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珠已經睡着了,退燒後,她的臉色便只餘粉嫩,尚且帶着幾分天真和稚嫩,讓人看了,心底一片柔軟。

紀無痕确實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看到明珠的美貌,以及夏侯主君的态度,他便立刻意識到了這名少女在府裏面的地位,診斷之後,立刻找了個借口,主動去了外間:“夜深了,病人需要安靜休息,紀某便在廂房,若是明珠小姐有任何不适,可随時去喊紀某。”

陵娘連忙應下:“勞煩先生。”

夏侯铮風也道:“明珠年紀小,先生你多包容。”

紀無痕輕笑一聲,點頭應下:“理當如此。”

他笑起來,宛若一朵白蓮盛放在山巅,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也讓人幾欲沉迷。這個男人,從頭到腳,無一不迷人。

走到外間的時候,紀無痕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藥神,對方正陰森森盯着他。

紀無痕默了片刻,主動上前打招呼:“先生。”

藥神看着他,眼裏的惡意幾乎不加掩飾。本來搶了他的位置就讓人夠難受的了,一個大男人,還長成這副樣子,怎麽能夠讓人咽的下這口氣?

“別以為她是個小女孩兒就好糊弄了!小老兒平生就沒見過比她更難纏的!”話裏頭滿滿的惡意。

紀無痕看着他,垂了垂眸子,長睫微顫,目光卻是銳利冰冷:“先生此話何意?我們是醫者,小姐是病人,生病了要治病,這要如何糊弄?”

藥神頓時臉色一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紀無痕又道:“先生理應也是拿了主人家的銀錢來做事的,既如此,就對主家客氣一些罷。明珠小姐嬌憨可愛,病中難受,神志不清,或許有些失禮之處,但這并非是先生可以诋毀她的理由。”

說完,就轉身進了房間,背影寫滿了“拒絕”。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不願意跟這樣的人浪費時間。

夏侯铮風沒有着急走,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凝視着明珠的臉。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間裏,當年粉嫩可愛的小女娃兒,已經長成了如此傾城絕色的大美人,讓人一眼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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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大哥在,夏侯荻業倒也沒有多話,本來明珠辱罵藥神先生的時候,他心裏頭已經有幾分不快,覺得明珠确實是被自己寵壞了,什麽話都敢說,惹得藥神先生不快,對她難道就是好事了?

這會兒便忍不住嘀咕起來:“大哥,我看該給明珠身邊換一批人了,她這脾氣都任性成什麽樣子了……”

話音一落,房間裏幾個丫鬟頓時大驚失色,戰戰兢兢。

夏侯铮風看了弟弟一眼,唇角微微上揚,帶着幾分莫名的嘲諷:“明珠跟着你長大,她脾氣不好,這不是你的失職?換再多丫鬟,還能管得到主子頭上?”

夏侯荻業一時語塞:“我——”

夏侯铮風起身:“夜深了,別打擾明珠睡覺,你一個大男人,深夜在妹妹房間裏待的久了像什麽話。”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人了。

夏侯荻業站在那裏,渾身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被房間裏熏的暖洋洋的大腦,也瞬間冷靜下來——大哥,是察覺到什麽了嗎?

陵娘和綠瑛站在一邊,也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們對少主的心思,略知一二,畢竟誰也不是瞎子,明珠這副樣貌,是個男人就拒絕不了,但只要沒人捅破,就可以裝聾作啞。卻沒想到,竟然是被主君挑明了?!

這一夜,除了明珠,偌大的夏侯府,無一人能夠安然入睡。

夏侯铮風走在庭院裏,看到明珠讓下人們種下的花,忍不住笑了起來:“明珠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是吧?”

整個庭院,乍一看去缤紛複雜,各種顏色交彙在一起,但離得遠了或者站的高一些,就能很清晰看到,那是一幅畫,是他們所在的南國主城耀安城城樓的模樣兒。那是明珠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那裏也是耀安城的最高處,能夠看到很遠的地方去。

付詹應聲:“是,小姐自幼便聰慧過人。”

這花壇當初還是他監工完成的,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了然于心,無論從哪個方向哪個距離看,他也都能夠描摹出來。

夏侯铮風又道:“這幾日抓緊時間去查查紀無痕,他在四境的行蹤,以及與各方勢力的關系,都盡快拿給我看。”

付詹再次應道:“是。”

夏侯铮風沒來由地嘆了一口氣:“明珠馬上就要十八歲了……”

付詹也忍不住呼吸一滞,卻是沒敢再多問。對于他而言,那始終是個奢想。而對于明珠小姐,這或許,卻是個機會,他應當祝福。

夏侯铮風又道:“明珠太特殊了,你護不住她。”

付詹立刻跪在了他腳邊:“是屬下癡心妄想——”

夏侯铮風打斷了他的話:“我沒有怪你。英雄愛美人,這有何錯?但是,她的身份,注定不能留在我南國。紀無痕非是池中魚,由他來,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付詹應下:“是,屬下必定盡快查清楚此人。”

“唉,荻業他……”夏侯铮風輕嘆,到底也沒有說出口,餘音被吹散在夜晚的涼風之中。

明珠一直睡到臨近午時才醒來,眼見的氣色好了不少,看來這位賈醫的确有幾分本事,又好說話,态度誠懇溫和,比那個藥神先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綠瑛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小姐以後應該不會害怕生病找醫者了。

喝了兩口溫水,明珠起身,突然就又想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印象并不深刻,但是她隐約記得——

紀無痕?!

