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遇
十一假期結束,于庸澤開始寫畢業論文。而他投稿的那篇SCI論文,後臺的狀态依然标注着:送審中。
這幫審稿人這是什麽效率,什麽速度,什麽工作态度?!
我一邊鄙視着資本主義的萬惡雜志,一邊又自己做着讓人鄙視的事兒,偷偷上網。
自從我學會利用別人的手機上網後,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比于庸澤更早地去查看那篇文章的進度。好幾次,我甚至想攻擊互聯網,把那篇文章的狀态在後臺中标注為:已通過。
可惜,互聯網不給面子,~~~~(>_<)~~~~
如果我能夠早一日成功,于庸澤就可以早一日去表白了吧。
佟雯雖然已回到Z市工作,我還有幾分擔心。她與腐乳家族的白方的短信和電話雖然能被我攔截,但是誰曉得她會不會哪天用QQ郵件跟那家夥鴻雁傳書。
果然,互聯網是個堡壘……
我身旁,于庸澤埋首于自習室的書桌前在小黑鍵盤上敲敲點點,聚精會神,整個下午都未從椅子間起身。
我受這肅穆認真的氣氛影響,也凝結着電流,躺在桌面上仔細思索,如何走上手機黑客的高手之路。
秋天白日漸短,日暮西山,百葉窗未合攏的縫隙中,一縷夕陽流轉而入,正照在于庸澤頭頂。落日的餘晖給他發梢染上金色,如夢似幻,他卻渾然不覺。
随着陽光漸漸映照入他的眼,他才恍然自畢業論文中跳脫出來,揉揉眼睛,伸伸臂膀。
“師兄,走了,走了,吃飯去,今天六食堂有餃子。”張倫在一旁嚷道。
于庸澤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材料與實驗筆記。
“怎麽,晚上不回來了,難道有約會?”張倫立刻來了精神,八卦的眼睛锃亮锃亮。
于庸澤左手拎起大黑,右手拿起我,“倒是和論文有個約會,”他笑了起來,“我晚上在寝室寫論文,就不過來了,你留心看下各實驗室電源和設備情況,照看下小銳他們幾個。”
“哦。”張倫答了一聲,沒了剛才的神采。
看看,連這個不着調師弟都知道關心于庸澤的感情世界,只是于童鞋自己,一點危機意識也沒有,還去跟論文約會。
他一定不曉得天朝的男女比率。
兩人并肩朝外走去,透過于庸澤手指的空隙,我朝儲物間的門縫瞥去,裏面一如往昔。
那日一遇,宛若夢境。
…………
每一次去食堂的路上,張倫都很高興,這家夥是個吃貨,即标準又典型。
張倫吃飯之前就愛說些笑話,于庸澤聽了會笑,見于庸澤笑了,我的電流也會流竄着歡喜。但很快,我笑不起來了。
攔截系統中,有一條短信:【白老師,明天去N市辦事,有幸還能聽到您的課,請問是講到第五章了嗎?】
發件人:佟雯
收件人:白方
我左攔右擋,總想着在電子和網絡領域來個阻擊戰,可我忽略了,人有兩條長腿,她若有了機會,完全可以踏着11路,款款而來。
這便是人類的行動力。
沮喪與挫敗感油然而生,我能攔截住佟雯的短信,卻攔截不住佟雯的腳步。
于庸澤毫不知情,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佟雯沒有發短信或者打電話告訴于庸澤,她将來N大。
這一夜,于庸澤仍認真寫完畢業論文,我則坐卧不安。反複調閱着那條被我攔阻的短信,電流在機體內澎湃不止。
佟雯的短信一去無回,她會不會懷疑?這個倒不難辦:
其一、誰人沒被移動聯通吞過信息,賴到壟斷巨頭的身上,他們不差這一樁。
其二、白方那家夥上次就沒回佟雯短信,賴到他身上,他也不差這一樁。
其三、不論有沒有回信,佟雯都會在明天的課堂上見到白方吧。
我難辦的是,我到底能做些什麽?!
