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哥!”夏侯荻業還想說什麽, 主君卻已經不給他機會了。
夏侯铮風和紀無痕,甚至已經開始商量起了婚事。
“先生家長還有何人?要不要先接過來,與明珠見個面?”
“只母親一人,我會去信, 告知母親, 她便會盡快趕來。”
夏侯荻業忍無可忍, 又道:“大哥好歹也問問明珠的意思?”
紀無痕再次看他一眼, 點了點頭, 說道:“少主說的沒錯,确實該尊重明珠小姐的意見,待小姐醒來, 紀某會親自向小姐求親。”
夏侯荻業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裏, 上不去下不來,憋得他難受至極,冷笑一聲,卻是再次将矛頭對準了夏侯铮風:“大哥這時候讓明珠做出選擇,她有的選嗎?”
“大哥難道沒有聽說, 明珠寧願從城樓下跳下去,都不會嫁給朱武和羅文進嗎?這會兒将紀先生推出來,說是讓明珠選, 她還能選誰?”
夏侯铮風不為所動, 看着自己的弟弟,心裏一股怒意升騰而起,卻又很快壓了下去, 語氣溫和:“我并沒有說一定要明珠同意嫁給紀先生。”
紀無痕也點頭, 道:“紀某也沒有強娶的意思, 端看小姐本人如何想, 但凡明珠小姐有半分猶豫,紀某也絕無二話。”
夏侯荻業揚了揚唇角,滿眼嘲諷。這何止是引狼入室?簡直都把肉送到狼的嘴裏去了!要是紀無痕不吃,他反而更加疑惑。
他現在無比後悔,果然不應該結識紀無痕。
三人各站一邊,對峙着,氣氛僵持。
明珠咳了起來,小臉燒得通紅,連咳嗽的聲音都帶着幾分虛弱。
紀無痕立刻走了過去,把脈後又再次施以銀針,将沸騰的藥性繼續壓制。他心無旁骛,腦子裏還在思索着,藥方裏面,需要改善的是哪幾味,明珠的身體比前些時日更差了一些,而散發的藥性,卻遠比他預料的要霸道,按照之前的思路,很可能明珠承受不了……
思索時間略長,他的手搭在明珠手腕上,也稍稍多了一小會兒,夏侯荻業心裏的醋意就已經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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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先生,就算你有心向明珠求親,但這會兒,明珠尚未答應,是不是,該繼續避嫌呢?”語氣裏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要不是大哥還在這,夏侯荻業已經忍不住動手揍他了。
紀無痕回過神來,卻是坦然:“紀某現在是小姐的行醫。”
夏侯荻業又冷笑着怼他:“假借醫者之名,就可以對雲英未嫁的姑娘家動手動腳了……”
眼看着兩人劍拔弩張,夏侯铮風立刻喝止他:“行了,別在這時候挑刺,沒看到明珠還在生病嗎?有這個時間,先想想怎麽治好明珠的病。”
夏侯荻業立刻轉了話鋒:“以前是藥神先生照顧明珠。”
聽到這個名字,紀無痕眼中,頓時閃現冰冷的殺意。所幸他正垂着眸子看向明珠,兄弟兩人皆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夏侯铮風猶豫,要不要将藥神喊來,一起為明珠醫治,就在這時候,明珠再次咳嗽了起來,人也清醒了一些。
睜開眼看到紀無痕,明珠虛弱地對着他笑了笑,倒是還記得暈倒過去之前,自己來找他,是有重要事情跟他說,沒想到一張口就咳得更厲害了,嗓子裏也又疼又癢。
紀無痕扶着她稍稍坐起來一些,又拿過來一杯溫水,遞到她唇邊。
夏侯兄弟二人也看到明珠醒了過來,立刻湊近了些,緊張地大氣不敢出,不自覺地放低了聲音:“明珠,可有哪裏不舒服?”
喝了溫水,還帶着絲絲甜意,明珠一下子就沒難受了,輕輕搖了搖頭,卻仍是沒有半分力氣,靠在紀無痕身上,話也不想說,蔫蔫地半垂着眸子,像是要再次睡過去一樣。
“明珠是不是很困?二哥哥帶你回房間好不好?”說着,夏侯荻業就伸手去抱她。
明珠立刻抓緊了紀無痕的胳膊,側過身去,避開他的觸碰。
夏侯荻業微微一僵,眸色越發幽深,心裏憋着的那口氣,幾欲讓他失去理智。
明珠轉眼看到夏侯铮風也在,心思微微一動,便強忍着不适打起了精神,淚眼朦胧地看了過去,手指卻是捏緊了紀無痕的衣袖:“大哥哥,我是不是該嫁人了?”
夏侯铮風愣了一瞬。
夏侯荻業卻是急急反駁:“明珠別怕,你若是不想嫁,那便不嫁,哥哥絕對不會讓你嫁給那等龌龊之人……”
明珠打斷了他的話:“我想嫁給紀無痕!”
“明珠,不要胡鬧!”夏侯荻業按捺不住,皺着眉頭低聲喝止。
紀無痕盯着他看了兩眼,若有所思,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一些事情,這一刻突然就有了答案,伸出手反握住了明珠的小手,沁涼的冷意讓他微微一驚,神情越發堅定。
明珠驚訝地轉頭看他,腦子裏有片刻的空白。
紀無痕一擡眼,正對上她漆黑明亮的雙眸,莞爾一笑,又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不要擔心,然後開口說道:“紀某此前已經向主君提過親,主君之意,也是要詢問明珠小姐是否願意,現今看來,紀某與小姐兩情相悅,主君應當無後顧之憂了吧?”
