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氣氛一度尴尬。

阮蘇茉被遮着眼,看不到段西珩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很無語。

她清一清嗓子,伸手拿下敷在眼睛上的冰毛巾,說:“我回去了。”

段西珩靜了幾秒,看不透情緒,只說:“送你。”

阮蘇茉本以為他只是客氣送自己到門口,沒想到他是準備開車送她回家。

不知不覺已經臨近傍晚,天邊晚霞擁吻山巒,留下一片暧昧的紅。

阮蘇茉坐在段西珩車裏,低頭琢磨着剛才在他家,自己是不是有些傻。

他會是要親她嗎?

應該不是吧,他看起來挺性/冷淡的。

這樣一想,阮蘇茉的小臉就偷偷皺成一團,更加覺得尴尬了。

平日裏出門有司機,加上剛回國沒多久,段西珩對海城的路況并不是很熟。

又因為晚高峰,等他把阮蘇茉送到住處,天已經暗了,一枚吻痕般的月牙懸在夜空中。

“謝謝。”阮蘇茉解開安全帶,非常客氣地詢問:“要上去坐坐嗎?”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說,走個過場而已。

沒想到段西珩維持着沒有多少情緒的表情,點頭:“好。”

阮蘇茉怔了幾秒。

等回過神,只見段西珩已經解開了安全帶,淡漠的臉正看着她,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不走?

阮蘇茉很輕的眨了一下眼,心有疑惑,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下了車。

大二那年,父母鬧離婚,阮蘇茉從家裏搬了出來。

房子是拿前些年攢的零花錢買的,她一直一個人住在這,偶爾會回她爸那裏看一眼。

回去也沒什麽事,也不是表現父女情深,就是單純地出現一下,氣一氣她爸,還有那個年輕後媽。

這套複式公寓比一般的loft大一些,裝修是溫馨治愈的原木風,溫柔奶咖色。

進門是廚房和樓梯,客廳的盡頭是大片的落地窗,落地窗前的地板上種了許多可愛的多肉。

阮蘇茉還是小女孩的性子,喜歡一些偏少女的稀奇古怪的玩意,抱枕、地毯、落地燈,能看到的家具和裝飾,也幾乎都是可愛風。

可能這在一個比她大了兩歲的男人眼裏……會有些幼稚。

阮蘇茉現在就有些忐忑。

她出門前好像沒來得及收拾,客廳裏東西亂七八糟的,鞋櫃裏好像也沒有男人穿的拖鞋……

而且,明明平時覺得挺寬敞的房子,為什麽段西珩一進門,就覺得逼仄了?

一定是因為他太高,擋住了她玄關漂亮吊燈的光。

“我這沒有你能穿的拖鞋,這是新的,你先湊合一下。”

阮蘇茉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新的拖鞋,彎身放到段西珩腳邊,然後自己換好鞋,往房內走。

段西珩低頭看了看那雙綁着蕾絲蝴蝶結的少女粉拖鞋,沉默了一會,最後決定接受它。

剛換好鞋,他就聽到阮蘇茉喊了一聲:“茉莉~”

尾音軟糯,少有的甜。

他下颌繃了一瞬,停頓片刻,才往裏走。

阮蘇茉已經抱着她的貓在逗它玩,毛發潔白柔順的獅子貓,眼睛是很漂亮的碧藍,身上穿着小裙子,脖子那綁着一個很大的粉色蝴蝶結——

段西珩不禁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腳上的拖鞋。

小茉莉像個傲氣的小公主,圓溜溜的眼珠子瞧了瞧陌生的段西珩,不搭理他,繼續待在主人懷裏。

房子空間很大,但是阮蘇茉小物件實在太多,看起來有些亂。

她抱着茉莉把沙發那兒整理了一下,對段西珩說:“你坐。”

然後她把茉莉放回它自己的公主窩。

小公主一樣的貓咪連窩都是城堡樣式的。

段西珩在沙發上坐下,随意打量四周,看到陽臺那邊有一塊區域擺放着貓爬架,應該是貓玩耍的地方。

旁邊靠牆是一架立式鋼琴。

怪不得她要把那架三角鋼琴放在他那。

她住的地方,确實是擺不下。

身着襯衫西褲的段西珩,在阮蘇茉的家裏顯得很突兀,仿佛格格不入。

阮蘇茉本着待客之道,去廚房倒水,心底卻在想着,段西珩什麽時候走。

他要在這坐多久?

他不是很忙嗎,怎麽還有時間留在她家?

熱水壺裏的水燒開,阮蘇茉打開櫥櫃,在咖啡和紅茶之間看了看,最後選擇了白開水。

她記得,段西珩不喜歡喝這些,也不喜歡甜的東西。

保險起見,還是倒杯熱水吧。

阮蘇茉取了一個自己喜歡的馬克杯,倒上熱水,走出廚房時,看到段西珩正面無表情地跟茉莉對視。

記憶裏,她第一次在自家花園見到段西珩,段西珩仿若就是此刻這般模樣。

那天盛夏日光璨爛,八月末的薔薇開得熱烈,花瓣層層疊疊,與綠色枝葉一塊在日光中随風晃蕩。

而他坐在薔薇後的藤蔓架下,在綠葉藤蔓的陰影處,垂着眸,安靜翻閱着手中的書。

少年肩膀單薄寬闊,白色校服襯衣的紐扣規整系到領口下方,只留出最後一顆,領子随意松散開。

阮蘇茉在琴房練琴,分心望向窗外,出神看了他幾秒,他就似有所感地朝琴房這邊看過來。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透過樹葉縫隙留下的光暈輕輕搖曳,虛虛實實地落在少年冷白平靜的臉上,他看着她,淡淡的眸光好似沒起什麽情緒。