自我來到這世間,眼見多少手機掉到馬桶裏,屍骨無存;多少手機在小情侶們吵架後狠狠墜地,粉身碎骨;多少手機在新款推出後,打入冷宮,不見天日;多少手機在賣入二手市場後,分崩離析。
而我呢,十年機齡的我,還安然在這世上。
沒出師未捷身先死,以最簡單的功用工作十年,
沒事兒,上個小網,反正是別人的流量;
沒事兒,溜個小圈,反正能跳能躍能飛;
沒事兒,看看視頻,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可思,可想,可看,可動,這是何等的幸運與幸福。
這一切,都是因為在他身邊,有他的細心呵護與執着堅持,才成為可能。
擡眼從側面看他,這樣的一個人,我一定要做些什麽。
一定要,為他做些什麽。
略一思量,我一咬牙(句子:你現在的形态沒這玩意手機:一邊涼快去,沒功夫理你),在電池濾波電路、電源IC、功放電路、振子電路、振鈴電路、備用電池電路、電子開關間巡視了一圈。
在要把自己搞成B+漏電、負載漏電還是開機線漏電之間,我糾結起來。
最後,趁着于庸澤去衛生間洗漱,我快刀斬亂麻,對電池觸片做了手腳。
于庸澤關了小黑,又倚在床頭看了幾頁文獻,待睡前拿起我設定鬧表後,再看向電量欄,已低了好幾格。他站起來,拿出充電器給我充電。
這本是我最愛的時刻,大餐就在眼前,我卻是邊吃邊漏。
這一晚過得非常不節能,還好,只是四個小時。
第二天,于庸澤看看我,如上次般,他皺了眉,仍如上次一般,他沒有拔下電源與充電器,仍将未吃飽的我留在寝室內,帶着大黑小黑鎖門離去。
寝室門合上的一瞬,我長長出了口氣。
…………
我晃掉頂端的充電器連線,平躺在第一次變形的地面上,默念桌子教給我的口訣,無論那囚犯是否诓我,我再無他法,總要放手一試。
一遍遍念着想着思着那口訣,莫名覺得熟悉得很,心如入空曠之境。
心、欲、神、清、觀、無、靜、境……
這一次,我沒有睡着,我猛地被冰涼驚開了眼。
涼,後背拔涼拔涼的,還咯得慌!
真稀罕,三九天我也沒覺得冷過,身上更是沒有過什麽疼、咯的麻煩感覺。怎麽這會兒出來搗亂,耽誤我的大計。
翻個身,我用手拍了拍後背。啊……舒服多了。
等等,等一下,手感怎麽這麽舒滑柔軟?
低下頭,我雙眼瞪得溜圓。
眼前,是完全不同往日的機械手指。
我活動了一下,用手指戳戳胳膊和大腿,細滑而用彈性。手臂內側,清晰可見皮膚下的血管軌跡。
咬一口指頭尖,疼!
自地板上爬起,我邁動雙腿向衛生間挪去,最開始兩步跌跌撞撞,随後就蹒跚着找到了技巧。
打開燈,暗黑的封閉空間中,一片清亮。衛生間的鏡子中,映照着我不熟悉的自己。
那是眼神中帶着驚異的人類女子的形貌,過肩的銀色長發,筆直的軀體,我幻想中血肉之軀的手與腳,眼與鼻。
有些涼的手指撫上唇邊,呼吸間,卻能感受到自體內而來的一陣熱氣。
我變成了人形!