明珠:“???!!!”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不過,事情意外地順利,明珠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笑的眉眼彎彎,期待地看向夏侯铮風,連忙點頭:“嗯,兩情相悅。”
夏侯荻業幾乎是低吼:“我!不!同!意!”
明珠看他一眼,倒也不奇怪,畢竟,嫁給紀無痕以後,夏侯荻業還得喊她一聲“大嫂”呢,想想就痛快。而且一想到馬上就能脫離夏侯府,明珠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夏侯府養了她十多年,這些情分明珠始終記得。
只要換骨的事情沒有發生,她連質疑質問的權力都沒有,死了都悄無聲息。但如果紀無痕願意帶她離開這裏,明珠
“二哥哥不同意也不頂用啊,又不是要二哥哥嫁人。”
夏侯铮風适時打斷了争執,話語裏帶着笑:“時辰不早了,明珠早些休息,病好了才好嫁人,是不是?”說完,不由分說,将夏侯荻業也一起帶了出去。
“大哥,明珠還在紀無痕房間裏……”
“明珠還在生病,不宜吹風,紀先生會在外間湊活一下。”
兩人腳步漸遠之後,明珠也撐不住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紀無痕坐在床邊,溫和道:“睡吧,我就在這裏。”
明珠“嗯”了一聲,很快又睡着了。藥性被暫時壓了下去,沸騰的骨血也平息下來,看上去毫無異樣。紀無痕卻盯着她略顯蒼白的容顏,愁眉不展。
——要是真的找不到重新融合骨血的辦法,明珠就會死。
他不知道是藥神欺騙了夏侯荻業,還是這個人本身就學藝不精,随便拿了點新東西就來忽悠人,總之,這些藥物對明珠造成的影響,幾乎是不可逆的。身體上的損害已經無法彌補,但浮空的異骨,絕對不能取出,必須得想辦法重新融合。
思索了半天,紀無痕再次站起身,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信。
走到外面,被冷風一吹,夏侯荻業也終于冷靜下來,掉頭就走:“大哥,我先回去了。”
夏侯铮風應道:“好好休息,抽空盤點一下明珠的嫁妝,趁着這次機會,你也多看看耀安城的女俠或是閨秀們,早些做決定。”
夏侯荻業再次捏緊了扇骨,指節發白,卻也沒有反駁:“我知道了,大哥。”擔心被察覺到什麽,他一直忍耐着,努力保持了冷靜,一再告訴自己,不要沖動還有機會……
直到進了自己院落,夏侯荻業再也控制不住心裏的怒火,“喀嚓”一聲,扇骨被折斷,碎成了木屑……
侍衛大氣不敢出,站在那裏恨不能當自己不存在。
“去把藥神先生喊來。”
小童立刻應下:“是。”
夏侯铮風卻很高興,解決了這件心事,又看到明珠的高燒也退了,便放心走了,路上他的心情格外好,跟付詹說道:“紀無痕這個人,确實有幾分心軟。”
付詹不敢茍同,心想那是主君沒有親眼看到他在外面的行事手段,但他願意為明珠小姐屈膝,收起自己的冷漠無情,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何況,主君怎麽可能不知道紀無痕是什麽樣的人?就是因為太清楚,才會高興。他為明珠小姐做的所有妥協,既能夠讓主君放心把明珠小姐嫁給他,又相當于将自己的弱點暴露給了主君,誠意十足。
這個人,确實不可小觑。
主君的歡喜并沒有維持很長時間,走出小姐的院落後,夏侯铮風就停下了步子,轉頭看向西南方向的那個院子。
那是少主所在的地方。
“這幾日,盯好了荻業,不要讓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付詹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立刻應下:“是。”頓了頓,又道,“少主那邊有自己培養的隐衛,具體數量屬下尚且不知,若是——”
“我會加派人手。”
如此,付詹便放心了:“是。”
風桓去調查了一下關于方盈玉的消息,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件事,微妙的違和感再次襲上心頭,一直以來對于危機的直覺感知,讓他意識到,夏侯府風雨欲來。
“跟國主說一聲,咱們明天一早就先離開夏侯府。”
風寫月肯定不能同意,他正在認真做計劃,争取多跟明珠相處幾日,培養一下感情,當即就駁回了他的提議:“不行,越是不平靜我才越要留下來,不安怎麽保護明珠?”
風桓又道:“明珠小姐應當不會有危險,但是夏侯府要做什麽,卻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
“那我只看不動手總行吧?只要不針對明珠,我保證權當沒有長手。”
風桓:“……”
“好吧,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明珠小姐跟紀無痕議親了。”
風寫月頓時呆住:“什麽時候的事情?!”回過神來又立刻轉身往外走,“我去問問明珠!”
風桓立刻攔住了他:“都這個時間了,明珠小姐肯定已經睡下了,你再去打擾,不是憑白惹人讨厭?”
風寫月一想也是,但又十分焦急:“可是夜長夢多啊,萬一明天,大家都知道了,這件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也不一定。”風桓摁了摁眉心,“這麽短的時間內,突然做下這麽重要的決定,必然是出了什麽事,讓明珠小姐不得不選擇……”