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比趙意昀心情複雜,周沁卻是看着郁知言眼前一亮。
其實她那天只是碰巧在咖啡廳遇上,早就不抱什麽希望,但如今再次碰上她……
她手指把頭發撩到耳朵後邊,聲音不似方才尖銳,聽起來還有點嬌羞,“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郁知言偏頭看她,“我們認識?”
周沁一怔,“額……不認識,但我想……”
“那你這語氣怎麽說得我跟你有一腿似的,”郁知言笑起來搖曳生姿,話卻讓周沁透心涼:“人還是別這麽沒臉沒皮的好。”
這話聽着耳熟。
周沁臉色都快要綠起來。
她此行的目的本是想來警告趙意昀,誰知先是被她陰陽怪氣罵了一通,後面又被郁知言譏諷,氣得她肝疼,看着兩人都沒有甩她的意思,周沁最後只能咬牙離去。
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晚間風也涼爽,趙意昀看了看郁知言,開口說:“抱歉啊,我剛剛拿你來……”
郁知言截住她的話:“我不介意。”
趙意昀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我沒有拿你取樂的意思……”
方才顧着一時痛快,怼完趙意昀便有些後悔。畢竟跟人家不熟,人家還是個直女,況且這也不應該……
郁知言唇角勾笑:“我知道,沒關系。”
趙意昀發覺她是真不介意,這才停下解釋。她先是看着地面上盲道的磚塊,視線慢慢挪到郁知言身上,“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正好路過這裏,”郁知言語調緩緩地開口:“你上回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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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你要現在吃嗎?”
“當然。”
郁知言的車就在附近,趙意昀跟着她一塊兒上了車,合上車門,她問:“你有比較想吃的東西嗎?還是接着從上回的排行榜挑一家。”
郁知言手輕扶着方向盤,偏車窗外的樹影從上方落下,偏頭時一半臉藏在陰影中,“我今天不太想去外面吃。”
“你的意思是我們做飯?”
模糊的陰影中,趙意昀清楚地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眸眨了下:“可以嗎?”
尾音上揚。
有點輕微的……撒嬌的意味。
趙意昀恨扛不住美女撒嬌沒出息的自己。
郁知言把車內空調溫度調高,趙意昀撐着手,看見她時不時瞧着中控屏上的路況畫面,目光上移,落在她被發絲隐約掩住的眉眼,正看得有些入神,耳邊忽然聽她說:“那就是你說的她?”
趙意昀很快反應過來:“是啊。”
“是差了很多。”
“什麽?”
郁知言似乎有點熱,她解開西裝外套,裏面只穿了件襯衣,修身款的,顯得身材玲珑有致,“我說在我眼裏你比她要好太多。”
趙意昀聳肩笑:“所以說選擇伴侶還是需要長時間考察,否則怎麽知道對方是人是鬼呢?”
“有道理。所以你認為多久合适?”
趙意昀也不知道,她瞎扯:“怎麽也要個半年吧?當然啦,前提是你對對方有好感同時也要給予回應,不然單方面付出很累的。”
“說得對,”郁知言笑了起來:“你自己也是這樣的标準嗎?”
“我?我不知道呀,”趙意昀指尖戳着手機殼上印着的貓耳朵,她說:“我現在沒有戀愛的打算,只想着掙錢。”
郁知言:“因噎廢食不好。”
“也不是,我原本就沒有戀愛的打算,朋友撮合我就尋思着試一試而已。”趙意昀把手機一翻,“結果就踩雷了。”
郁知言聲音淡淡:“所以我能理解為你們之間也沒什麽感情?”
這話讓趙意昀陷入了沉思。
她和周沁……即便是努力去回想,趙意昀已經想不起來跟她初見又或者是相處的情景。
她只記得當時周沁多次明确對自己表達了愛意,恰好那些狐朋狗友都在撮合起哄,趙意昀沒談過戀愛便心想去試一試。
誰知一試就攤上這種糟心事。
她肯定:“事實上是不多。”
窗外的影子時不時在車內掠動,趙意昀能看見郁知言唇角上揚的弧度,但聲音卻仍舊是波瀾不驚的:“嗯,賺錢确實是頭等大事,你的想法很好。”
“是吧?戀愛只會影響我賺錢的速度。這樣想想,或許我以後很可能會不談戀愛?哈哈……”
郁知言這回卻沒有接她的話。
車子最後在一座高檔小區停車庫熄火,趙意昀跟着她進了房門,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我們好像沒買菜?”
郁知言給她拿了雙米白色拖鞋:“冰箱有。”
郁知言的家并不大,兩室一廳,家具擺件放置讓空間看起來不會太空也不會太逼仄,莫名有種安全感。玄關後還有一個玻璃壁櫥,裏面最顯眼的是一把吉他,從指板的磨損程度來看,大約有些歲月。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狀似水杯的東西,杯身能看到一個“朝”字。
到別人家裏也不好多看,趙意昀只瞟兩眼就收回視線,郁知言卻給她解釋起來:“都是以前的東西,很久沒用了。”
“戀舊是好事,”趙意昀說:“我倒也想,但是以前沒這個習慣。”
名義上是趙意昀請客,所以她以為做飯好歹需要自己動手,但郁知言詢問她的口味,偏好後便讓她坐着看電視,說:“我去換身衣服,頻道你會調嗎?不會待會兒我再幫你弄。”
“行。”
趙意昀坐在沙發上,随便挑了個電視劇看,越看越坐立不安,最後起身向廚房走去,剛要出聲,聲音卻像是被困在囚籠裏的囚徒,怎麽都出不去。
廚房裏,女人穿着件黑色亮片吊帶裙,長發攏住後背,長腿踩在地面上,背影纖細直挺。她手上拿着菜刀,動作利落地切菜。
天花板上橘色的燈光落下,柔和的光線模糊了她明豔的五官。
人.妻某種意義上跟賢惠挂鈎。
而賢惠在大多數的刻板印象中又跟性感天差地別。
可眼前的郁知言卻很完美的把這兩種特質中和在一起,趙意昀不止一次的想,她是真的很美。
忽然,郁知言回頭,光線揉進眼底,那雙眼裏明亮澄澈,“站那幹什麽?”