不是冰冷的機械手臂與電路板雙腳的變形小金剛,而是有血有肉的人類軀體。
桌子當真沒有诓我。
如此,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理所當然地走出去了,所有難題迎刃而解。如果在通信與電子領域中無法阻隔佟雯與白方,就以人形摻和到人類的事情中去吧。
我急不可待,快步走到門邊,擰開門鎖,拉開門。
砰——地一聲,我立刻又把門關上了。
作為一個不用貼膜的裸機,此刻,我正片膜不沾,□。
人類社會中是不時興随便搞裸奔的。
我在于庸澤衣櫃中翻找,這銀色頭發太紮眼,難道因為我機體是銀色的?随手抓個帽子,我盤起頭發,扣到頭上。
接着又找到一件看上去最小的T恤與短褲,套到身上,果然,只是看上去最小而已,穿到我身上還是空空蕩蕩。
暫時蔽體就好,我自有妙計。
推開門,我拖拉着于庸澤大大的拖鞋向外走去。走到樓梯口,正遇到一個從三樓緩步臺向四樓走的學生,他擡眼從頭到腳掃我一遍,看我一身寬松男裝,揚眉朝我一笑。
他眼中有二分驚訝,卻又有三分了然,臉上的暧昧顏色,似乎在說:哦,童鞋,我懂我懂~
懂,懂你妹啊,你那樣的小心髒,怎麽能理解我寬廣的電磁波。
我狠狠瞪他一眼,快步朝五樓跑去。
每個樓層在樓側大陽臺都有一個公共晾衣區,五樓住的是女生,那裏肯定有的是衣服。推開玻璃門,果然兩側晾衣架上,或紅或綠,或素雅或豔麗,或性感或保守,挂滿了衣服。
哦,運氣真不錯,還有一雙剛洗的運動鞋以及一雙半幹的帆布鞋。
我張望一下五樓空寂的樓道,咳嗽一聲,作鎮定狀用晾衣杆勾下一整套自內而外的衣褲,搭在臂彎上,然後快步走回四樓寝室。
咱手機就是有計算能力,我套上衣服,穿上褲子,大小剛剛好。
只是,內衣中有些空落落地。
哎,誰讓我是直板手機呢,設計重點就是,平。
我在衛生間中,對着鏡子裏的形象再看一眼,恩,正常,太正常了,一點妖氣、機氣、電磁氣都沒有。
好得很,好得很~
現在是帝都時間十點五十二,根據管院的網上課表,離佟雯手機所上的課,白方所講的課結束還有十三分鐘。
拉開門,我一步邁出,關門的一瞬,正瞧見喜鵲小七在窗臺上隔着玻璃偏頭望着我,眼中似帶着疑惑。傻鳥兒,認不出了吧。
我朝它擺手一笑,用右手将門在身後勾上自動鎖好,朝着管院的教學樓,狂奔而去。
…………
沖進教學樓樓門的時候,已是十一點,我喘着粗氣,朝七樓爬上去。
這一路跑過來,委實有點不那麽順利,比上次和小七一起飛累多了。
首先,那帆布鞋還沒全幹,穿着跑起來,實在不舒服;
其次,不僅是潮濕的,那鞋還比我腳的實際尺碼大些,跑一步,咣三咣;跑三步,崴下腳;
最後,由于我對跑步這一技能以往只停留在觀賞階段,缺少必要的實踐與鍛煉。
我終于登上七樓的時候, 708教室的門仍關着。趴到教室後面的大門,透過窗戶朝裏張望,白方正在多媒體大屏幕前指點文字。
好嘛,又壓堂。
下面坐得滿滿地,很快,我在上次的老位置找到了佟雯。
十一點零九,白方揚唇道——下課。
話音一落,如同我上次看到的圍攻戰再次開始。童鞋們,他講了一上午了,你們還沒看夠嗎?
佟雯在一旁耐心等着,後來,終于有幾分不耐了,掏出手機看了看,将手機放入提包中,朝包圍圈中心看去。可巧,白方在中間忽地擡起頭望出來,順着空隙,佟雯高揚起手,朝他點頭示意。
白方略一颔首,也是淡然一笑。
這樣都可以?!一會兒還不得相約去吃中飯,在雞肉飯的香氣中溫情告白。
NO,NO,NO !
我一個箭步沖到教室裏,大聲喊:“白老師,白老師!”
沒什麽效果,包圍圈叽叽喳喳地掩蓋了我的聲音,我發揮擠和鑽的精神,用力開辟出一條血路,沖到第一層包圍圈中,一手合上白方的筆電,一手拉過白方的右手。
啊——
周圍的女生一片吸氣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句子:卡卡西、殺生瓦、銀時、紫劉輝、日番谷冬獅郎......銀發啊銀發...... 手機妞兒,你不用太感謝我!手機:感謝你個頭啊,又不是COSPLAY,出門很不方便有木有?!會被圍觀尾随有木有?會被拍照上圍脖上人人上天涯有木有?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