而這一眼,讓阮蘇茉原本在黑白琴鍵上自由彈奏的手指冷不丁偏了控制,在不屬于這首曲子的重音鍵上按下一個又長又重的音。

這冗長的悶音當場就挾着她心內的小鹿一同撞上南牆。

那年他十七歲,因為家庭原因,到她家借住。

阮蘇茉比他小了一歲十個月,剛過完十六歲生日,少女心思,如野草瘋長。

回想起過去,阮蘇茉抿抿嘴巴,順手拿了一盒雞胸肉幹去哄茉莉。

“喝水吧。”

她把馬克杯放到茶幾上,然後走向茉莉,在它的餐盤裏倒着雞胸肉幹。

有了吃的,茉莉便不再跟段西珩大眼瞪小眼。

小貓咪惬意舒坦吃着肉幹,房子內安靜得只有它發出的聲響。

阮蘇茉起身,與坐在沙發上沒什麽動作的段西珩不小心對上目光。

好像……有點尴尬。

他們沒什麽話聊,她也不知道要找什麽話跟他聊。

以前她總會纏着他說一大堆的廢話,他最多應一聲,沒太多別的反應。

現在估計也會是這樣。

餘光瞥到自己的鋼琴,阮蘇茉心想,可算找着打破尴尬的東西了。

她走過去坐下,打開琴蓋,說:“給你彈個曲子吧。”

沒想到話音落下,迎接她的還是尴尬。

阮蘇茉背對着段西珩,也不知段西珩現在什麽表情,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彈什麽曲子,他又不是來聽曲的。

可是人都坐在這了……

阮蘇茉硬着頭皮随手彈了幾個音,想起自己以前教過段西珩,便順手彈了當時教他的那個曲子,簡短的一句,然後轉頭問:“你還記得嗎?”

阮蘇茉七歲開始學琴,大學讀的音樂系,主修鋼琴。

她從小到大拿過許多獎,參加過許多演奏會,可這些都沒讓她有什麽成就感。

她最有成就感的事,還是教會從沒接觸過鋼琴的段西珩跟她四手聯彈。

段西珩的手指很漂亮,白皙修長,骨節分明,非常适合彈琴。

他住在阮家的那段時間,阮蘇茉就經常強迫他坐在自己身邊,強迫他跟自己學。

他很聰明,沒多久就能彈下一首完整的曲子。

阮蘇茉只教過他那麽一首,她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How Long Will I Love You》。”

身邊覆蓋下一片陰影,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就響在耳畔。

阮蘇茉怔怔擡頭,看到的仍是段西珩清冷的側臉。

他坐在她身旁,說:“我記得。”

阮蘇茉睫毛不自覺顫了顫。

他……竟然知道。

兩人手臂似乎貼在一塊,惹得阮蘇茉忽然感覺胳膊發麻。

阮蘇茉思緒開始變亂,伸手放到琴鍵上,試了幾個音後,彈起了前奏。

她看起來表面淡定,其實已經心如擂鼓,當年沒撞死的那頭小鹿又開始在她胸腔複活亂撞。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段西珩竟然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那他發現她當年暗戀他的事了嗎?還是只是單純知道曲子的名字?

這是首電影插曲,知道也不奇怪,對,不奇怪……

面對幾千人演奏的時候都沒現在這會兒這麽緊張,阮蘇茉感覺自己手指都虛了,沒一點力。

當視線中出現段西珩的手的時候,她被他左手無名指上那一圈銀白閃了一下眼,差點要彈錯音。

他戴了他們的婚戒,她現在才發現。

回頭看看,她右手的食指也有枚戒指,但是是用細小珍珠串成的飾品。

阮蘇茉這時又在想,她是不是也應該要戴他們的婚戒?

腦子裏東西太多,阮蘇茉非常不專心,反而作為她當年強迫學琴的學生,段西珩彈奏得很熟練。

四手聯彈難免需要跨手,曲子彈到一半,阮蘇茉的右手從下跨過段西珩左手,彈了兩個音再回來時,與他不小心碰撞上。

她的手背恰好被他手心覆蓋住。

鋼琴聲戛然而止。

為什麽以前阮蘇茉非要教段西珩彈琴,就是因為,四手聯彈難免會有肢體接觸。

可是那時候他們最多就是相互碰痛手背,他一直坐得端端正正,連肩膀都不舍得跟她靠近一下。

現在……

倒是手心覆着她的手,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阮蘇茉僵直背脊,呼吸停了一下。

然後聽見他沒什麽感情地點評:“你沒專心。”

“……”

廢話。

她是人,又不是神,還不允許緊張了?

阮蘇茉在心底悄悄反駁,正想着先收回自己的手,卻沒想到直接被段西珩握緊。

毫無預兆的,他握着她的手離開琴鍵,另只手翻下琴蓋,而後手臂穿過她纖細的腰。

身體騰空倏然騰空,她被他單手抱起,翻轉坐在了琴蓋上。

阮蘇茉腦子發懵,整個人都是愣滞的。

等再回過神,段西珩的雙臂已經撐在她裙擺兩側,身體微微往前傾,像是把她困在懷裏。

鼻尖似乎要碰上,他眼底仍然漆黑一片,又隐隐暗得發亮。

阮蘇茉在他眼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呼吸驟亂,不敢呼氣。不止臉和耳朵,她整個身體,連剛剛被他握過的手指,都在發燙。

他好像要吻下來,可是又沒有。

似吻非吻,眼眸對視,阮蘇茉不由得指尖發顫,被抱起時下意識攀在段西珩脖頸間的手臂緊了緊。

段西珩感知到阮蘇茉顫動緊張的睫毛,像蝴蝶震顫的翅膀。

他垂眸凝視單薄又柔軟的她好一會後,才開口:“今晚——”

“可以留宿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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