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吃好了,我去洗碗。”
沈眠努力沖許淮安笑了笑,就開始低頭收拾碗筷。
無奈動作太猛,沈眠又沒注意腳下,不小心絆到了自己,手裏的東西本就沒拿穩,下意識丢了去抓桌子,碗筷順帶着旁邊的盤子一應飛到了半空中。
幸虧許淮安動作夠快,及時趕過來抱住了沈眠她才沒摔到地上的椅子上。只是許淮安把沈眠護在了身下,碗裏和盤子裏的剩菜剩飯剩湯全部撒到了許淮安的身上。
碗還好一點兒,落到了地上,盤子卻旋轉着直擊許淮安的背部,沈眠明顯聽見許淮安悶哼了一聲。
看到許淮安身上的狼藉一片,沈眠更是自責,急地生扒許淮安的衣服。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今天似乎要把過去幾年的眼淚都留光,說着說着沈眠的眼眶又開始紅了。
她對不起許淮安,她是個罪人。
“沈眠!”
許淮安攔住沈眠的手,挾住她的雙臂,想要告訴她,有些事情她誤會了。
但是此時的沈眠根本聽不進去,嘴裏不停地道歉,眼淚說掉就掉了下來。
上前一步将沈眠攬到懷裏,許淮安低頭就吻上了她的唇,只是緊緊地貼着,給予最溫柔的撫慰。
沈眠漸漸安靜下來,只是眨着眼睛無聲地流淚。
察覺到她的變化,許淮安的唇輕輕上移,沿着她的淚痕,一直吻到她的眼睛。
沈眠閉上了眼睛,眼皮不安地顫動,旋即推開許淮安,睜大了眼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
“許淮安,我們今天去紋身好不好?”
喉結滾動,許淮安靜靜地看着沈眠,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了聲好。
***
紋身店裏,沈眠乖乖地躺好,心靈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刺刀落在身上的那一刻,很痛很痛,沈眠卻輕輕地笑了。
她原來最怕痛了,身上常年挂着沈蔚打她留下的傷痕,對疼痛更加的敏感和恐懼。所以看到別人紋身那麽痛,她最先冒出來的想法就是逃走。
痛吧,痛吧,她多痛一點,許淮安會不會更好受一點?
沈眠沒有問許淮安要往自己身上紋什麽東西,這是她欠許淮安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沈眠不想去解釋,惡果已經釀成,她這輩子都對不起許淮安。
***
沈眠和許淮安之間,看似沈眠一直是主動的那一方,但在兩人的實際相處中,沈眠卻完全被動。理由很簡單,她是先愛上的人,而許淮安卻是被愛的那一個。
暗戀是什麽?沈眠從不玩那一套。默默關注,偷偷喜歡,藏在心底,暗自神傷或背地歡喜,守護自己的小秘密……
喜歡上就是喜歡上了,喜歡上了就去追呀!你在這裏傷春悲秋為他哭為他笑地經歷了幾個世紀,人家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或許連認識你都不認識,你暗戀單相思有個屁用啊?
沈眠的追求大膽而熱烈,全校都知道沈眠在追許淮安。她喜歡的第一個男生是他,她要讓他知道他是她的初戀。就算沒追到手,她為自己争取過了,這就是一場真正的初戀。
但許淮安是刀槍不入,沈眠卻不是百毒不侵。少年冷漠如斯,一次次地被拒絕被推開,是個人都會傷心難過。
這時候天上卻掉下個大餡餅,即使知道那個餡餅有毒,沈眠還是沒丢手。确實有過短暫的甜蜜時光,直至最後毒發身亡。
從來都是沈眠主動去許淮安的教室找他,那還是許淮安第一次進去沈眠的教室,她還在上課,他就沖了進來,硬生生地把她扯了出去。
沈眠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許淮安曾經捏過她的胳膊,很疼很疼,在一起後沈眠都拿這個說了很久,但是那次許淮安的力氣之大,疼得沈眠覺得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
她還什麽不知道,不明白許淮安為什麽這樣對她,嬌聲喊痛,用拳頭瘋狂地捶他。
她惱怒地瞪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許淮安看向她的目光陰沉可怕,幾乎帶着仇恨。
——沈眠,錢我會還你,從今以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許淮安,你什麽意思?
——你做了什麽還要我說嗎?我知道你嬌慣任性,但從沒想過你會這麽狠心惡毒!
——呵呵,我嬌慣任性?我狠心惡毒?
——沈眠,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讨厭你,我恨你!
許淮安狠狠甩開了沈眠的手,沈眠因慣性摔倒在地,擡頭卻只見許淮安冷漠的背影。
沈眠也會委屈,也會難過,也會心累。
憑什麽啊,無緣無故就沖我發脾氣!
她沒有去追許淮安,也沒有去找他和好。聽俞弦的話,翹課和她們瘋狂玩兒了一天。
然而心裏的結卻死活打不開,沒骨氣地去找許淮安和好,卻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
許淮安的母親知道了她和許淮安的事情,一時想不開自殺了。
天知地知,她知他知。怪不得許淮安會那樣,肯定是以為是她告訴他母親的,有次吵架的時候她太生氣了,不過腦子就說出來傷人的話威脅許淮安。
沈眠想找許淮安解釋,告訴她不是她說的,但是還沒進醫院就見許淮安出來上了輛出租車。
沈眠趕緊跟上,許淮安進了一家酒店的一個房間,沈眠拐彎的時候門已經關上
了,敲了半天沒人應。
廢了好一番功夫沈眠才弄到房卡,然而進去了,看到的卻是已經化身惡魔的許淮安。
許淮安的媽媽,死了。
沈眠吃素,因為她身上背負着兩條人命,一條她殺死的,一條因她而死。歸根結底其實錯都不在她,但是沈眠不能釋懷。
***
紋身用了好久好久,時間長地沈眠都有些麻木,連痛都不那麽痛了。
結束後沈眠看了眼自己的胸口,對上許淮安的目光有些呆滞。
還是兩個字母,正紋在那一晚許淮安咬傷她的地方,現在剩下淡淡的疤痕。
XM,許眠。
人年輕時勇氣無敵,無所畏懼。
許淮安稍微給點兒陽光,沈眠就能燦爛好幾天。許淮安的冷臉不願,沈眠都視而不見。
她追着他跑,無論摔倒多少次,都沒有放棄,不知道哪裏來的信念,相信着她總有追到的那一天。
好像是在某次大考前,沈眠聽說隔壁市的一所寺廟很靈驗,拖着許淮安去那裏祈福。
廟裏的小沙彌說了句阿彌陀佛,施主貴姓。
沈眠跟着雙手合十,俏皮地朝許淮安眨了眨眼。
——阿彌陀佛,我姓許,許眠的許。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許淮安,我想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