趙意昀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嗯……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我坐着也無聊。”
“來摘菜。”
“哦,好。”
趙意昀平常不怎麽下廚,一是嫌收拾麻煩,二是她做飯太費時間,從準備到結束,回回都要一小時起步。
但郁知言顯然是個中高手。
看着上桌的麻辣蝦尾和水煮麻辣牛肉以及兩碟涼菜,趙意昀看着郁知言的眼睛都冒光:“你手藝也太好了吧。”
色香味俱全,跟她到外面吃沒什麽區別,郁知言是個神仙吧?
神仙笑:“還好。要喝啤酒嗎?我記得你上回好像說,不配啤酒沒有靈魂?”
“好啊。”
“我去拿,你先吃吧。”
郁知言去廚房拿了一個冰川杯,在冰箱裏取了冰塊放進去,又倒滿冷藏過的啤酒,回來的時候發現趙意昀臉色泛紅,雙眼潮潤,水汪汪像鹿瞳似的。
她把啤酒給趙意昀過去,詢問,“怎麽了?”
趙意昀拿起啤酒猛灌了一大口,舌尖辣得發麻,“我剛剛吃了個蝦尾,發現不辣,我以為是辣椒的原因。”
郁知言抽了紙巾給她:“然後呢?”
趙意昀擦着眼角:“然後辣椒不服,我也不服,所以我幹嚼了一口,我服了。”
她時不時抽氣咬着唇瓣,眼睛濕漉漉的,模樣懊惱,看起來像是只偷吃的貓兒,讓人很想捏捏她白嫩的臉頰。
郁知言忍不住笑,起身去給她倒了杯牛奶:“喝這個比較解辣。”
趙意昀好幾分鐘才緩過來,不過有一說一,郁知言做得确實很好吃。
在吃飯的途中,劉渺給她發來約飯的邀請:【小朋友終于全都回家啦,姐妹幹飯嗎幹飯嗎,今晚去吃幹鍋牛蛙。】
趙意昀舉起手機拍了張食物圖:【下次一定,我已經吃上了。】
沒多久,劉渺截了張圖過來,是她發的照片的邊角,郁知言的手不小心出鏡,看起來是在剝蝦尾:【終于讓我逮到了吧!】
趙意昀笑:【萬一是我姐呢?】
劉渺發了個狗頭:【咱姐手上有戒指。】
雖然郁知言帶着手套,但确實能看出手上什麽都沒有。
趙意昀自己都沒想到這層。
趙意昀:【這就是顯微鏡女孩嗎?】
趙意昀:【失敬失敬。】
趙意昀:【上回跟你說的,我旅游認識的一個朋友。】
當然,她很多細節都沒有跟劉渺交代,比如她酒後老不正經那段。
劉渺:【何止,我還知道這不是你家。】
作為幼師,劉渺确實心很細。趙意昀心悅誠服:【穿件衣服吧劉老師。】
趙意昀放下手機,看見郁知言把一個裝滿蝦尾的小碟推到自己的面前,還沒等她說話,對方便已經開口:“還要喝酒嗎?”
方才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三杯,趙意昀說:“還是不了吧,我待會兒還要回家。”
她原以為那是個二選一的題,沒想到郁知言又抛出另一個選項:“那如果在我這裏過夜呢?”
“啊?不好吧。”
郁知言慢條斯理地脫下手套,撐着下巴,“沒關系,我這裏有房間。”
“我明天還要上班。”
“我可以送你。”
“我沒換洗的衣服呀。”
“我這裏有。”
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但趙意昀确實沒有在別人家過夜的習慣,況且她和郁知言遠沒熟悉到這程度。她還是搖頭:“還是不麻煩你了。”
郁知言也沒再強求:“好吧。”
晚餐結束後,趙意昀幫着她收拾。時間瞧着差不多,開口說:“那我先回去啦,謝謝你做的飯。”她有點不好意思,說:“我下回再請你吃飯吧。”
說是她請客,可一不用她出錢二不用她出力,怪不好意思的。
郁知言應下:“好,我送你回去。”
不是送下樓,而是回去。
趙意昀喝了點酒是聽覺有些遲緩,可卻還是能捕捉到她話裏的信息,她在玄關處系着高跟鞋綁帶,搖頭:“不用了,太晚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郁知言已然打開房門,不由分說:“你住的地方太偏了。”
趙意昀點頭:“是有點偏,不過習慣了也就覺得還好吧。”
從前租的時候是沒什麽選擇。
興許是因為喝了酒情緒會敏感,趙意昀忽然想起出了社會之後的很多事。每個人的時間都很珍貴,誰都不空閑,大家行色匆匆,顧自己都顧不上來。沒人會注意在乎你家住的遠不遠,偏不偏,夜裏回家路上會不會不安全。
她穿好鞋,手撐着鞋櫃借力起身,目光看着門口的郁知言,那道高瘦的身影陷在背後那片濃稠的墨色中,五官看起來尤為深刻。
趙意昀歪了歪頭,包包挂鏈随着動作滑落,玩笑地問她:“郁知言,你對誰都這麽好嗎?”
郁知言長腿邁步過來,手指幫她把鏈子扶正,指尖和鏈身抵在一起的時候迸發出冷光,裹着淡淡酒味的氣息落在她身前,莫名讓人有些迷醉。
“如果我說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