明珠立刻爬了起來,就往外跑。

陵娘連忙抱着披帛追了過去:“小姐,外面冷……”

要是再生病了,可怎麽是好?

紀無痕正巧從廂房走出來,就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直奔他而來,便停了下來,站在那裏等她。

“你是紀無痕?”

少女看着他,目光中滿是好奇,澄澈明淨,并不摻雜任何的好感或是惡感,但是這份好奇從何而來,就很讓人在意了。據他所知,夏侯明珠自小就從未出過耀安城,而自己來到這裏,也不過才半月有餘。

退一萬步說,這張臉若是曾經見過,他不可能會忘。

明珠問的直接,紀無痕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冒犯或是不快,反倒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拱手回道:“是,在下紀無痕,小姐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明珠撓了撓臉頰,忽閃着長睫毛,嘀咕道:“原來不是做夢啊……”

眼前的人,若是單論長相,與夏侯荻業不相上下,只不過這個人更加周正端莊,不像夏侯荻業那麽——壞?明珠覺得這個詞還是很準确的,紀無痕一看就是個大好人,仿佛是,廟裏的菩薩。

除此之外,不論氣質還是行為舉止,确實比她那個王八蛋二哥高了一大截,若是兩人站到一塊兒,她也選紀無痕,難怪女主一直念念不忘。

陵娘追了上來:“小姐,穿鞋。”說着,連忙用披帛将她包裹了起來,又讓她坐下來,拿出鞋子為她套上,又忍不住絮叨,“小姐還病着呢,不宜在外面久待。”

明珠胡亂應着:“嗯嗯,我就是覺得悶,出來走走,很快就回去了,陵娘你不要擔心。”

陵娘擔心她生病,也對眼前這個漂亮的男人很是警惕,并不願意明珠與他有過多交集,卻又無可奈何,明珠乖巧的時候着實讓人心軟,便也只好道:“書肆今個兒該出新的話本子了,我差人去給你買來,咱們回屋看,好不好?”

明珠随口應着:“好啊,我都要。”

眼睛卻依然停留在紀無痕臉上,上下打量着他。

“你跟二哥哥是結拜兄弟嗎?”明珠又問。昨晚她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有聽到。眼下她得首先搞清楚,現在紀無痕跟方盈玉的關系如何,這也決定了她會用什麽方式來對待紀無痕。

“是。我與少主——哦,當時他自稱夏荻,是一位游俠。我們一見如故,性情脾氣都相合,我虛長半歲,便成了大哥。”

“為什麽要結拜?這是你們武俠的規矩嗎?還是因為你沒有兄弟姐妹,所以眼饞?”

“這——”紀無痕有史以來遇到了最難回答的問題。思索一會兒無果,便道,“後者可以排除,在下并無這樣的念想。至于為什麽要結拜,在下此時無法解答,待思考一段時日,有了結果,必會第一時間告知小姐。”

他态度謙遜、語氣誠懇,絲毫沒有把人當成小孩子來糊弄,明珠就很高興,眼裏不自覺地多了兩分歡喜,又問道:“你還跟其他人結拜了嗎?”

紀無痕耐心回答:“無。在下初出茅廬,游歷各方,少主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相談甚歡之人。”

而且夏侯荻業的氣度不凡,紀無痕當時覺着,他很有可能是南國貴族,這才應下結拜之意,也是方便自己在南國游歷,增長見聞。

“小姐為何如此問?”紀無痕心裏難免生出幾分疑惑。

少女性情天真,眉目之間帶着幾分雀躍,很顯然是在刻意探聽什麽消息。

明珠狡黠一笑:“我觀你,命中有三個兄弟姐妹。”

紀無痕啞然失笑:“敢問小姐,這是個好消息嗎?”

明珠:“我怎麽知道?你的兄弟姐妹又不是我的!”随即明珠也就想明白了,看來症結在她二哥,紀無痕與方盈玉,是因為夏侯荻業,才相互結識的。別的男人到處發↑情,她家二哥到處認兄弟姐妹,也是奇葩。

“是紀某唐突了。”

明珠暗自記下這個消息,又問:“你這裏有什麽好玩的嗎?”

紀無痕點頭,道:“小姐稍等。”

不多會兒,他便拿出來一個小袋子,遞給了明珠:“這是在下游歷各地之時,收攏來的一些小玩意兒,紀某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小姐可以拿回去打發時間。”

陵娘連忙接了過來:“謝過先生。”

紀無痕點了點頭,依然看着明珠:“天氣冷,這兩日小姐盡量不要出門,多休養兩日。”

有了新的小玩意兒,明珠也就暫時先放下對紀無痕的關注,興高采烈地準備回房間去。

紀無痕送她到走廊上,又道:“若是有什麽問題,小姐可随時來找我。”

陵娘就對他更警惕了,這人看上去,妥妥就是話本子那種,專門欺騙無知少女的人渣啊!她得把這事兒告知主君和少主。

就在明珠的身影消失在內門的時候,夏侯荻業帶着方盈玉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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