦。轉念一想又覺得就這樣死去也不錯，那樣就是老天也不讓他繼續活，就不用持續的忍耐痛苦繼續活着了。
傷口不流血了。
京有匪歪着腦袋期待的看着他，“喵。”
快，投喂陛下。
為了感激黑貓可能會讓他死掉徹底的擺脫痛苦，辛爾站起身，一直坐着突然站起來暫時性腦供血不足讓身體搖晃了下。
看辛爾朝着客廳另外一端的廚房走去，這肯定就是要投喂陛下了。京有匪默認這是投喂邀請，邁着優雅的貓步跟着走了進去。
辛爾确實想要用食物報答。
拉開冰箱，裏面分門別類滿滿當當又整整齊齊的被塞滿了各種蔬果，果汁和奶制品。
“這是自稱我女朋友的男人幫我準備的。”明明喜歡異性，就因為他搪塞了一句只接受女朋友的管教，就自稱是他的女朋友。
號稱要拯救他。
“很煩。”辛爾很自然的開口道，并不是像是在對貓說話，更像是一種自言自語，口吻平靜的陳述道，“很煩。”
強調般的重複道，“真的很煩。”
頓了下。
不是很情願的又補充道，“對我很好。”
老媽子一樣照顧他。
從冰箱裏拿出一份盒飯，這是自稱女朋友的男人提前做好的早飯，只需要在微波爐裏叮三分鐘就可以吃了。每天早上會準時的打電話叫他起床，然後開視屏确認好好的吃完飯，才會挂斷忙自己的事情。
這點很煩。
總是各種逼着他吃飯。
辛爾這次的視線看向京有匪，眼神裏帶着點希冀，“你吃嗎？”如果黑貓吃掉了，明天早上就有借口可以不吃早飯了。
“他還很兇。”
如果不吃飯倒不會打他，就是會在耳邊不停的念叨到他吃為止。還威脅他如果自鯊，就天天在墳頭念叨讓他死不安生。
對于喜歡安靜的辛爾來說，太可怕了。
這是個比死亡還恐怖的詛咒。
陛下不挑食。
“喵！”
巡視一夜陛下已經餓了，只要不是慘絕人寰的黑暗料理，只要在味蕾承受範圍內，就能吃的很香。
辛爾臉上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把盒飯放在微波爐裏面。一人一貓就那麽透過玻璃面板靜靜的盯着裏面的轉盤旋轉，眼珠子都很少眨動一下，直到三分鐘過去發出叮的提示音。
“好了。”
“喵。”
打開微波爐，辛爾直接伸手去拿的時候被燙了下，“啊，要帶隔熱手套的。”他反應慢半拍的伸手去捏耳垂降溫，等感覺指尖不燙了要去找手套的時候，陛下已經用無情鐵嘴把盤子給叼了出來。
呆愣了片刻。
反應過來想問不燙嘛？陛下已經開始幹飯了。除了盤子溫度高點，叮三分鐘只把飯整體加溫，可以直接下口。
像是盯微波爐加熱飯的過程，辛爾也認真的盯着陛下幹飯。本來很不喜歡這份早餐，莫名的就覺得有些餓了。
用商量的語氣問道，“我反悔了，能把飯還給我嗎？”
“喵！”
當然不行。
已經進了陛下嘴裏的飯怎麽可能還回去，京有匪用爪子護着飯盆，加快速度幹飯，幾口就把本來量就不多的飯快速的給吃掉。這都是在一次次的意外錯失中鍛煉出來的咀嚼速度。
只要幹飯的速度夠快，就搶不走陛下的飯。
“喵。”沒了。
飯盒邊緣還剩下一粒米，辛爾用手捏起來塞進嘴裏。味蕾嘗到米飯的味道後，皺起了眉頭，“果然想吃飯是錯覺。”
從冰箱裏面取出一瓶果汁，辛爾給自己倒了一小杯，看陛下眼睛盯着看幹脆把剩下的全都倒進飯盆裏面。
比起果汁他更愛喝水，只是‘女朋友’說可以補充維生素，“明明吃維c藥片更便捷。”又巴啦啦說食補更好。辛爾這種腦子裏想着事情，然後突然回答問題的行為在正常人眼裏會感覺沒頭沒腦的。
說難聽點：精神病。
京有匪早都習慣了人類的‘奇怪’舉動，舔果汁的空擋抽空“喵”了聲就算是回應了。
“你吃瓜子嗎？”辛爾不知道從哪掏出一袋子的瓜子問道。
舔了舔鼻子，“喵。”自從離開了東城，沒有在禦前伺候的波點，陛下也好久沒吃過瓜子了。
沒有挪窩。
貓蹲在廚房的料理臺上，人蹲再小凳子上。
某種行為達成了統一。
辛爾低着頭剝瓜子。眼神再次變得跟剪紙的時候那樣空洞又帶着認真的專注，手上的動作很機械仿佛是個無情的剝瓜子機器。放空思維去做簡單重複的事情，會讓他感覺到片刻的輕松。
看剝好了一碟瓜子。
喝完果汁的京有匪扭頭啊嗚一口就沒了。辛爾突然有種詭異的爽感，仿佛就內心深處的沉重煩惱也被一口吞噬。
“你明天還來嗎？”
要是狂犬病不發作，希望貓咪再咬他一口。
這是個潛在的可持續發展的鏟屎官，京有匪爪子搭在辛爾的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臉打上标記，“喵！”
腦電波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兩人達成了各自的喜悅的目标。
京有匪看辛爾沒有再投喂的意思就告辭了，返回的途中陛下還能吃兩桶方便面，打一會游戲，再回工作室吃雞，一天的工作就結束了。
目送黑貓離開，辛爾突然有些困。他沒有回卧室，直接就平躺在廚房的地板上。閉上眼睛卻睡不着，大腦皮層一直在活躍。
淩晨六點。
電話鈴聲準時響起，在快要挂斷的最後一秒辛爾不情願的接通，率先開口道，“我還活着。”
這次沒有直接挂斷，他立了個flag，聲音有些小得意反擊道，“黑色的死神上門，我很快就要死了。”
作者有話說：
陛下的舔舔不會感染，甚至還會加快治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