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我和哥哥都沉默不語。

他仍然牽着我的手，可經過剛剛那件事後，這點親密似乎也變了味道，以甜蜜的形式往我們的心裏紮尖尖密密的針。

我坐在副駕駛，偏頭看着窗外，玻璃反射出我神情空空落落的臉，也反射出抿着唇坐在駕駛座上的哥哥。他像是在思考什麽，眉峰緊緊鎖着，手指輕輕敲打方向盤——這是他慣用的思考姿勢。

而我只撇了一眼就沒再看哥哥，我默默看着窗外流動的車輛。心裏的情緒随着時間推移一點沒有散去，反而越積越多，越積越複雜。我也不知道心裏是難堪多一點愧疚多一點還是悵然若失多一點，又或者是我對江宇哲的感情——是的，我終于無法逃避這個事實，我仍然喜歡着江宇哲。

窗外的建築飛快地後移，我怔怔看着，腦海中浮現出江宇哲的面容。

那雙幹淨純粹、笑着看我的眼，在我的想象中，投向了另一個女生，他會用同樣溫柔的眼神注視着她，他們會互相依偎着取暖，會在昏暗的角落接吻，會抵死纏綿地做愛，會做我和江宇哲做過的一切，甚至更多——因為我擁有的只是凝固的記憶，他們卻有着無限期的未來。

我幾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些想象幾欲讓我奔潰。車子一停下，我便推開車門跑進了家裏，跑進樓上的房間，甩上門精疲力盡地順着門滑落。

我将頭埋在膝上，想江宇哲，想哥哥現在的心情，想我該怎麽做，心裏空落落的像是豁了一個缺口，有什麽東西順着口子溢出來，淡藍的悲傷幾乎快将我淹沒。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像是個被戳破的水袋一樣從眼眶裏源源不斷地溢出淚水來，鹹澀地流入我的口唇，在我哽咽的哭聲中迸發出一朵朵讓我頭皮發麻心髒驟停的鹹鹹冰花。

我被自己的淚水嗆到咳嗽，但仍是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喉嚨眼裏溢出悲恸到至極的哭聲。這段時間的那些壓抑像是一瞬間從我身軀中、透過這道豁口爆發了出來。我像是一個盛滿悲傷與淚水的容器，透明的靈魂于容器中哭泣，流的淚比血還苦澀。

被淚水模糊了視線的眼盯着地面，盯着門縫。忽的一道影子晃過，擋住了從門縫裏透出來的、此刻昏暗的房間裏唯一的光。那道影子在我的哭聲中凝住不動了。

我明白哥哥現在就站在門外。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抑着暴露我糟糕情感的哭聲，但這實在是太苦了，口腔裏眼眶裏都是苦澀而難熬的，嘴唇被尖尖的犬齒咬破，鐵鏽味很快被鹹濕的雨水滴滴答答沖散。我伸出手指，觸碰着門縫裏那一道小小的影子，想祈求一點溫度，但冰冷的地面觸感卻又讓我無法自欺欺人。

我知道只要我打開門，抱住門外的哥哥，将自己靠在他身上，他令我安心的溫度就不會再讓我感到胸腔以及身體的裏裏外外都在發冷。

但我不敢。

我是背叛了神的信徒。從我的心投入他人的那刻，我已無顏再向神讨要救贖。

……即使那是我曾經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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